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祥城知州衙門,清撫遠大將軍、和碩睿親王行轅臨時所在之一。
另一處行轅是城外的東門校場,還有一處行轅是城中的報恩寺。
三處行轅基本配置一樣,安保等級也一樣,沒有內線的話,外人根本不知道睿親王晚上究竟睡在哪里。
就算內線把情報遞出去,刺客也不會得手。
因為,賈六晚上根本不住在這三處行轅,而是同他的保安大隊長保柱睡在一起。
就睡在衛隊。
親臨一線的賈六對安保工作的重視已經到了近乎變態的地步,好比他那三輛規格一模一樣的馬車,自運來湖北后就壓根沒有被真正的主人坐過。
這就叫專業。
錦衣衛、血滴子來了也得掩面而走。
小小的鐘祥城,如今儼然就是大清的最高軍政指揮中心,不知牽動了多少人的內心。
身為大清最后的守護者,賈六這段時間很忙,主要是在采購各式年貨,這樣進了武昌城之后就不用再大肆搜刮,可以和部下們熱熱鬧鬧的過個大年了。
當然,主職工作之余,軍事和政治上的事情,他也是過問的,不是完全當甩手掌柜。
入駐鐘祥次日,賈六就聽降將王大紀說年初開春時,興漢軍高層曾集體前來鐘祥祭拜顯陵,還寫了個什么祭顯陵文,把大清說得一塌湖涂,號召天下人起來驅逐滿洲。
“政治這個東西,我們不用,人家就用,看來這個顯陵本王有必要去一趟,所謂寇可往,我亦可往嘛。”
賈六興致高昂,準備也拎幾段紙錢給嘉靖他爹上個墳,有必要的話還可以在嘉靖他爹墳前來個哭墳小曲,學世祖順治爺喊崇禎為大哥——叫嘉靖他爹為老老老太爺啥的。
只要是為了國家好,為了百姓好,個人尊嚴這一塊從來不是阻礙賈六進步的絆腳石。
“王爺要去顯陵的話,下官一頭撞死在你面前!”
不想,紀昀反應激烈,拼死阻攔,說什么也不讓王爺去,哪怕王爺揚鞭要抽死他,都不肯松手。
“政治,你的明白不明白!治理國家,七分政治,兩分智慧,一分軍事,懂不懂!”
賈六不滿紀昀的愚昧保守,認為此人眼界太過膚淺,不足以與之計較,所以生氣的一腳將他踹開,讓丁慶他們到城中壽衣店買花圈、紙錢什么的。
可那紀昀卻跟狗皮膏藥似的死死抱住他的雙腿,任賈六怎么踹,這個好色的大胖子就是不松手。
你拉我扯間,紀昀一個不小心竟是把王爺屁股上的補丁給扯了一塊下來。
補丁下面卻不是窟窿,也沒有任何磨損,王爺的褲子完好無損,跟皇帝的新衣似的。
“嗯?”
紀昀內心一顫,甚是頭疼滴咕一句:“王爺,你這分明是在搞形式主義啊。”
“你懂什么,沒有形式,哪來的內容!”
賈六惱羞成怒,再次將紀昀一腳踹到邊上,然后叫人拿來針線,現場脫下褲子認真縫補起來。
伴隨銀針拽著金絲線一進一出,藍色補丁被賈六認真的重新縫上,最后打個結用牙一咬。
提起細細打量,針工不比內務府的織工差,這才心滿意足重新穿上。
扭頭看跟小媳婦似委屈巴巴的紀昀,不禁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沒本事給本王編故事,本王自個認個祖宗礙你事了!”
紀昀抬頭憤而說道:“王爺縱是真要亂認祖宗,也當認明太祖啊,豈能自降身份認這興獻王。”
“這個...”
賈六歪頭思考了下,意識到紀昀是對的,嘉靖他爹的逼格實在是太低了,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地位。
“那個誰,”
賈六招手讓丁慶代表他去顯陵走一趟,來都來了,意思一下也是應該的。
丁慶問:“那要不要也寫個祭文?”
“寫那個東西干什么,不實惠,你多拉幾車紙錢過去燒一燒就好。”
賈六揮手讓丁慶去忙,自個走到辦公室內讓紀昀幫他磨墨。
之后提起一尺長的毛筆就下筆了。
在邊上伺候的紀昀好奇問道:“王爺在寫什么?”
賈六頭也不回道:“廣告。”
“廣告?”
紀昀一臉無知。
“就是廣而告之的意思。”
賈六提筆在宣紙上首“叭叭”寫下一行大字——《告興漢軍官兵書》。
“...爾等于政治無知,不明國內外之趨勢,今以反清復明為己任,意圖顛覆大清江山,豈知我大清入主中國百年有余,早已根深蒂固,上下齊心,旗漢團結...負隅頑抗之下,終必眾叛親離,招致最后滅亡之命運。”
寫完,問紀昀這個大教授寫的如何。
紀昀忙點頭道:“王爺文采斐然,斐然,下官是斷然寫不出這等文章的!”
“聽你們馬屁拍多了,搞得本王都不知道你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是賈六目前最麻煩的事,但不影響他繼續寫這廣告。
凝神想了想,提筆繼續寫道:“我大將軍王文成武德,先定金川,再定山東,京畿平叛,揮師南征,戰無不勝,威名赫赫...此皆天命在清,確非偶然之現象。
爾興漢軍純屬烏合之眾,裝備不及大清兵優良,兵力不及大清兵眾,糧秣彈藥之儲存更不敷會戰之用...
厭惡戰斗,斗志消沉,遂有大量來降之人,此皆人心所向,更乃大清睿親王寬大政策,深入軍心...螳臂擋車,亦不過稍延時日,勢難挽回全殲之命運。
倘若認知錯誤主動來歸,一律諒解,不咎既往。
或于戰場起義,或早日退出歸鄉,縱屬迫于環境,無法自主,亦望及時放下武器,不作絕望之抵抗,致遭無謂之犧牲。
由是縮短戰爭之時日,減少百姓之災難,則君等勒馬懸崖,尚非為晚;為民立功,有志竟成。
語云:識時務者為俊杰,昧先機者非明哲,何去何從,愿君等自擇。謹布區區,敬祈鑒納。”
最后又說自己言行一致,決非欺騙。
歸降官兵,俱本寬大政策,愿留者不吝封賞,愿去者歡送,分別予以合情合理之處置。
“這個廣告差不多吧?”
“效果應該不錯。”
“好,那就下發印刷廣而告之吧。”
賈六點了點頭,讓紀昀將這份《告興漢軍官兵書》拿去加印,自己則重新拿起一張白紙“叭叭”又寫了一行大字。
紀昀定睛一看,好家伙,標題竟是《別了,愛新覺羅!》
“本王做事向來習慣兩手抓,兩手準備,于成敗也看得極澹...成功固然好,但失敗也不可恥,只要我們有了準備,失敗也可以變為成功,失敗不就是成功之母嘛...”
賈六不理會紀昀那驚如天人的目光,自顧自的書寫《別了,愛新覺羅》一文。
但愿用不到這份文章,畢竟這份文章要是發布,意味他可能要下野了。
寫到一半時,發現紀昀還沒走,想到什么,不由吩咐對方:“對了,你派人帶句話給老呂,告訴他我還是當初的老話,大清重用我,對他們是有好處滴,所以和談的大門本王并沒有完全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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