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何其慘烈。
不過一道的范圍,血肉橫飛,大多數都是最先偷襲的歹人留下的。血污、藥粉、泥土混雜,空氣中一股說不出來的惡心味道。
陸逍遙大口大口喝完一壺水后,隨手就將水壺精準扔到老楊臉上,用這種方式將后者喚醒了。
“嗯?”
剛醒來的老楊還有點茫然。
陸逍遙指了指旁邊的馬車,問道:“還能動不?我們這兒就你受傷最輕了,得抓緊走掉,保不齊對方再殺回來!”
說著,陸逍遙也不吝嗇地丟出一瓶藥罐。
老楊穩穩接下,打開先是用鼻子一聞,然后就兩眼放光地點點頭:“您瞧好了客官!”
陸逍遙:“…”
“多少銀子能買下你?”
在老楊將其背到馬車上后,陸逍遙忍不住問道。
老楊扭扭捏捏道:“客官,人家賣藝不賣身的…”
陸逍遙:“…”
“只需五百兩,便可…”
“滾!”
不等老楊說完,陸逍遙便倒頭睡下。
“唉。”老楊粗獷的嗓音嘆口氣,“這年頭,吃苦耐勞的男子居然這般不值錢了。”
說罷,他又將昏迷的小陳和二狗給抱上車。在扔掉一部分不是那么重要的東西后,馬車上的位置就空出來一些,但對于要放四個人來說,還是有些擁擠。
大陳的尸體也被放上來了。
這是陸逍遙要求的。
雖然老楊有些不太樂意,但好歹小陳還活著,大陳也同他一起守過許久的城,終究還是愿意多賣一些力氣。
“坐好了,咱們這就走!”
說罷,老楊嗑下陸逍遙給的丹藥,一股氣血噴涌感從他的腹中爆發,叫他瞬間恢復了力氣。
三品的修為,運用真氣拉一架馬車,還是勉強可以做到的。
盡管非常慢。
但陸逍遙可不敢回城去,先前偷襲他們的人,身上穿著的,怕是在場的所有人只要不瞎,都能認出一二。
老楊或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也沒提出“回城買匹馬再走”這樣的建議來。
許是因為受傷的緣故,陸逍遙思緒還不夠清明,先前說的話其實是有歧義的。既然怕對方再殺回來,為何還要選擇這般前進方式。
老楊也沒問,只是聽命地充當工具人,苦兮兮地拉著馬車。
這其中緣故,唯有陸逍遙心里清楚。
躺在馬車上,呆呆地盯著天空的他,心里面在想什么誰也不清楚。
距離最近的城鎮原本有馬在的情況下,只需半日便可到,但現在這種情況了,陸逍遙他們自然不能再這般準時。于是走了快四分之一的時候,陸逍遙就讓老楊停下了。
“給!”
陸逍遙丟出一袋銀子來。
“去城里下一座城買匹馬來,我會再往北走一百步,到時候在那邊來尋我們!”
老楊先是看向陸逍遙說的方向,那里是一團較為密集的綠海,很適合藏身,然后才困惑道:“為何之前不這般?”
陸逍遙撓撓頭:“之前若是這般叫你去買了,萬一敵人殺回來,我們就少一個墊背的了。”
老楊:“…”
“而且,若是敵人真殺回來,我們全然沒有抵抗力,到時候還便宜送給他們一匹馬,豈不是太虧了?要是我要死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將銀子給毀了,叫他們半塊銅錢也別想得到!”
老楊:“…”
“老楊你還愣著作甚?快去快回…對了,再買點熱食、丹藥回來!”
說著,陸逍遙又甩出一袋銀子。
老楊不明就里地已經掌握了接銀子的技能,兩手隨意掂量下,立馬震驚于每袋銀子的數量,當真是一分不少一分不差,就陸逍遙說的那些剛剛夠而已。
“別想多了,我只是習慣將銀子先分好,省得到時候花的時候叫他人占了便宜去!”
老楊:“…”
尼瑪你半兩的重量也不放過!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用銅錢或是銀票?”
陸逍遙撓撓頭:“銀子才有重量感,銅幣一串千文都多大了,占地方。銀票那種東西更是容易被順走,掉了都不一定察覺到,還是銀子好!”
老楊嘴角抽抽,沖他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做生意的陸哥!”
陸逍遙靦腆地擺擺手:“客氣了客氣了,我這都是跟你學的。”
“我?”
“對啊,上次你同我們講過,你是如何去廟會劫富濟貧的。專挑那些個富貴人家下手,然后去拯救勾欄里的…”
“別說了,我這就去!”老楊唰——的一聲,消失在原地。
陸逍遙有些驚訝:“同樣是三品修為,為何你的速度如此快!難道這就是那些個姐姐喜歡你的原因嗎?”
陸逍遙摸摸下巴沉思起來:“莫非,快車比巨車在這個世界更吃香?那我豈不是…”
說罷,他看著自己的下盤,深深地嘆口氣:
“唉,蒼天不公唉…”
太陽從高空漸漸落下,一直到光線微弱到連樹林都穿梭不了時,陸逍遙耳邊才傳來馬蹄聲。
“呼,累死我了!”老楊上氣不接下氣地從馬上下來,落地差點都沒站穩,“為了及時趕回來,我將真氣都度給這馬了,差點沒把老子累死!”
度真氣給馬?
陸逍遙眼睛一亮:“還能將真氣度給他物?”
聞言,老楊沒站穩,終究是跪了下去。
兩人面對著面。
老楊:“…”
陸逍遙:“今兒個離過年還早啊!你干什么?”
老楊:“…”
陸逍遙下意識地雙手抱胸:“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老楊:“…”
陸逍遙疑惑一陣,接著露出更加恐懼的表情:“難不成…你、你、你…兄弟!為了你,我寧可死去!也不愿你被那骯臟的欲望吞噬!來吧,給我個痛快吧!”
老楊:“…”
半天過后。
陸逍遙滿頭包地嘆口氣:“唉,這年頭,兄弟情居然這般不值錢了。”
“我呸!”
老楊嫌棄地沖他吐口口痰,然后滿足地掂量掂量手里的銀子。
“先說好,這可是你自愿給我的報酬,也是咱們兄弟情的體現!”
“我呸!誰家兄弟情值三兩銀子了!”
“嗯?”老楊雙眼閃過一絲精芒。
陸逍遙怒了,反手就是一枚銅錢:“就憑咱倆這關系,好歹也得值三兩一文!”
老楊:“…”
半晌后。
老楊和陸逍遙這倆醒著的,匆匆吃完了干糧。
飯后,老楊嘴里叼著根草,靠在地上,優哉游哉。
陸逍遙則放心不下小陳的傷勢,取出匕首用火烤了,準備去看看小陳的雙腿傷勢。
取下傷口上老楊包扎的碎布后,陸逍遙接著火光見著了小陳的傷口。他先是一愣,然后張了張嘴巴,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只見得,小陳雙腿的傷口不似他那般想的,有感染和二次損傷。
先前明明只見老楊用用陸逍遙以為“野蠻”的方式、加上他自己的“經驗”包扎傷口,沒想到,這效果居然還說得過去,起碼取下碎布后傷口沒有再滲血了。
陸逍遙用匕首輕微地翻看了下傷口,一雙被真氣加持過的肉眼,能模糊地看見一些細微處已經凝固結痂的跡象了。
“你怎么弄的這個傷口?”
“嗯?”老楊睜開一只眼,“傷口怎么了?有問題?”
陸逍遙搖頭,“不是。”
老楊誤會陸逍遙的意思了,他以為小陳的傷口有別的問題,立馬走過來查看。見著傷口后,疑惑道:“這不是沒問題嗎?”
“我是想問,你咋弄的這個,我記得你好像就…”陸逍遙一邊回憶,一邊雙手憑空比劃。
“啊,對啊,就那樣包扎的啊,怎么了?”
“不是,你沒用別的了?藥劑或是特殊的手法,那個你懂的。”
“手法?”
老楊愣了下,然后見到陸逍遙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立馬臉黑了。
“你特么在想什么!我會給小陳傷口用特殊的手法?”
“啊?沒有嗎?那小陳這傷口是為何…”
“不是,你到底想問啥?”
陸逍遙撓撓頭:“這包扎傷口,不應該往這上面包扎嗎?這樣才能止血啊!而且你是如何做到這般就止血了,一點藥劑都沒用這傷口又如何沒有感染?”
聞言,老楊跟見鬼似的盯著陸逍遙。
“怎么了?你盯著我作甚!”陸逍遙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我對你沒有想法!”
老楊:“…”
“咱們兄弟情的價格都是明碼標價了,而且你都拿了錢了,你還想作甚!”
老楊:“…”
“我特么!不帶坐地起價的說法的!而且我還是第一次!”
老楊臉黑到了極點。
神特么第一次!
林子里兩下悶響過后,一切歸于寧靜。
“你說的那種方法,是很久很久以前,道祖還未開辟仙途時的治療方法了!”老楊解釋道。
陸逍遙吃痛地捂著頭:“原來如此,那你是用真氣給他傷口附了一層保護?”
微弱的火光下,陸逍遙細細觀察才能發現,小陳傷口處其實是有一層真氣的,正是這層真氣的存在,才保證了他的傷口被老楊那般“手法”包扎后,反常理地在變好。
“對!”老楊點點頭,“這等治療手法都是常識了,你為何不知道?”
“害!”陸逍遙擺擺手,“這不以前沒咋受過傷嘛。”
老楊嘴角抽抽,掰著手指同他算道:“打咱們認識第一天算,你請假去尹川府回來后,躺了多久?現在咱們剛出城門就差點交代了,還有你現在頭上的包…”
陸逍遙露出警惕的表情:“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就想知道,你這是不是命里犯煞,半年都不到的時間,你都兩次受重傷了,還有你這嘴…你確定你以前沒咋受過傷?”
陸逍遙聽后仔細回憶起來,然后他一拍手:“沒錯,我就是命里犯煞!怪不得以前那些小姐姐都死鬼死鬼地叫著!原來那些小姐姐竟如此懂我!”
老楊:“…”
一夜過去。
二狗和小陳卻是還沒醒來。
陸逍遙依老楊的建議,調了份防腐防臭的藥劑,給大陳涂了下。畢竟在小陳醒來之前,這尸體該如何處理他們可不能決定。
按老楊的說法,該回平陽府安葬的。但他和陸逍遙都明白,平陽府內存在的危機,肯定是回不去的。
這一點,陸逍遙一直沒有和老楊解釋過,老楊同樣也沒問過陸逍遙為何看起來有點自信,那群歹人為何又沒有再追來,或是留后手。
四人一尸就這般不清不楚地再次上路。
陸逍遙臨行前回頭望了望平陽府的方向,皺起眉頭舔舔嘴唇。
他這個動作在老楊眼里是第一次出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邊。
平陽府軍營內。
王德生來回踱步,緊張不安地頻繁詢問手下時間。
“這般時辰了,為何還不回來?”
他自言自語道。
營內兩名伺候的小兵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上前拱手道:“大人可是在擔憂刀疤他們?”
許是在想事情出神了,王德生居然點了點頭。
小兵眼睛一亮,立馬接著道:“大人若是擔憂,小的愿意一往,助大人打探消息!”
話音落下,王德生就反應過來了,他張了張嘴,本來想說的話卻咽進肚子里。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兵,皺著眉頭思考片刻。
“也罷。”王德生擺擺手,“出東城門查看,莫要走遠,我最多等你半日時辰!”
“多謝大人!”小兵立馬叩首,然后起身拉著身旁的同伴就準備往外走。
原本屬于王德生的“匕首”,是極其排外的,畢竟功勞有限,賞賜也有限,這群**子恨不得一個人就將全部賞賜給吞了,自然很難再允許外人加入。
這小兵心思活絡,三年前入伍時就想加入了。試想,為大人辦事,無非就是打打小報告,惡心惡心別人,最多就是一伙人一起上圍毆一個人,完了還有賞銀拿。這等好事誰不想加入?
現在得了機會,小兵自然不會放過。
王德生的“匕首”除了個位數的必要安排留下了,剩下的全部都派出去執行任務了,這下他手里一時也沒了可用之人,這小兵竟明銳察覺到了。
一想到這兒。
王德生眼里就閃過一絲精芒:
“下次若再如此,軍中就不再有楊休之名!”
聞言,名叫楊休的小兵一個踉蹌,在摔倒之前連忙借著身旁的同伴給穩住了。
“是、是…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去把!”王德生揮手,坐回位置上,捏著鼻梁。
楊休喉結上下,拱手拜了拜才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