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狠辣一面
“覺的很矛盾？”易知足從茶幾取過香煙讓了一下，然后自顧點了一支，隨即話頭一轉，“太平天國起事之初，提出的口號是什么？天下男子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姐妹，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無處不均勻，無處不保暖。品書網這一點做到了嗎？”
聽的這話，馮云山、石達開兩人臉都有些掛不住，太平軍自永安封王之后，太平天國等級觀念日益森嚴，哪里還有什么平等可言。
見的兩人神情，易知足不緊不慢的道：“早在永安建制之時，我對太平軍不再抱有絲毫希望，因為我清楚，算太平軍能夠推翻清廷，無非也是換了一個人來做皇帝。
不客氣的說，洪秀全不是一個好皇帝，而且在我看來，他遠遠無法媲美清廷的皇帝，這話你們或許不愛聽，但這是事實，專制封建王朝而言，清廷已經做到了極致，再換一個王朝，未必能清朝做的更好。”
聽的這番話，馮云山、石達開兩人臉都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石達開冷聲譏諷道：“清廷如此好，為什么還會民不聊生？”
“天災人禍，內憂外患。”易知足不急不緩的道：“這是每個王朝衰落和滅亡階段都會遭遇的情況，清廷更倒霉，還趕了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時代，能維持到如今這地步，已經很不錯了。”
石達開不滿的道：“若不是元大力支持，清廷早被滅了。”
“翼王這話可不對，一直以來，元都是清廷的掘墓人。”易知足微笑著道：“自道光末年以來，大江南北皆是連年災害，元素來是積極賑災，但一直以來，元賑災的重心都放在江南和江北，對廣西鮮少賑濟，二位不覺怪？二位不會以為拜帝會在廣西的情況，元一點沒察覺吧？”
聽的這話，馮云山一楞，細細回想一下，元確實從來沒有賑濟過廣西，這確實說不通，廣東是元的根基，廣西與廣東相鄰，按理說，元不可能對廣西的災害無動于衷才是，這明顯不合情理。
想到這里，他一臉的苦澀，“易大掌柜對咱們一直沒安好心，不過，在下不明白的是，易大掌柜難道一開始看好拜帝教？”
易知足自然不會跟他說實話，笑了笑才道：“我看好的是廣西，一則廣西山高皇帝遠，再則，廣西情況復雜，民風彪悍，朝廷在廣西的兵力也薄弱。”
馮云山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如今總算是明白為什么元從一開始盯了拜帝教，原來元也是一早盯了廣西，想到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多年，卻是為他人做嫁衣，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石達開卻是追問道：“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是什么意思？”
“三千年封建君主專制政體——也是封建帝制，封建王朝已經走到了盡頭。”易知足緩聲道：“大清之后，國再無皇帝！”
大清之后，國再無皇帝！馮云山、石達開都是一頭霧水，一臉的震驚和迷茫，半晌，馮云山才開口道：“效仿西洋？英吉利不是還有女皇？法蘭西也有皇帝？”
“各國有各國的情況，不可一概而論。”易知足不急不緩的道：“再說了，英吉利的女皇，法蘭西的拿破侖三世，與我國的皇帝有著極大的差別。”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你們在長沙的時候也沒少看報紙，元宣揚的平等、自由、人權、民主等思想，是為了反對封建君主專制，但對帝制，國三千年專制封建王朝該結束了，唯有廢除帝制，才能實現‘天下男子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姐妹。’的人人平等，才能消除等級森嚴的封建禮制，才能有人權、有自由，有民主！”
石達開遲疑著道：“俗話說鳥無頭不飛，蛇無頭不行，諾大一個國家，沒有了皇帝......。”
“美利堅沒有皇帝，英吉利的女王也只是一個擺設。”易知足道：“以后，將由政黨來替代皇帝管理和治理國家，照樣會是央集權，不過，這國家不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所有百姓的天下，百姓才是國家的主人。
唯有如此，太平軍當初提出的‘天下男子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姐妹，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無處不均勻，無處不保暖。’的口號才真正有可能實現。”
石達開一雙眼睛漸漸亮了起來，“真能實現這個口號？”
“能！”易知足篤定的道：“你想想，沒有皇帝，沒有王公貴族，沒有旗人大爺，人不分三六九等，不分官紳士民，不分士農工商，不分男女，人人平等，會是何景象？”
石達開聽的興奮起來，接連問道：“為什么還要讓清廷茍延殘喘十年二十年？”
“條件不成熟。”易知足緩聲道：“三千年封建君主王朝，儒家思想已是根深蒂固，平等、自由、民主、人權等思想要深入人心，需要長時間的宣揚，需要一個接受和轉變的過程，再則，我也希望以最小的代價推翻清廷，避免內部長期分裂和征戰。
還有一點，是從國際局勢考慮，如今是一個類似春秋戰國，群雄爭霸的時代，咱們作為亞洲最大的國家，不管愿不愿意，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咱們工業起步晚，落后西洋整整八十年，工業基礎薄弱，工業規模與西洋更是天壤之別，當務之急，是要集舉國之力發展工業，而不是內耗，這個時候元舉兵，極有可能爆發長時間大規模的內戰，英法等國也有可能卷進來，即便最終能推翻清廷，也必然是滿目瘡痍。”
聽的這番話，馮云山不由的暗自感嘆，太平軍敗在元手還真是敗的不冤，別說天王洪秀全了，是太平軍諸王綁在一起也未必是易知足一個人的對手，也難怪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
略微沉吟，他才道：“孟加拉，易大掌柜是何想法？”
這才是兩人前來海的真正目的？易知足磕了磕煙灰，看向石達開道：“翼王對孟加拉如何看？”
石達開不假思索的道：“孟加拉連接英屬印度和緬甸，北接西藏，南臨大海，既是沖要之地，也是戰略要地，堪稱是兵家必爭之地，易大掌柜真打算讓我們在孟加拉立國？”
“孟加拉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易知足道：“占據孟加拉，既可遏制英國人向東南亞和西藏擴張的勢頭，也能極大的鞏固西藏和緬甸，我也不瞞二位，太平軍若是在推翻清廷之后愿意歸附，自然最好。
若是不愿意歸附，元可以為太平軍提供大量的米尼槍和彈藥支持太平軍向西擴張，元之需要以賈木納河為界行，向西擴張的地方，任由太平軍立國，而且元會給予大力支持，不過......太平軍得幫個小忙。”
正因為孟加拉地理位置重要，太平天國下對于易知足應允的在孟加拉立國一直心存懷疑，在聞知元新軍津京大捷之后，才派馮云山、石達開前來試探口風，聽的這番話，兩人宛如吃了顆定心丸一般，長松了口氣。
馮云山連忙道：“易大掌柜盡管吩咐，但凡是力所能及之事，太平軍下絕不推諉。”
“不是什么難事。”易知足緩聲道：“俗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孟加拉既是戰略要地，占據之后，斷沒有再放棄的道理，我國人口眾多，最不缺的是人口，我只要地盤。”
這是要屠滅孟加拉當地土著！馮云山心里一驚，這還是他頭一次見識到易知足狠辣的一面，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頜首道：“這事確實不難，交割之時，保證給易大掌柜一個千里無人煙的孟加拉。”
“好！”易知足頜首道：“一年之內我會給太平軍提供二萬支米尼槍和大量彈藥，另外還可以幫你們組建兩個炮團。”
石達開連忙道：“能不能提供最新式的火槍火炮和子彈？”
最新式的火槍火炮他可是為美利堅內戰準備的，易知足不假思索的拒絕道：“很抱歉，最新式的火槍火炮和子彈，元自身都沒能完全換裝，至少要推遲幾年才能給你們提供。”
石達開一笑，“遲幾年，我們可錯過了向西擴張的最好時機。”
“英軍新敗，無力阻止你們向西擴張。”易知足緩聲道：“不過，你們擴張必須要有限度，不要低估英國人對印度的重視程度，最好是適可而止，然后與英國人談判，劃分界線，英國人對于領土的占有欲—望不是很強烈，他們注重的是通商。”
林美蓮這時進來稟報道：“大掌柜，宴席已經備好。”
“去將嚴掌柜請來。”易知足吩咐之后站起身，笑道：“咱們邊吃邊聊......。”
“賣報，賣報，看元最新教師考核晉級制度！”
“賣報，賣報，元推行新學，不計成本！”
“賣報，賣報，新學先生，包養老送終！”
一大早，報童清脆的賣報聲響遍了海的大街小巷和各個碼頭車站，這幾日朝野下都在關注推行新學的情況，一聽元又推出了最新教師考核晉級制度，自然引起了興趣。
不只是海，東南各省以及南洋兩省的大小報紙都刊載了元最新教師考核晉級制度，事關新學，北方報紙及時刊印號外，及時轉載，朝野下一片震動，議論紛紛，議論的焦點主要是三條，最低月薪六塊銀元；考核晉級以及福利待遇與教齡掛鉤；滿三十年教齡者，可以退休，每月領取等教師薪水，直至身故。
元推行新學，從蒙學到學到大學的先生全部采取聘請制，本是一大創舉，如今更是將最低月薪提高到六元，不算其他醫療節假日福利，僅僅是薪水，一年是七十二元，這可是五十多兩白銀，足以體體面面的養一個五口之家！
考核晉級以及福利待遇與教齡掛鉤，也是教齡越長，薪水越高，越容易晉級，而更令人震驚的是滿三十年教齡者，可以退休，每月領取等教師薪水，直至身故。
這等于是說，只要成了新學的先生，足以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更令人振奮的是，年滿十八的初畢業生都可以前往考核應聘，消息傳開，新學初畢業生歡欣鼓舞，紛紛趕往近的新學打探情況。
棠香園。
怡親王載通放下報紙，長嘆了一聲，“元這是想做什么？逼死朝廷？”
“別說的那么難聽。”肅順道：“元的新學先生最低月薪原本是五元，這些舉措不過是鼓勵新學畢業生去新學任教，與朝廷什么干系？”
“怎么沒干系？”祥開口道：“南方各省推行新學是元掏銀子，北方各省推行新學，銀子誰出？這一年可是百萬元，而且會越滾越大，朝廷能每年拿出諾大一筆銀子來推行新學？”說到這里，他提高語氣，“元這是想染指北方的新學！”
“元掏銀子在北方各省推行新學有什么不好？”綿愉駁斥道：“朝廷進退人才，在名與器，何必在推廣新學與元一爭高低？算朝廷出銀子又如何？所有的新學先生都是從元開辦的新學聘請的！”
“還是五叔看的透徹。”奕枻笑道：“朝廷沒有必要與元爭，只要地方儒學教諭訓導時時監督即可，朝廷一年還能節省百萬銀元。”
“這可不止百萬銀元，至少要二三百萬，而且會逐年增加。”肅順道：“元這明顯是急于推行新學，北方各省的新學推行，元未必會樂意接下這攤子，真當元銀子多的扎手。”
“這幾日與易國城也談的差不多了，沒必要再滯留在海，明日返回京師罷。”奕訢緩聲說道，他很清楚，這不是小事，牽扯到各省一年五十名舉額，大清各省都不甘落后，易知足此舉，是在給各省準備足夠的新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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