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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酒與醉

第二十六章酒與醉  田思思咬了咬牙,但卻也不能不承認,她的確是個值得等的女人。

  也值得看。

  楊凡和秦歌的眼晴,就一直都在盯著她。

  她懶懶散散地坐了下來,拿過楊凡面前的酒杯。

  秦歌立刻搶著為她倒酒。

  她舉杯一飲而盡,喝得甚至比秦歌還快。

  女人本不該這么樣喝酒的。

  可是她這樣子喝酒,別人非但不會覺得她粗野,反而會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醉人風情,令人不飲自醉。

  她一連喝了五大杯,才抬起頭向田思思嫣然一笑。

  連笑容都是懶懶散散的,只有久已對人生厭倦的人,才會笑得如此懶散,又如此冷艷。

  田思思抬起頭,看看天上的星星。

  看過她的眼睛再看星星,星光已失色。

  她又在喝第七杯酒。

  田思思咬著嘴唇,忍不住道:"這里有個人一直在等你。"她的回答又是那懶懶散散的一笑。

  田思思故意不去看她,冷冷道:"你們有什么重要的話,最好快說,我們也有很重要的事等著要做。"楊凡忽然笑了笑,道:"王叁娘的酒還沒有喝夠時,一向懶得說話的。"看樣子他倒很了解她。

  田思思嘴唇已咬疼了,板著臉道:"她要等到什么時候才喝夠?"王叁娘忽然淡淡一笑,道:"醉了時才夠。"

  田思思道:"醉了還能說話?"

  王叁娘手里拿著酒杯,目光凝注著遠方,悠悠道:"我說的本就是醉話。"田思思道:"想不到醉話也有人聽。"

  楊凡又笑了笑,道:"蕓蕓眾生,又有誰說的不是醉話?"王叁娘忽又一笑,輕輕拍了拍楊凡的肩,嫣然道:"你很好,近來我已很少看見你這樣的男人了。難怪有人要為你吃醋了!"田思思雖然勉強在忍耐著,卻還是忍不住道:"誰在吃醋?"王叁娘沒有回答,卻將一張臉迎向燈光,道:"你看見我臉上的皺紋了嗎?"燈光凄清。

  田思思雖未看清她臉上的皺紋,卻忽然發現她的確已顯得很憔悴、很疲倦。

  王叁娘道:"燈下出美人,女人在燈光下看來,總是顯得年輕些的。"田思思道:"哦?"

  王叁娘淡淡笑道:"像我這種年紀的女人,有時還難免會忍不住要吃醋,何況你這樣的小姑娘呢?"田思思又板起臉,道:"你在說醉話?"

  王叁娘輕輕嘆息了聲,道:"醉話往往是真話,只可惜世人偏偏不喜歡聽真話。"楊凡道:"我喜歡聽。"

  王叁娘眼波流動,飄過他的臉,道:"你聽到的話本不假。"楊凡臉色仿佛變了變,道:"你已知道不假?"王叁娘慢慢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楊凡也不再說話,只是直著眼睛在發怔,怔了很久,才長長吐出口氣,道:"多謝。"王叁娘道:"你以后總有機會謝我的,現在…"她忽又抬起頭來向日思想一笑,道:"你們還是快走吧,莫讓這位小妹妹等得著急,…男人若然要女孩子等,就不是好男人。"田思思道:"女人若要男人等呢?"

  王叁娘道:"那沒關系,只不過…"

  田思思道:"只不過怎樣?"

  王叁娘目光又凝注著遠方,悠悠道:"只不過你最好記住,男人都沒什么耐性,無論你多值得他等,他都不會等得太久的。"田思思沉默了下來。

  她似已咀嚼出她話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辛酸滋味。

  楊凡道:"我們走了,你呢?"

  王叁娘道:"我留在這里,還想喝幾杯。"

  秦歌搶著道:"我陪你。"

  王叁娘道:"為什么要陪我?"

  秦歌也嘆息了一聲,道:"因為我知道一個人喝酒的滋味。"那滋味并不好受。

  王叁娘卻笑了笑,淡淡地道:"無論是什么樣的滋味,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你不必陪我,你走吧。"她又舉起了酒杯。

  忽然間,她就似已變得完全孤獨。

  也許無論有多少人在她身邊,她都是孤獨的。

  楊凡也沒有再說話,慢慢地站起來,向前面黑暗揮了揮手。

  黑暗中立刻閃出了一條人影。

  誰也沒有看清他是從哪里來的,他本身就像是黑暗的精靈。

  那人影還站在那里,仿佛又溶入黑暗中。

  他向楊凡彎腰一禮后,就等在那里。

  楊凡回頭看看王叁娘,道:"叁娘,我再敬你一杯就走。"王叁娘悠悠道:"只望這不是最后一杯。"

  楊凡道:"當然不是。"

  王叁娘舉杯飲盡。

  田思思忍不住道:"我們現在就走?"

  楊凡點點頭。

  田思思道:"不等你說完話?"

  楊凡道:"話已說完了。"

  田思思道:"只有那一句?"

  楊凡仿佛在沉思,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有時候只要一句話,就已勝過千言萬語!"他慢慢地走入黑暗里。

  黑暗中那人影忽然凌空一個翻身,忽然就像幽靈般消失。

  楊凡已跟了過去。

  秦歌和田思思只有立刻過去追。

  追了很遠,田思思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王叁娘卻沒有回頭。

  田思思只能看到她纖秀苗條的背影,她的背似已有些彎曲,就仿佛肩上壓著副很沉重的擔子。

  那是人生的擔子。

  她的背影看來,竟是如此孤獨,如此疲倦,如此寂寞。

  楊凡在前面等著。

  更前面的黑暗中,依稀可以分辨有一條人影,也在那里等著。

  田思思終于趕了上來,輕輕喘息著,道:"你拼命追趕那個人干什么?"楊凡道:"因為他是帶路的。"

  田思思道:"是那跛子要他帶我們到那廟里去的?"楊凡道:"不是跛子,是吳半城。"

  田思思道:"看來你交友的確很廣,居然認得這種人。"楊凡道:"你知道他是哪種人?"

  田思思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輕功真不錯。"楊凡道:"還有呢?"

  田思思道:"還有什么?沒有了。"

  楊凡笑不笑,忽然向前面那人影招了招手。

  那人影立刻就輕煙般向他們掠了過來。

  楊凡也已掠起,兩人身形凌空交錯,楊凡好像說了句話。

  說話的聲音很低,田思思也聽不見他說的是什么。

  就在這時,那人影已從她身旁掠過,輕快得就像一陣風。

  楊凡也回來了,正帶著笑在等她。

  田思思皺了皺眉,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楊凡微笑道:"我只不過想要你看看,他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田思思道:"那么你就該叫他站到我面前來,讓我看清楚些,現在我連他的臉是黑是白都沒有看清楚。"楊凡道:"他的臉沒什么可看的,你應該看他別的地方。"田思思道:"什么地方?"

  楊凡道:"譬如說,他的手。"

  田思思道:"他的手又有什么好看的?難道他手上多長了兒根手指頭?"楊凡道:"手指頭倒并不多,只不過多長了幾只手而已。"他看著田思思,忽又笑了笑,道:"你身上掉了什么東西沒有?"田思思看不看自已,道:"沒有。"

  楊凡道:"真沒有?"

  田思思嘆了口氣,苦笑道:"我身上根本已沒有什么東西可掉的。"楊凡道:"頭上呢?"

  田思思道:"頭上更沒…"

  她這句話沒說完,就已怔住,因為她忽然發覺本來柬起的頭發,現在已披散了下來。

  系住頭發的那根帶子,竟已不見了。

  難道那大剛才從她身旁一掠而過時,就已將她頭發上的帶子解了下來?

  她又不是死人,怎么會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楊凡微笑道:"現在你總該明白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吧?"田思思噘起了嘴,道:"我想不到你的朋友里,居然還有叁只手。"楊凡淡淡道:"何止叁只手,他有十叁只手。"田思思冷冷道:"就算有十叁只手,也只不過是個小偷。"楊凡道:"這樣的小偷你見過幾個?"

  田思思道:"一個也沒見過幸好沒見過。"

  那人影又在前面等著他們了,還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就好像從來也沒移動過。

  田思思眨了眨眼,忍不住又道:"你能不能叫他再過來一下,我想看看他。"楊凡悠然道:"既然只不過是個小偷,又有什么好看的。"田思思道:"我…我想看看他究竟有幾只手?"楊凡道:"他的手你連一只也看不見。"

  田思思又噘起嘴,道:"那么,我看看他的臉行不行?"楊凡道:"不行。"

  田思思道:"為什么不行?"

  楊凡道:"沒有人看見過他的臉。"

  田思思通:"你呢?"

  楊凡道:"我看過。"

  田思思道:"為什么你能看,別人就不能看?"楊凡道:"因為我是他的朋友。"

  田思思瞪著他,恨恨道:"除了小偷和跛子外,你還有沒有像樣一點的朋友?"楊凡道:"沒有了。"

  田思思忍不住笑道:"龍交龍,鳳交鳳,老鼠交的朋友會打洞,這句話我倒也聽說過的,但你居然連一個像樣的朋友都沒有,我倒也沒想到。"楊凡道:"我還有個更妙的朋友,別人知道,說不定會笑掉大牙的。"田思思道:"這人妙在哪里?"

  楊凡道:"她什么地方都妙極了,最妙的是,除了闖禍外,別的事她連一樣都不會做。"田思思忍不住笑道:"這人又是誰呢?"

  楊凡道:"你。"

  田大小姐簡直連肚子都快氣破了。

  還沒認得楊凡的時候,她從來也不明白,一個人怎么會被別人活活氣死。

  現在她總算明白了。

  這大頭鬼就好像天生是為了要來氣死她。

  最氣人的是,除了對她之外,對別的人全都很友善、很客氣。

  更氣人的是,無論她說什么,他都連一點也不會生氣。

  你說她還能有什么法子?

  一個男人若真能把一個女孩子氣得半死,他就算不太聰明,也已經很了不起。

  只可惜這樣的事并不多。

  大多數男人都常常會被女孩子氣得半死。

  所以大多數女孩子都認為,男人才是天生應該受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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