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戴著羊絨圍脖,捧著橡實啃個沒完。蹲坐在白稷肩膀上,大眼珠到處掃視著。扶蘇跟在白稷身旁,兩人則是到處看著。
偶爾還能看到女子紅著臉走過,倒不是害羞的,純粹是冷的生了凍瘡。她們身上的烙印都被白稷清除,現在她們可以坦然的生活著。不用擔心會受到異樣的眼神,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情,也能讓她們忘記那段沉痛的經歷。
人不能太閑著,閑著就容易胡思亂想。白稷奇襲蘭氏和須卜氏很成功,拿出全部家當解決了他們。但是同樣的傷亡也相當驚人,死了一千多,傷了上萬人。
這次經歷了很多,徐福鬢角已經泛白。他親眼看著痛苦的降卒最終殞命,死在自己的面前。白稷并不是全能的,有些傷勢太過嚴重,他也無可奈何。
經歷了種種生離死別,徐福現在已經麻木了。他能做的就是盡他所學去救,能救回來一個是一個。
就拿德信來說,這次便遭受重傷,中了五箭。便是徐福親自為他治傷,所以才能撿回一條命。本來白稷都想動用仙法來著,結果愣是讓徐福救回來了。現在徐福的醫術很強,可能無法比肩當初的秦越人,但也相當精湛。
關于這點,扶蘇還是相當佩服的。徐福本就是太醫,實際上是隱靈教的外放靈子,膽大包天的欺騙秦始皇。要不是白稷出面,徐福早就死上千百回了。而現在,秦國出了位醫術精湛的神醫。
醫術是一方面,品行是另外一方面。徐福現在只想著鉆研醫術,救人治病。平時空閑的時候,還會以碩鼠灰兔做實驗。扶蘇覺得,徐福這樣的醫師越多越好。
德信披著裘襖,坐臥在床鋪上。里面還彌漫著淡淡的酸醋味,身上還有著不少葛布包裹著。吃著可口的肉干,旁邊還有以藥做的羹湯,主要是幫著他們調理身體,能盡快恢復傷勢。
幾個傷卒還湊成一桌玩象戲斗地主,倒也能消磨閑暇時光。他們在營寨中可都是大英雄,地位高的很。秦國能戰勝強敵,就是因為他們的浴血奮戰,他們都是為秦國而負傷流血,自然也能享受到最好的待遇。
厚實的簾子徐徐拉開,白稷走了進來。斗地主斗得正嗨的幾個傷卒紛紛起身,臉上帶著幾分愧疚,躬身作揖,“見過將軍!”
“不用多禮ꓹ玩你們的就好。”
白稷笑著揮手,而后徑直來至德信面前。
“怎么樣ꓹ我看你恢復的不錯。”
“醫師技藝高超,德信現在就能上馬殺敵!”
德信還做事擺出個舞劍的模樣,不過白稷卻是壓根不信。這家伙的傷口也就剛痊愈,還沒拆線。別說上馬殺敵ꓹ怕是出去跑兩步傷口都會崩裂。
“不用逞能。我這次來找你,是要和你說些事。”
“將軍請說。”
“此次你斬甲士十人ꓹ按秦國軍功來算可不低。”
按扶蘇來說ꓹ最起碼能封二級爵位上造。不過ꓹ他們這些降卒的軍功不同ꓹ他們沒法封爵位。但是ꓹ能用軍功交換牛羊戎馬和匈奴奴隸。
秦國的軍功制度其實極其復雜ꓹ三言兩語根本沒法明說。本來白稷想的是只要砍人就完事了ꓹ結果從扶蘇這才知道根本不是。尋常小兵根本不算人頭,最起碼得是伍長這種級別的才算一甲士。
前面這種只能說是個人小兵ꓹ類似于中高等級的軍官將領計算軍功更為復雜。他們的爵位是按照集體功勞計算,如果自己部隊的有效斬首達到了三十人以上ꓹ該隊的百將、屯長才能記功。
為了讓軍官安心指揮,最大限度的獲取集體勝利ꓹ還明確禁止軍官親自上陣。也就是說,類似于白稷和扶蘇親自上陣殺敵的這種ꓹ不光得不到好處,可能還要受到流放…
經過白稷追問后,扶蘇才和他說這都是商君之法。在作戰中,軍隊中的將領和士兵應該各司其職,履行自己的職責,否則即屬犯罪要受懲罰,不過,他是國師而且還是這次的指揮官,天高皇帝遠也沒人管得了他。主要還是白稷斬敵千人,殺破了匈奴的膽子,令他們是不敢造次。
德信用力頷首,臉上還帶著期待。
“按軍功折算,我們會給你五匹戎馬,外加牛羊五百。遷徙至河南之地后,你可以當個什長,管十戶人家,能否做到?”
“德信絕不辜負將軍苦心!”
這里是北方大草原,肯定不能在這呆著。像是兩座部落的奴隸,都會遷徙至河南之地。到時候可以依靠趙國舊長城,修筑起來后再討伐草原戎狄會更加容易。
其余傷卒皆是投來羨慕之色,白稷這封賞很實在。他們只想和親眷好好過日子,不愿再打打殺殺。爵位這種給他們,他們也未必會要。類似于什長這種,則是能更加方便管控。
“以后河南之地,秦國會有專門的人看守。你們未來得聽秦國派遣來的官吏,基本也不會怎么管你們。你們按時繳納物資,和睦共處就好。若是遭遇襲擊,你們也有武器可以自保。”
“德信明白。”
這時代大抵皆是如此,沒有絕對的自由。他們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們終究是降卒。河南之地如此重要,全權交給他們自治,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論是誰在這,秦國必定都要掌握管理權。德信好歹也混了這么多年,不可能連如此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以后你們好好薅羊毛,用羊毛就可以和秦國賈人交換糧食和鹽巴等物資。在這里,我可以擔保你們衣食無憂,日子過得比之前還要好。”
白稷笑了起來。修剪羊毛并不算難,一年修剪兩次就好。想要發展商業,肯定得提高生產力。類似于羊毛這樣的新型產業鏈,好好發展起來,能帶動經濟發展。很多人都會因此受益,還可以改善黔首生活環境,一舉多得。
這事兒之前就提到過,德信也都清楚。其余降卒也都湊了過來,聽得相當認真。白稷平時偶爾也會過來看看,不過他鮮少會說這么多。這次是因為時間到了,他也得盡到責任。
說到這里,德信等人心中皆是感慨不已。他們拼命的浴血廝殺,為的其實就是這。至于爵位軍職,他們已經看得很淡。
“除開這些之外,還有個事情要告訴你們。”白稷壓低了聲音,無比認真的看著他們,“你們要記住,從今往后你們不再是燕趙降卒,而是諸夏秦人。若是你們暗中做手腳,便是本君也不會容下你們!”
白稷并非是威脅他們,而是告誡他們。若他們真的謀逆造反,到時候受牽連者不知幾何,必定會令整個草原染血。胖子不會允許自己的一番好意被糟踐,只要有一人出事,成百上千者都會受到牽連。
“將軍大可放心!”
“吾等好不容易能過上安穩的日子,絕不會亂來!”
“誰要是敢亂來,乃公便讓他腦袋和身體分家過!”
一票伍卒義憤填膺。秦國的連坐制度擺在這,誰都不想受到牽連。扶蘇在旁邊則是提筆書寫記錄,這些都得記錄下來,以后肯定用得上。也算能給他些啟迪,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些降卒。
聊好后,白稷便和扶蘇走了出來。而扶蘇則是握著毛筆,左手捧著竹簡,不解的問道:“國師,你確定這些降卒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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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時間內不會,以后的話…”
大部分的人終究是貪婪的,這并非是個貶義詞,而是人的本能。最初可能只想著衣食無憂,后續就想著能多賺點享受。就拿白稷認識的人來說,剛開始工作只想著月入三千,后來想著五千,一萬…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當衣食無憂慣了,終究會動些心思。或許這些降卒礙于白稷的威懾,不敢做什么事情,但下一代可就不好說了。
白稷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所以公子要記住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即便是最親近的人,可能都會害你。特別是在公室內,你要切記!”
扶蘇呆呆的望著白稷,沒想到白稷竟會說這些。關于皇位繼承人的事情,在秦廷上為禁止討論的。白稷說得這些,似乎是在對他的某種警示。
“對了,我這有本小說給你看看。”
“額?小說家?”
“對,就這本。”
白稷順手從袖子里掏出卷竹簡,這可都是他耗盡心血所著,根據他當初的記憶著作。
扶蘇快速把竹簡打開,看著上面的名字,瞬間傻眼。
“金…金瓶…”
“咳咳,不好意思,拿錯了。”
白稷連忙將其收了回來。
他可以對燈發誓,他寫這個純粹只是為了練筆。這些天在雪地里頭,他閑著也是閑著,便隨便寫了點東西。曾經有位名人說過這么一句話:沒有工作的年輕人,總會幻想自己是寫小說的。
所以,這都是習慣使然。
“好了,是這本!”
“《隋唐英雄傳》?”
“對,拿回去好好看!”
白稷表示滿意的點點頭,扶蘇可千萬不能辜負他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