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筆快,不一定做的快,也不一定做的好,一篇策論,精雕細琢三個時辰已經足夠了,而嬴玄給出了一天的時間。
一來是為了給學子足夠的時間,將他們的策論做到完美,他們寫的,嬴玄可以不用,但是能用的,嬴玄不希望看的殘缺不全的。
二來,就是給學子多余的機會,一篇寫完,若是錯誤之處眾多,也好有機會重新動筆。
三來,自然就是希望他們靜下心來,專心策論之事,精挑細琢,謀定而后動,不要操之過急。
選拔人才是大事,絕對不能有所輕視,那怕他們出身門閥,只要他們足夠出色,嬴政也是敢用的。
至于其中關竅,就看門閥能不能自己看清了,若是看不清,那是他們愚蠢,嬴玄也不會說破,若是他們想到了,那是他們的本事,嬴玄不會為難他們。
學院考核,不止這一次,那是千秋之事,嬴玄可以寬松一些,但是絕對不會起個不好的開頭。
來到考場之上,嬴玄就看到不少人腳下已經有廢棄的紙團,想必是對自己的策論沒有不滿意,重新來過。
“去,將他們腳下的廢紙收拾了。”
嬴玄小聲的吩咐影密衛說道:“多準備一些筆墨紙硯,考生若是需要,就給他們吧。”
影密衛突然入場,有些學子被驚動,心中頓時忐忑,生怕惹出什么禍事。
影密衛的名聲,本來是不差的,可是自從有了嬴玄這任主人,已經和羅網一樣,臭名昭著了。
等到看清影密衛的動作,考生不由安心起來,本來就是考個試而已,沒想到居然有種當大爺的感覺。
等到廢紙被清理干凈,嬴玄就游走于考場之中,隨機查看九州學子的實力。
嬴玄最后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屆學生,良莠不齊,沒有人讓嬴玄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算不得優秀,用一句話說,就是你們是我見過最差的一屆學生。
九州學子,嬴玄大多是認識的,也不清楚孰優孰劣,索性就查看起門閥天驕的策論來。
即便站在門閥的對立面,嬴玄也不得不承認,未來是他們的,不過好在,現在依舊是他的。
游走于幾個考場之間,嬴玄找到幾個門閥天驕,仔細閱讀了他們的策論。
門閥不愧是門閥,幾百年的底蘊,果然不止武道,文道也極外昌盛。
他們的策論,由點及面,舉一反三,往往能切中一個要害,所做策論,也極為出彩。
門閥不食人間煙火,去世不久,能有如此策論,已經是了得,等到他們徹底適應九州現況,必定能更上一層樓。
當然,這也與他們不諳世俗之道有關,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的策論,頗有指責帝國的態度。
雖然嬴玄說過,不管毀譽,皆無罪過,但是帝國大臣,都愛粉飾太平,這種策論他們是不喜歡的,但是好在他喜歡,始皇帝嬴政喜歡,但是并不是每一個皇帝都是嬴政,只能說他們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再次來到考場,嬴玄見到了他的便宜大舅子聞人霆。
嬴玄已經看過“蜀中謫仙”李青蓮和策論,當屬門閥最為出彩的策論。
聞人霆號稱“人間武圣”,嬴玄本以為不會差到哪里,可是想歸想,現實不是想出來的。
《興武論》,名字起的很霸道,也很合嬴玄的口味,但是內容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全文只有一個字,就是打;打的過要打,打不過的也要打,將以武稱霸,武道為尊的理念,貫穿到了極致。
發現了嬴玄在看他的策論,聞人霆高傲的扭過頭去,給嬴玄一個后腦勺,然后將自己的策論,遮掩起來。
“煞筆東西,老子能讓你的策論上了陛下的桌案,老子就不叫嬴玄。”
雖然是大舅子,但是這么不給面子,嬴政也高興不起來。
嬴玄本來打算離開,眼角突然注意到聞人霆身后的考生,身體抖得厲害,嬴玄不由皺眉。
“你怕本王?”
嬴玄開口,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視。
“學生不怕!”
男子雖然跪倒在地,身體依舊在顫抖,但是語氣不卑不亢。
“為何發抖?”嬴玄問道。
“冷!”
“冷?!”
嬴玄先是疑惑,隨后明白過來,武者不怕冷,但是普通人依舊怕冷,嬴玄雖然喜歡子凡人的姿態生活,但是出門錦衣貂裘,也未曾感到過寒冷,反而忘了這茬。
“抬起頭來!”
男子抬頭,嘴唇鐵青,耳朵赤紅,面帶凄苦之色,嬴玄就確定男子不是說謊,而是真冷。
“為何不想考官索要御寒之物?”嬴玄問道。
“御寒一事,與考核無關,學生不敢。”
男子的回答讓嬴玄有些意外,這個理由很好,嬴玄很喜歡。
嬴玄摸摸男子的衣服,居然只有一件單衣,這三九寒天,凍不死他,已經是幸運了。
“書院弟子,每月都有俸祿,為何不添置冬衣?”嬴玄問道。
“學生家貧,父母病弱,家中尚有六個年幼的弟弟妹妹,他們體弱,不穿冬衣就得凍死,學生還可以扛的住一二。”男子說道。
“來人,搬幾個銅盆,生上火,放到他的周圍。”
嬴玄說道:“再去其他考場看看,又不能抵御嚴寒的考生,都放銅盆過去。”
“你坐下答題吧!”
嬴玄轉身離開,走到考場盡頭,看到的還是男子顫栗的身體,不由的走了回來,接下自己的裘袍,蓋在男子身上。
“學生謝過侯爺!”
男子也不推辭,收下了嬴玄的好心,而后繼續答題。
“百善孝為賢,你倒是不錯!”
嬴玄感嘆一句,聽到別人的孝行和親眼目睹別人的孝行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你叫什么?哪里人?”
“學生趙廣秀,東郡人。”
“趙廣秀!”
嬴玄一字一頓的斟酌,說到:“好名字,我記下了!”
說著,嬴玄就離開了考場,往其他考場去了。
“此人好大的機緣,居然被長戈王記住了名字,即便策論不行,以后有長戈王照顧,前途未必誰給我們啊!”
“百善孝為先,這是儒家的學問,傳聞長戈王嗜殺無度,但是偏偏崇尚儒家學問,我原本是不相信的,現在不得不信了。”
“長戈王和儒家伏念論道之后,更是舉薦伏念入仕,治理齊魯四郡之地。如今又口出儒家名言,儒家已經先下一城,此番怕是我等的主要對手了。”
“不行,必須全力以赴,書寫策論,阻止儒家一家獨大。”
“天要興我儒家,先有伏念掌教入仕,后有三師叔張良侍奉始皇帝左右,今有長戈王鼎力支持,儒家要在我們這一代,徹底崛起了。
此番不使出十二分努力,怎么對的起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其他人心思各異,但是受嬴政恩惠的男子,卻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的寫者自己的策論,看上去有些平靜,似乎剛才的事情,他已經忘記了一樣。
可是,他偶爾停下筆來,目光就會落到嬴玄的裘袍上,可見他的內心并不是毫無波瀾。
“這火似乎比東郡的柴火,暖和多了。”
離開的嬴玄并不知道考生內心的想法,方才只不過感嘆于趙廣秀的孝心,嬴玄才會將裘袍賜給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引得那個考場的學子,全力出手。
不過,此刻的嬴玄已經到了下一個考場,繼續他的巡查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