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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勸諫康熙

  禎一進京,便溫言寬慰了方苞、丁爾戩、吳明軍三人一番,而后才命達春將三人送往刑部,并讓他關說一、二,他自個便徑往皇宮而去。

  到的景運門,遞上牌子,禎便在心里默想,待會見了康熙,該如何回奏。此時,日剛過午,在景運門還另有幾個官員等著候見,見到十四阿哥回京遞牌子覲見,一個個不由暗暗叫苦,十四爺在揚州的事,他們早有耳聞,他這一遞牌子,康熙肯定是要先見他,他們今天怕是沒有覲見的機會了。

  雖然心里叫苦,但幾個官員卻是不敢失禮,一個個忙湊上來給禎請安,禎掃了幾人一眼,都面生的很,略略點了點頭,亦不多做理會。

  乾清宮,康熙聞報說老十四回來了,眉頭一揚,不過很又皺了起來,沉吟了下方道:“讓他跪在外面候半個時辰。”

  李德全一聽,忙躬身道乘抬頭的機會,飛快的瞟了一眼康熙的臉色,才匆匆出去傳旨,到得景運門,他一眼就看見了禎,忙上前說道:“皇上有旨,著皇十四子恂郡王禎跪候半時辰。”

  禎一聽,不由苦笑著跪了下來,康熙這是對自已在揚州的行為不滿?還是借此表明他已經處置過了,以防止其他大臣再行彈劾?

  見禎跪下后,李德全才對禎使了個沒事的眼神,然后趕緊的轉身回去覆旨。

  那幾個官員見禎被罰跪,不由都是面面相覷,他們都是剛剛才經歷了八黨與太子黨的火拼,個個都是小心謹慎之輩,立時就遠遠的站了開去。

  也是湊巧,才不過兩刻鐘,八阿哥禩、九阿哥禟,十阿哥誐三人連袂而來,也在景運門遞牌子準備給康熙匯報京城整改的情況,三人一見禎跪在門外,都是一楞,老十四怎么回京了?

  禎見三人走了過來,亦不由苦笑,想不到竟然是在這種場合遇見他們,禩走上前,淡淡的道:“一年不見,十四弟可好。”

  “十四,給八哥、九哥、十哥見禮了。”禎稍稍一揖道。

  “別介,你九哥可不敢當。”禟陰陽怪氣的說道。

  禩眉頭一皺,輕聲道,“這是宮里,九弟。”

  禎心里暗忖,康熙現在最不喜看到的怕就是他們四人一團和氣,當下亦輕聲道:“八哥,沒事,九哥、十哥心里不痛快,罵幾句亦無妨。”

  禩、禟都是心思靈敏之人,一聽這話,便意識到老十四匆忙自立一黨,背后肯定另有隱衷,禩給老九使了個眼色,便輕“哼”了一聲,轉身去找門口的太監了解情況。

  老八一走,老九還沒開口,老十就搶著說道:“十四弟,你十哥本來挺佩服你的,可你做的事忒不是地道了,知道我們被你弄的多慘嗎?虧我們如此幫你。”

  老九也道:“聽說你在揚州鬧的挺歡的,平日里還真沒看出來,十四弟還真是膽大包天。”

  老十最憨直,禎一言不發自立十四黨,對他們當時而言,打擊得確不小,因此,他也罵的最歡。

  禎一臉木然,既不還口,也不看他兩個,早有機靈的小太監發現情形不對,忙溜了進去稟報。幾個官員更是離的遠遠的,不敢靠近,卻又都豎著耳朵細聽。

  康熙聞報,含糊的嘀咕了一句,才道:“叫老八他們三個明日再來,讓老十四進來。”

  禎一進屋,便磕頭給康熙請安,然后摘了帽子放在一邊。

  康熙見他主動摘了帽子,不由冷“哼”了一聲,“怎么,你還知道怕?公堂之上,你就膽敢妄自摘了兩個地方督撫大員的頂戴、剝了他們官服,你眼里可還有朝廷綱紀?你這是肆意蹂躪朝廷的尊嚴,你置官員的體面、朝廷的體面于何地?”

  見康熙果然為此事惱怒,禎卻是不慌不忙的回道:“回皇阿瑪,兒臣此舉實乃事急從權的無奈之舉。江南科考案涉案官員眾多,涉案金額巨大,拖延時間又長,若是不以雷霆手段當場拿下噶禮、梁世勛二人,有他二人從中阻擾,此案不知將是何局面,一眾貪官污吏亦有可能逍遙法外。

  兒臣冒天下之大不韙,一舉掃除兩名巨貪,正是為了維護朝廷的尊嚴和體面,有違朝廷綱紀之處,還請皇阿瑪降旨嚴責,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除了你,朕看也沒誰還有這個膽子。”康熙原本也無意就此事責備禎,他心里也清楚,這事的主要責任其實還在他自個身上,竟然將兩個涉案貪官任命為主審官,禎說的確是實情,不以雷霆手段拿下噶禮、梁世勛二人,江南科考案,就是拖到明年也結不了案,最后,很是可能就是不痛不癢的殺幾個替罪羊了事。

  康熙一見面就以此發作禎,無非是想敲打敲打他,以免他日后膽子越來越大,見他請責,康熙也不已不為甚,但轉念一想,也不宜過縱,瞅了仍跪著的禎一眼,他才道:“接旨之后,繞道江寧于前、裝病賴在揚州于后,輕慢君父,至于如此,該當何罪?”

  禎聞言,不由一陣無語,不就是慢了幾天,至于這樣上綱上線嘛,我又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幫你破案去了,有這么不講道理的嗎?不過這條確實是被康熙抓住了把柄,他亦沒法抵賴,只得磕道:“兒臣有罪,祈望皇阿瑪責罰。”

  見禎終于服軟,康熙眉頭揚了揚,才緩聲道:“念你揚州破案有功,就功過相抵,不賞不罰。”

  “謝皇阿瑪保全。”禎輕吁了口氣,忙叩謝道,有了康熙這句話,自然就不會有人再以此事彈劾他了。

  康熙挪動了下身子,吩咐道:“李德全,賜座,賞茶。”

  待禎謝恩起身落座,康熙才問道:“你特意繞道江寧,帶方苞入京,可是想要用他?”

  “回皇阿瑪。”禎欠身道:“兒臣在江南久聞其名,此人不僅才學過人,且至誠至孝,兒臣確是憐其才,惜其德,其實…。”禎說著抬頭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手微微一抬,轉頭吩咐道,“張廷玉,不要記檔。”說完,又對禎道:“說,把心里想的都說出來。”

  禎一欠身道:“皇阿瑪,兒臣竊以為,《南山集》一案,朝廷無須大動干戈,皇阿瑪勵精圖治五十年來,對天下士子、大儒、前明遺老多加籠絡,六下江南、三謁明孝陵,又采取‘詔命舉山林隱逸’、‘特開博學鴻儒科’、‘開明史館’等舉措,才使得天下士子歸心,文風得以昌盛,此實乃盛世之象,朝廷之所以能有如今局面,皇阿瑪可謂費盡了心血。

  《南山集》案,朝廷若是重處,皇阿瑪多年的心血,不敢說毀之一旦,至少也破壞了眼下難得的大好局面,兒臣更為憂心的是此風一開,會越演越烈,這既不符合皇阿瑪以寬為政的宗旨,亦會給皇阿瑪的盛世留下一筆重重的敗筆,兒臣以為,皇阿瑪開創的盛世,不僅是政治的,經濟的,也應該是文化的盛世。”

  康熙聽的微微頜首,禎這話確實是說到他心里去了,開創一個政治、經濟、文化,全面的盛世,他親政以來,夙夜孜孜、不自暇逸,一則是為江山永固,二則亦是希圖能在自已手中開創一個曠古盛世,名留千古。

  翰林院檢討張廷玉在后面聽的亦是心折不已,十四爺果然是名不虛傳,竟然從盛世這個角度來勸諫,可不正是撓到了圣上的癢處,只不知道,十四爺下面該如何打消圣上對《南山集》的忌諱。

  見康熙頜首,禎膽子也大了起來,“皇阿瑪,《南山集》案發之后,兒臣仔細的將《南山集》讀了一遍,其犯忌的地方不少,但是,卻也不是胡編亂造以中傷、攻訐朝廷,兒臣不孝,大膽妄言,世祖爺將朱三太子這個包袱留給了皇阿瑪,皇阿瑪難道也想將這包袱留給后世子孫嗎?兒臣以為堵不如疏…。”

  見康熙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禎趕緊的閉嘴,先乖巧的跪了下去,李德全聽的后背全是冷汗,跪的比禎還早,連在最后面的張廷玉亦是趕緊的爬起來跪下,心頭暗自驚駭,都說十四爺大膽,還真是膽大包天了,竟然敢這么跟圣上說話,難怪他敢當場摘了噶禮的頂戴。

  出乎三人的意料,康熙竟然沒當場暴怒,反而是長時間的沉默,殿中的氣氛一時間沉悶、壓抑到了極點,首當其沖的禎心里亦是惴惴不安。

  康熙雖然惱恨禎的語氣,卻也被那句反問所吸引,朱三太子確實是世祖留下來的包袱,難道真要把這個包袱再留給后世子孫?三年前還有人冒充偽朱三太子的兒子,難保以后不會再出現朱三太子的兒子、孫子、曾孫、玄孫。

  《南山集》一書,刊發了十年之久,前前后后翻刻了數次,即便再禁,也不可能禁的絕,這是已經發現的,沒有發現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天下悠悠之口,豈是如此輕易就能堵塞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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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一秒鐘記住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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