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一個粉彩喜封祿候圖茶杯在金磚摔的粉碎,西暖閣門外當值太監嚇的一縮脖子,隨即地跪下,伏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品書網 暖閣內的彭蘊章也嚇了一跳,連忙摘了頂戴伏下身叩首,“皇萬金之體......。”
“朕破格封王,他不感恩也罷了,居然敢提如此過分要求!”咸豐因為暴怒神情看起來頗為猙獰,聲音也極為高亢,“他眼里還有沒有朕這個君父?還有沒有朝廷?”
見的咸豐暴怒,彭蘊章索性伏在地不開口,封賞易知足封賞元下有功官兵一事是他提出來的,這些年元新軍屢屢建功,平定捻亂、驅逐發匪、平定廓爾喀、征伐西北.....等,無一不是天下皆知的大戰功。
朝王公大臣屢屢有人奏懇請咸豐下旨封賞,咸豐都置若罔聞,為此,朝野下頗有非議,有功不賞,實是有損咸豐圣譽,有損朝廷公正形象。
一直到津京大戰爆發之后,咸豐才此委婉解釋,不封賞元下,是應易知足所請,為了制造朝廷與元決裂之假象以引西夷各國聯軍攻打津京,以便于一舉圍殲。
如今已大敗西夷聯軍,并且和談休戰,他再次奏封賞易知足以及元一眾有功將領,附和者也不少,咸豐這次沒拒絕,卻很是為難了幾日,實在是易知足功績太大,說是功高震主都不足以形容。
結果,還是彭蘊章再次獻策,懇請咸豐破除祖制,晉封易知足王爵,并且同時晉封元新軍幾員大將王爵,分駐新疆、爪哇、緬甸、高麗,以達到分裂元實力的目的。
破除祖制,晉封漢人為王,而且是一口氣分封五王,不是京師的空筒子王爺,而是裂土封王,坐鎮一方,掌控一方軍政大權的諸侯,咸豐對此可謂是猶豫不決,他倒不是沒有分封五王的魄力,而是擔心易知足的反應。
裂土封王,開衙建府,已是人臣巔峰,此舉,無疑會極大的分化瓦解元的實力,分駐各地的諸王位高權重,時日一長,必然滋長野心,擁兵自重,不甘居于人下,但也極有可能重蹈三藩之亂的覆轍,不過,即便會亂,也需要時間。
唯一擔心的是易知足惱羞成怒,憤而起兵作亂,咸豐再三權衡,出于謹慎,這才著肅順試探一下易知足對晉封王爵的反應。
但卻萬萬沒有想到易知足居然是這個反應!朝廷對元下的封賞,易知足先要審核。這不僅是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更是沒將他這個大清天子放在眼里!沒將朝廷放在眼里!
見的咸豐不再吭聲,彭蘊章才叩首道:“皇息怒,易知足提出如此狂妄悖逆之請,足證其擔心朝廷大舉封賞,分化元實力,也足證其不愿與朝廷公然決裂。微臣竊以為,不妨虛與委蛇,待的征伐高麗或是元各將分駐各地之后,再明發諭旨,分封諸王。”
虛與委蛇?咸豐看了他一眼,緩緩坐了下來。
天津,渤海邊,新城大營。
軍大帳里,易知足隨手將咸豐發來的電旨轉給趙烈,叼著煙嘴沒吭聲,電旨的意思很簡單,數年征戰,元新軍功不可沒,天下官紳士民有目共睹,如今天下太平在即,朝廷為彰顯公正,欲對有功將士大加封賞,著易知足盡快呈有功官兵保舉名冊。
放下電旨,趙烈緩聲道:“朝廷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確實是陽謀!易知足緩緩點了點頭,天下即將太平,朝廷論功行賞,這事他沒辦法拒絕,以元新軍立下的戰功,一眾高級軍官封王封侯的怕不在少數。
“元新軍立下的功勞實在是太大。”趙烈苦笑著道:“皇若是破除祖制,論功行賞,怕是王爵都會晉封好幾個,大掌柜當如何應對?”
易知足不答反問,“惠甫認為當如何應對?”
“策動朝廷王公大臣進行反對!”趙烈道:“三藩之亂后,漢人不封王,這是大清祖制,將這消息泄露出去,危言聳聽,再稍稍鼓動慫恿,必然反對者眾。不過,一眾漢大臣對此怕是會持支持態度,畢竟這事影響巨大,足以改變漢臣在朝地位,若是皇態度堅決,怕是難以得逞。
再一個辦法是架空他們,架空被晉封王爵者的兵權,以大掌柜對元新軍的掌控,要剝奪幾位大將的兵權,也是一道命令的事,不過,如此做弊端不小,可能會讓他們心懷不滿,從而疏遠大掌柜。”
頓了頓,趙烈接著道:“學生覺的這也不是好法子,清初藩王權勢極大,掌管藩地的軍政民政、官員任免、賦稅財政,朝廷若是誠心削弱分化元,將元新軍打下的地盤諸如南洋兩省、安南、緬甸以及西北等地分封藩王,算大掌柜架空諸藩王,也會留下極大的隱患。朝廷這一手,堪稱歹毒!”
易知足叼著煙嘴沒吭聲,咸豐若是崽賣爺田不心痛,真個丟出幾個藩王分鎮各地,確實能讓他煩不勝煩!默然半晌,他才道:“遣人去將肅順請來。”
肅順來的很快,進的大帳,見的易知足面無表情的悶頭抽煙,便拱手道:“國城兄還在為封賞一事犯難?”
“坐。”易知足隨意的指了下椅子,遞了支煙,這才道:“朝廷若是正常封賞,倒也無須犯難,怕朝廷居心不良。”
肅順試探著道:“國城兄要求先審核,皇沒同意?”
易知足徑直將咸豐的電旨遞給他,待其他抬起頭來,他才接著道:“雨亭兄回京師一趟罷,轉告當今,不要逼迫元造反,以元現有的兵力,要攻打京師,推翻朝廷,易如反掌,什么陰謀陽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聽的這話,肅順一陣心驚肉跳,他很清楚,這是惹惱了易知足,否則對方不會放這狠話,他當即拱手道:“在下即刻快馬回京,不過,依在下想來,皇也必然只是打算正常封賞,不會有什么陰謀陽謀。”
頓了頓,他才試探道:“國城兄對于元官兵的封賞有何要求,盡管直言。”
“不違祖制,正常封賞即可。”易知足緩聲道:“還是那句話,我要過目審核。”
肅順道:“國城兄的封賞呢?”
“自然也不例外。”
待的肅順告辭快步離開,趙烈才輕笑道:“好一個一力降十會,不過,大掌柜還是應該接受王爵的,有了王爵,割據東南也順理成章。”
“我若接受王爵,那些個小家伙怕是會滋生出無盡的野望。”易知足擺了擺手道:“還是不要的好,再說了,有了這番恐嚇,朝廷也不會愿意破格封王,何必呢。”說著,他吩咐道:“惠甫跑一趟,著曹根生電令各部旅,盡快將歷年有功官兵保舉名單電報來。”
待的趙烈離開,他微微搖了搖頭,一個封賞也能折騰出那么多事來,還真是煩不勝煩!不過,這事倒也提醒了他,對于部隊的掌控,不能再采取這種粗獷簡單的辦法,打完高麗,也應該著手對部隊進行徹底的整頓,可以借鑒后世美俄等軍事超級大國的模式——實行軍政軍令分立制約模式。
“報告——。”燕揚天在門外朗聲報告打斷易知足的思路,他懶聲道:“進來。”
進來敬禮后,燕揚天徑直道:“校長,學生前來詢問一下,何時出兵征伐高麗,各部好預做準備。”
什么預做準備?各部早準備好了,這是等不起了!易知足沉吟了一下,才道:“不急,待的朝廷封賞下來,再發兵。”
聽的這話,燕揚天有些著急,連忙道:“校長,哨探來報,江華島連日增兵,應該是咱們要征伐高麗的消息已經泄漏......。”
江華島是高麗王城漢城的門戶,距離漢城不過百二十里,高麗頻頻增兵江華島,顯然是有所察覺,不過,易知足并不在意,高麗國使臣長期駐在京師,如果沒一點察覺,那才是咄咄怪事。
“高麗增兵江華島是好事。”易知足緩聲道:“殲滅了江華島的守軍,攻打京畿道能輕松不少,高麗多山,亦多山城,易守難攻,雖然咱們裝備有不少迫擊炮,適合山地作戰,但還是要盡可能的避免打攻堅戰,高麗之役,要以消滅有生力量為主......。”
“學生明白。”燕揚天朗聲應到,心里琢磨著,是不是要適當的調整一下作戰計劃。
易知足突然話頭一轉,“呂宋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吧?”
呂宋?燕揚天一楞,他是呂宋提督,在馬尼拉呆的時間可不短,對呂宋的情況豈能不清楚?這話是什么意思?遲疑了下,他才道:“學生愚鈍,還請校長明示。”
易知足緩聲道:“咱們在呂宋的統治得以迅速的鞏固,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聽的這話,燕揚天立馬反應過來,連忙道:“清洗!通過清洗徹底的消滅呂宋的士紳階層和地主階層。”
“不錯。”易知足微微頜首道:“呂宋是西班牙實行的殖民統治,呂宋土著的歸屬感本不強,消滅掉他們的士紳地主,再施以恩惠,能讓呂宋歸心。
但高麗不同,高麗立國已經五百年,此番征伐,不僅要盡屠士紳地主階層,還務必將其王室斬草除根,徹底斷絕其傳承,摧毀其化,這是國戰,容不的半點心軟。”
燕揚天心里一顫,連忙一挺胸膛朗聲道:“學生明白!”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落座,放緩了語氣道:“你只怕未必真正明白,對于大清來說,朝鮮半島極具戰略價值,這塊地方,必須并入大清疆域,而且必須是永久的,不能讓其再獨立出去。這么說吧,我能容忍呂宋、爪哇脫離大清,也不能容忍朝鮮半島脫離大清,你明白嗎?”
燕揚天聽的震撼不已,他是真沒想到朝鮮半島對于大清來說竟然如此重要,他總算是明白,為什么易知足要叮囑他不得心軟了!他連忙起身道:“學生明白!定不會讓校長失望!”
易知足本欲揮手讓他退下,但卻心里一動,問道:“若是朝廷晉封你為藩王,你是何想法?”
藩王?燕揚天一臉的錯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過,他馬想到了三藩之亂的平西王吳三桂,朝廷不會真的封他為藩王吧?
想到這里,他心里一緊,連忙起身道:“回校長,朝廷若是晉封學生為藩王,無非是想利用學生分化元,學生出身元義學,能有今日,全賴校長栽培,離開了校長,離開了元,學生什么也不是,只是一顆隨時都會被丟棄的棄子!”
看的透徹!易知足贊賞的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落座,這才緩聲道:“你們跟著我也十多年了,對于西洋各國的了解遠大清的官員士紳透徹,眼界也寬廣的多。
早在十年前,我明確的提出,當前是處于三千年未有的大變局時代,為什么說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是因為國三千年的封建王朝已經走到了終點!
清王朝是國最后一個封建王朝,已經延續不了幾年,什么帝王將相,親王郡王藩王,公爵侯爵伯爵都是過眼云煙。
我知道,元新軍里很多軍官心里都一直納悶,為什么元明明有推翻清廷的實力,卻一直不舉兵,這次津京會戰,不少軍官都是滿腔熱血,掉轉矛頭征伐高麗,軍有不少非議......。”
說到這里,他笑了笑,“不是不想推翻清廷,而是現在還不能,因為我沒有準備好,你們也沒有準備好,所有的官紳士民也都沒準備好。”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腦袋,“這里,這里都沒準備好。”
燕揚天一轉念反應過來,“校長說的是思想?”
“不錯。”易知足頜首道:“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不是一時半會能扭轉過來的,當然,深入人心的大清正統,也是一大阻礙,不過,有元全力推動,那一天已經不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