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出了咸陽,通過馳道朝著涇陽而去。
古以水之北為陽,涇陽位于涇水之北由此得名。詩經有云:玁狁匪茹,整居焦獲。侵鎬及方,至于涇陽。作為八百里秦川之腹地,也是易守難攻。
涇陽縣令喜在門口著急等待著,身旁還跟著不少小吏。縣丞,縣尉,主吏掾…這些都屬于縣令的從吏。
喜無氏,從基層干起一步步升級,現擔任涇陽縣令。這些年來踏實勤懇,未曾出過錯。安穩發展,無功也無錯的類型。
幾日前喜聽說涇陽成為國師的封地,還是實封,會由國師親自管轄治理。這可把喜給樂壞了!雖說他這縣令瞬間成了空職,可要跟國師后頭喝點湯撈點業績,沒準就能升職了呢?
再說國師是何許人也?現在秦國的大紅人!若能幫忙引薦,成為朝官都有可能。總之,喜是巴不得白稷趕緊過來。
其余小吏也都算有些門路,皆是讀過書的。精通律法,主要負責協助喜。而現在,他們屬于白稷的下屬。
胖子說了,涇陽以后就是白稷的了。稅收不要了,但白稷也得負責這些官吏的吃喝。光是喜一年就少說千石公糧,縣丞縣尉各自四百石。
很快,馬車便到了。晃晃悠悠一上午,白稷倒是沒事,淳于越差點吐了,沒想到他還暈車。徐福也露了一手,拿出個藥瓶在淳于越鼻子上嗅了下,他就好多了。
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但味道很刺鼻,有股濃濃的青草味,比后世的六神花露水還要嗆人。看徐福的模樣,好像還是什么祖傳配方。
“涇陽縣令喜,拜見君上。”
看到白稷下車后,喜帶著人連忙走至前面行禮。白稷放眼望去,來的人很多,穿著都很正式。沿路白稷通過淳于越,也算對涇陽有所了解。包括官制在內,每個人所屬的職責都不同。
“不必客氣。令史先將涇陽文書送至府上再說,吾有用。”
“唯!”
先搞個人口普查再說,包括青壯年更卒的數量他得先知道。當然,這活他是不會做的,交給淳于越就好。等淳于越統籌算好了,再告訴他就成。
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嗎?史書上可都說了,項羽一把火把咸陽給燒了,蕭何趁亂搶回來戶籍典冊。劉邦后續接連大敗,還有源源不絕的兵源,就靠著蕭何。
白稷這么一說,喜對他頓時是肅然起敬。
這位國師并非不懂世俗規矩,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聽就知道屬于實戰派,剛到就先要戶籍典冊。不愧是活了五百年的活神仙!
涇陽府邸還沒修好,內部也在擴建修葺。喜帶著白稷稍微走了圈,順帶了解下涇陽的現狀。接著,白稷又從喜口中得知了秦國的田稅。
根據后世記載,秦國的稅收那可都是什么三十倍于古或是收泰半之賦。總之,秦國賦稅便是苛政猛虎。
“自秦并六國,制曰:數以六為紀,田稅取十二稅一。分輿田與稅田,稅田所出皆上繳。”
這是秦國現在的田畝制度,輿田就是要納稅的土地。比如說十二畝輿田,其中一畝地劃分為稅田,這一畝的產出都得繳納上去。
慘,這是又被黑了?白稷對此也是為之汗顏,過幾天還是得看看秦朝的律書,免得丟人。當然這賦稅并不低,主要還是畝產低,要屯糧只得如此。
廳堂內,白稷盤腿居于上座。現在他大概也算對涇陽有所了解,相關戶籍文書皆已送至。白稷直接交由淳于越這位師丞去統籌,令史自然也得幫忙。
“涇陽此地可有匠師?“
“自是有的。”
各地都有在籍的匠師,他們要做的就是打造銅器鐵器。比如說農器出問題了,他們還得負責修繕。有時候上面還會布下命令,要鍛造刀劍他們還得免費干,相當于是服役了。
因為職業特殊的緣故,他們是受到監管的,防止與六國謀。小日子過得其實還算不錯,最起碼比悶頭種地的苦哈哈強。
正所謂技多不壓身,在這個時代有一技之長的可不容易。種地種的好的,也會受到獎賞。比如說送頭牛或者是送個織布機什么的,以做表彰。要是有財大氣粗直接捐贈一千石糧食的,立馬賜爵公士。
秦國這買賣做的可劃算了,公士只是最低的爵位,換一千石糧食值得不行。
“把你們這活兒最好的給我找來。”
白稷大手一揮,大有種在KTV揮金如土的感覺。喜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話怪怪的。不過,國師既然都說了那肯定得找。
這五匹寶馬的馬蹄子都磨損了些,有匹甚至見了血。聽它們也是難受的很,想穿鞋子。沒問題,這簡單的很。對待自家牲口,那肯定不能虧待它們。
白稷問過尚牛,說戎馬就這樣。有些馬蹄子磨損的厲害,最后只能淪為田馬甚至是駑馬。一場仗打下來,損失三成左右算好的。道路平坦速度慢的話還好,一旦路上碎石子多,那磨損的就厲害了。
馬鐙和馬鞍先不搞,就算馬蹄鐵這玩意兒也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匈奴不缺戰馬,六國遺胄可缺。關系到軍工科技的,還是先保密為妙。
很快人就到了,是個憨厚老實的中年人,年約四十。雙手滿是老繭,舊傷上面有著不少新傷。指甲里頭黑黑的,也沒怎么清理過。
皮膚呈銅色,臉上滿是皺紋,穿著身葛麻做的衣衫,踩著雙草鞋。渾圓的眸子帶著敬畏,躲躲閃閃。
“魯匠,見過君上!”
這人出自魯地,最擅長做農器。像是犁頭銅鋸鐮刀這些,他都能做。銅制的鐵質的,也都可以。手藝很不錯,在涇陽也算是小有名氣。祖上三代都沒問題,身家清白。
白稷慢慢拿出馬蹄鐵的圖紙放在桌上,“這份圖紙你且收好,若讓第三人知曉,你死。兩日內,吾需要看到成品。若做的好,必不會虧待你。”
“唯!”
魯匠是連忙躬身,把羊皮圖紙揣在胸口。白稷都這么說了,那這東西肯定極其重要!臨走前,白稷還給他百錢,當做是工錢。其實東西很簡單,就是馬蹄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