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世臣并不知道易知足暗中策劃逼迫拜上帝會提前起事的事情,廣西巡撫鄭祖琛的彈劾也難以令人信服,不過,結合這段時間的情況來看,他敢肯定,那批西洋火槍絕對是出自元奇,當然,這事易知足不說,他也不會去問。
略微沉吟,他才緩聲道:“鄭祖琛是否穆黨中人,老夫不清楚,不過,此人很會做官,在這種情況下,他能抓住販買火器這一點來彈劾大掌柜,這不僅是極大的減輕了他自身的責任,也能獲得穆章阿的支持。”
“看來能做到封疆大吏的,都不是無能之輩。”易知足淡淡的諷刺了一句,便不再吭聲,他壓根就對鄭祖琛沒興趣。
包世臣話頭一轉,試探著道:“大掌柜可是擔憂太平軍?”
易知足也不掩飾,頜首道:“這節骨眼上,難得蹦出來一個太平天國攪局,轉移朝廷的注意力,自然是希望他們能多撐一段時間,好歹也撐到新君即位,局勢明朗。”
“調廣東、貴州、湖南三省綠營入廣西,看來朝廷是急于平定廣西之亂。”包世臣不急不緩的道:“廣西山多地少,號稱‘章攻訐國城兄?”
“這可難說。”易知足緩聲道:“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的,可是大有人在。”
他這話指的是誰,黃恩彤自然清楚,當即訕笑著道:“國城兄圣眷之濃,滿朝文武無人能及。”
“圣眷再濃,也經不住長期讒言構陷。”易知足說著話頭一轉,道:“香港、澳門,咱們尚且可以與西洋各國協商,禁止販賣火器,但是,南洋之淡馬錫、馬六甲,非我大清國土,咱們卻是無法約束,南洋天地會與廣西會黨是何關系,想來綺江兄也是清楚的,此事還望綺江兄及時奏明,別影響了元奇的軍工廠。”
黃恩彤連忙頜首道:“國城兄放心,此事會盡快奏明圣上。”
點了支香煙,易知足才道:“淡馬錫的火槍還未運來,目前只有七百枝,先交付給綺江兄,余下的綺江兄另外安排人接收。”
聽的這話,黃恩彤心頭大定,連忙道:“洛溪彈藥局生產的火藥遠勝地方綠營自制火藥。”
“放心,早為綺江兄準備好了。”易知足說著看了他一眼,道:“有句話我的說在前面,俗話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元奇在廣西有著不少分號,若是有所損失,別怪我不顧全大局,斷了彈藥供給。”
“國城兄盡管放心。”黃恩彤連忙保證道:“元奇在廣西的分號,在下必定極力維護。”
送走黃恩彤,折回書房,剛落座,林美蓮便走了進來一邊收拾茶具一邊淺笑著道:“大掌柜可是算準了制臺大人會硬闖?”
易知足笑了笑,道:“咱們的制臺大人豈是一句不見就能輕易打發的。”說著,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見還不到三點,便道:“時間還早,咱們去黃埔散散心。”
去黃埔散心?林美蓮知他是關心移民的情況,連忙道:“那我換身衣服。”
“扮做小廝。”易知足道。
“知道。”林美蓮欣喜的道:“聽他們說起過,黃埔的移民安置營跟軍營似的,干凈整潔,施粥、施藥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易知足緩聲道:“不能一味的只聽下面人匯報,有時間總得多下去看看,否則,很容易被人蒙蔽。”
林美蓮不以為意的道:“大掌柜不是安排有人監督。”
“監督的人難道就不會蒙蔽咱們?”易知足白了她一眼,道:“趕緊去換衣服。”
待的林美蓮裝扮好,兩人正打算從后門溜出去,門房卻是進來稟報道:“黃公子來了。”說著,遞上帖子。
一看是黃殿元,易知足連忙吩咐道:“快請他進來。”說著,看了林美蓮一眼,笑道:“改天罷,今日是去不成了,去,拿壇子好酒來,烈酒,再來幾個碟子,別讓人進來。”
去廣西轉了兩圈,黃殿元清瘦了許多,不過,卻是收拾的十分利落,精神頭也不錯,兩人見面,易知足上下打量了兩眼,才道:“此番廣西之行,有容兄受累了。”
黃殿元灑脫的一笑,“那大掌柜可的打賞幾杯薄酒?”
“有容兄回來,豈能無酒?”易知足輕笑道。
一進房間,黃殿元便道:“此番在廣西,我可是騙了不少人,以后大掌柜可別讓我再去廣西,沒臉見人。”
易知足聽的一笑,“可是四處許諾,給予火器和銀錢支持?”
“不如此,他們豈會如此積極響應?”黃殿元說著微微搖了搖頭,頗為感慨的道:“廣西的天地會已經跟尋常的盜匪沒什么區別了,反清復明的旗子早就沒人用了,打的都是順天行道之類的,殺富濟貧,也變成了殺富自肥。”
易知足遞了一支煙過去,這才道:“有容兄的意思,廣西的天地會不值得咱們扶持?”
“不值得。”黃殿元沉聲道:“就連太平軍,我也覺的不值得扶持,難成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