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喝了口茶,已經是恢復了一慣的從容,“你們先別氣憤,靜下心來,十四弟這一自成十四黨,可就是三黨并立,這局面就微妙多了,眼下,太子還在位的情況下,我們得跟他聯合起來先扳倒太子,這才是當務之急。
我們這個時候若是對十四出手,所有的大臣會怎么看我們?只怕更多的大臣會因此而倒向十四。他不仁,我們不能不義,這樣才會讓更多的大臣歸心。再說,我們這時候打壓十四弟,他在承受不住的情況下,就只能倒向太子一邊,這豈不是給太子幫忙?”
胤誐不屑的道,“太子會要他這種無情無義之人?”
“難說。”胤禟已是冷靜下來,“八哥說的對,老十四的貿易船隊股份一出手,手上至少有六千萬的銀子,又有海軍,而且張鵬翮又是大學士,真要倒向了太子,無異于為虎添翼。”
“那怎么辦?就這么算了?”胤誐兀自不甘心的說道。
胤禩卻是輕嘆了口氣,“不是算了,而是要盡力籠絡十四弟,堅決不能讓他與太子聯手,否則,我們以后的日子就難過了。”
沉默了半晌,胤禟卻是幽幽的說道:“八哥,我們怕是都想錯了。”
想錯了?胤禩、胤誐聞言不由都大為詫異,胤禟微瞇著三角眼,神情凝重的說道:“八哥你們想想,這兩年來,十四弟做哪件事情不是胸有成竹,謀定而后動?為何獨獨在這么大的事情上,他卻倉促而行,這不是他的風格。”
胤禩眼睛已是亮了起來,“你是說十四弟有苦衷?”
胤禟苦笑著道:“有沒有苦衷,我不敢肯定,但從十四這兩年行事的風格來看,吃虧的事,他是不會做的,他這次突然自立,靜心一想,確實頗為古怪,但我卻想不透其中的原由,我估摸著,十四弟應該是希望我們狠狠的參他一本!”
胤誐大為驚訝,脫口道,“老十四瘋了不成,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胤禟無奈的笑了笑,“我就是這感覺,我也想不出參他,對他會有什么好處,若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這事也就清楚了。”
胤誐埋怨著道:“這個老十四,若是真有苦衷,咱們幾兄弟,有什么不能夠明說的,用得著打這啞謎?我看九哥純粹是瞎猜疑。”
胤禟也懶的跟他斗嘴,只是報以白眼。
半晌,胤禩方沉吟著道:“既是摸不清十四的想法,咱們就先不妄動,既不保他,也不參他,靜觀其變。”
雍親王府,后花園。
鄔思道一臉堅定的說道:“四爺,不能讓十四爺坐大,他將是四爺最強勁的對手,必須乘著他現在實力薄弱,不惜動用一切手段置他于死地。”
聽到這話,胤禛不由大為動容,鄔思道向來自負計謀過人,對他的‘粘桿處’,從來都是不屑一顧,這次竟然暗示他動用‘粘桿處’的力量來對付老十四,他神情凝重的問道:“先生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十四爺是不飛則已,一飛沖天,若是不乘著他展翅欲飛之即,一把置他于死地,一旦沖天而起,就悔時晚矣。”鄔思道長嘆了口氣,方才沉吟著道:“十四爺會賺錢,會練兵,思道倒是不慮,可在這時候自立,非大智大勇之輩,莫能為也,四爺可還記得,思道曾說,十四爺回京之日,就是他自立之時否,我終是小看了十四爺啊。”
見鄔思道話說了一半,就長吁短嘆,胤禛不由狂翻白眼,這毛病能改下不?遇上個急性子,非的要命不可,耐著性子喝了口茶,見他仍是沒開口的意思,胤禛不得不放下身段,很配合的問道:“先生此話怎講,又是如何小看了老十四?”
過足了癮,鄔思道便侃侃而道:“十四爺早有自立之心,當年出京就為積攢實力,培養勢力,不過這兩年來,卻未見他拉攏什么人,到如今也不過就張鵬翮,噶敏圖、陳鵬年、朱延志幾人,為何他在根基如此淺薄的情況下,卻旗幟鮮明的自立門戶,四爺難道不覺奇怪?
思道敢斷言,十四爺是看出了太子將會倒臺,他此時自成一黨,明里是在拆八爺的臺,實則是在救八爺和他自己。
“此話怎講?”胤禛聽的大感興趣,很自覺的問道。
鄔思道循循善誘著道,“四爺你想,現在朝堂上是太子與八爺兩黨相爭,雙方互相競爭,相互制橫,但現在太子不按規矩出牌,欲劍走偏鋒,圣上豈肯饒他?太子一倒,就只剩下八黨獨大,圣上將會如何?”
胤禛猶豫了下,才冷冷的吐出兩個字,“清洗。”
“著啊。”鄔思道笑道:“圣上若要清洗八爺黨,首先就得先清洗、打擊十四爺,為何?他有錢有兵啊,若欲清洗八黨,必先剪其羽翼,如此,十四爺是首當其沖。”
“清洗、打擊老十四?皇上怕是舍不得吧,最多也就是剝奪他的兵權。”胤禛不以為然的說道:“遠洋貿易船隊、海關革新,這可都是皇上的錢袋子。”
“四爺,跟皇權比起來,什么遠洋艦隊、貿易船隊、海關革新、農學院可就不值一提了,說一千道一萬,對皇上而言,皇權才是第一位的。”
胤禛不由默然不語,胤禎這一自立,新成十四黨,,就從八黨中跳了出來,康熙在剛剛大肆清洗太子一黨之后,若非逼不得已,定然不會再對八黨和十四黨進行大肆清洗,那將造成朝局不穩,人心動蕩,所以必然是在兩黨拉攏、分化,大玩平衡,就象現在的太子.黨和八黨一樣,想清楚這點,他一張臉登時就陰沉的能滴出水來,老十四可真是深謀遠慮,算無遺策,現在就開始為幾年后鋪路了。
鄔思道卻是不管不顧的說道:“十四爺善斂財,善兵事,善法制,既不廣攬人心,又懂取悅圣上,更兼眼光長遠,智慧超群,膽識過人,最難得的是朝爭手腕老練圓熟,給予他時間,日后誰能鉗制他?還望四爺早做決斷。”
胤禛卻是沉吟不語,這事重若千鈞,但有絲毫的疏漏,便是終身圈禁的下場,老大的例子可是活生生的擺在那里的。
眼見胤禛舉棋不定,鄔思道又加燒了一把火,“四爺,之前順勢而為也好,爭圣心做孤臣也罷,都是建立在太子一黨倒臺,八黨被清洗的基礎之上。若是任由十四黨壯大,那么太子倒臺之后,以十四爺的眼光和手腕,定會養賊自重,與八黨形成勢均力敵,相互抗衡之勢,以免遭圣上清洗。
如此局面下,四爺將如何自處?論斂財、論兵事,四爺不及十四爺,論招攬人心,四爺不及八爺,四爺就是自立門戶也爭不過八黨及十四黨,若是繼續做孤臣,隱忍,一旦兩黨勢大,為江山計,為穩定計,圣上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