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恂王府,書房。
祥、禑、祿已經告辭回府,方苞卻仍沒有走的意思,兀自斟了杯茶慢慢的啜著,仿佛在專心品味著茶的余香,禎瞥了他一眼,心知他有事要說,也不做聲,自斟了杯茶,靜候他開口。
見禎擺出這副架勢,方苞略微沉吟,便含笑道:“這‘鐵羅漢’果然是名不虛傳,沖泡了七、八次,仍有余香,武夷巖茶,真是不同凡想,李中堂是福建安溪人,此茶莫非是李中堂所送?”
一聽這話,禎不由輕笑道:“方先生無須兜圈子,有話直說便可。”
一見這情形,方苞心里更肯定了幾分,當下便含笑道:“弘晳進暢春園,可是十四爺與李中堂一手策劃的?”
“方先生何出此言?”禎臉上仍然帶著淡淡的笑意。
方苞卻是直接夸贊道:“十四爺好手段,這幾日,學生也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讓八爺按兵不動,卻是苦思無果,獨未料到十四爺別出心裁,竟然跳出皇子爭儲的圈子,這立皇太孫之策,真正是妙不可言。”
見方苞一口道破,禎亦不否認,微微一笑,道:“此事并非要刻意瞞著你們,而是希望在推出之后,借你們之力查找破綻,以便補漏,先生是如何識破的,此計劃可有疏漏之處?”
見禎坦然承認立皇太孫是他一手策劃的,方苞不由暗松了口氣,聽聞康熙欲立皇太孫的消息后,他也一直忐忑不安,十四爺為康熙立皇太孫編造的理由太真實了,讓人不得不信。
稍稍松懈下來。方苞才道:“此計劃縝密細致,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合乎法理。更暗合圣意,讓人不得不信服,到目前為止,并無明顯疏漏。學生亦只是大膽揣測。”
聽聞方苞也只是猜測,禎放下心來。迎弘晳進暢春園,放出康熙欲立弘晳為儲君的消息,確實是他和李光地兩人聯手導演的。此事關系太大。因此,他連方苞、老十三等人皆未透露絲毫,今日還陪著他們演了一天的戲,不想,還是被方苞猜測到了真象。
略微沉吟,方苞又才說道:“假做真時。真亦假,立皇太孫的理由如此真實。十四爺難道就不擔心作繭自縛?”
作繭自縛?禎不由微微一笑,別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很,康熙才不會理會那什么嫡長子繼承制度,也不象明太祖朱元璋那樣認死理,康熙鐘意的是秘密立儲,鐘意的是立賢!大清立國以來,就沒有嫡長子、嫡子能君臨天下的,康熙立礽這個嫡長子,兩度廢立,已經讓他徹底死了心。
大清秘密立儲制度的雛形,就是在康熙手上鼓搗出來的,對此,禎是絲毫也不擔心,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遺余力的編造散布立皇太孫的理由,方苞能有此擔憂,足見這些理由有很強大的說服力,不過,這些事,他暫時不想對方苞說,身為上位者,讓下屬產生一點高深莫測的感覺,是有必要的。
略微沉吟,禎才含笑道:“事有輕急緩重,眼下情形,穩住大局是首務,至于立皇太孫,皇上日后若真有這想法,我亦能打消皇上的念頭。”
次日上午,京師內城的各大小茶樓突然傳出流言,所謂的召弘晳進暢春園,康熙欲立弘晳為皇太孫的謠傳,皆是十四阿哥為穩定京城局面,爭取時間,以調動海軍艦隊北上入京爭儲,而特意策劃的一出鬧劇。
伴隨而來的還有種種詳盡的分析,包括暢春園大力配合的原因,十四阿哥的處境,八阿哥目前的優勢所在,甚至還有康熙不可能立皇太孫的理由。這些個分析很透徹,也很有信服力,因此,不到半日,這流言就傳遍了京師內城。
由此,康熙是否可能立皇太孫再次引起了巨大的爭議,弘晳進暢春園是否是十四阿哥策劃的也引起了激烈的爭論,一眾心懷忐忑,靜觀風向的官員們皆是悶的發慌,一個個也都加入到爭論的陣營,以此來釋放心里的壓力。
京城的大小茶肆酒樓生意隨之火暴起來,隨便走進一間茶肆酒樓,都能聽到各種各樣的爭論,反倒是康熙的病情,沒人再去關心。
消息傳到恂王府,方苞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昨晚才知道真象,今日上午,京城就傳出了流言,這也太巧合了一點,這事事關重大,他根本就不敢有絲毫的泄露,這些流言從何而來?想到這里,他匆匆趕往禎的書房。
聽聞傳言,禎也正在頭疼,見方苞腳步匆忙的趕來,便含笑道:“方先生來的正好。”說著,站起身來,伸手讓座,而后,他緩緩踱著方步,道:“這股流言傳的如此之快,其后必然有人推波助瀾,若所料不錯,背后之人定然是四哥,窺破究竟之人則應是鄔思道,眼下這局面,又該如何應對?”
見禎毫無疑他之心,方苞不由暗自感嘆十四爺的氣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如此巧合之事,十四爺絲毫不疑有他,足見其對自己的信任,略微沉吟,他才開口說道:“十四爺的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可言。
眼下京城流言也沒確鑿的證據,流言所指,無非是十四爺有能力和緣由策劃此事而已,如今爭論激烈,八爺他們應該亦是舉棋不定,難下決心。”
禎卻是皺著眉頭道:“計劃雖然縝密,卻哪能毫無疏漏之處?一些細節還是經不起反復推敲和細察的,原本以為能拖個十天半月的,沒料到對方僅僅只憑推斷,就散布流言以擾亂人心,對八哥他們而言,這是一次難得的爭儲機會,亦有可能是最后的一次機會,我擔心他們會挺而走險。”
這時,卻聽的門外護衛輕聲稟報道:“稟主子,十三爺、十五爺、十六爺來了。”
“讓他們直接進來。”禎隨口吩咐道。
祥、禑、祿三人一進來,未及見禮寒暄,祥就急著問道:“十四弟,外面的流言可是真的?”
“十三哥如何看?”禎卻是反問道,說著對三人微微頜首算是見禮。
祥脫口便道:“一路上,我都在琢磨此事,僅從出人意料這點而言,頗似十四弟的風格。”
禎微微點了點頭,返身坐了回去,老十三能看出這點,八哥他們自然也會因此而懷疑,如今這局面可有點難以掌控了,流言一起,必然有好奇之人,有心之人明查暗訪,即便是暢春園方面刻意提防,事情的真象也捂不了幾日。
若是康熙在隨后的三、五日內沒了動靜,八哥他們必然會挺而走險公開爭儲,若是立皇太孫之事被人查出蛛絲馬跡,則很可能弄巧成拙,刺激八哥他們提早發難。
見禎沉吟不語,祥不由望了方苞一眼,方苞豈敢多嘴,微微一笑,便趕緊的低頭喝茶,見此情形,祥已隱隱猜到結果,臉上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
沉吟片刻,禎才掃了三人一眼,沉聲道:“此事確實是我策劃,原本希望你們和方先生能夠察覺此計劃的遺漏之出,好及時補漏,卻未料及被四哥捷足先登。”
一聽果真是禎策劃的,祥三人都是一喜,既然不存在立皇太孫的可能,也就意味著康熙如今還未清醒,說實話,若康熙鐵心要立皇太孫,老十四除了去南洋或是澳洲之外,別無他法,而且能否出京還不一定,康熙的厲害,他們可都領教過。
既然不是與康熙做對,祥三人自然覺的輕松不少,諸皇子爭儲,禎的勝算可謂最大,從名分上說,他被康熙賞賜頂冠東珠十三顆,除了康熙,禎的身份最尊,至于實力就更不用說,可謂是獨占鏊頭,雖然眼下處于京城,局勢不利,但只要退出京城,便可無往而不利。
方苞這時卻是接著先前的話頭道:“十四爺,八爺性子沉穩,并非冒進之輩,未得確切消息之前,當不至挺而走險。再說,八爺黨中宗室勛貴不少,未必人人贊成冒險,如今情形不明,八爺若欲挺而走險,必然要召集眾人商議,以使上下齊心,否則,極有可能導致內亂。
因此,只須嚴密關注宗室動向,便可洞悉八爺的舉動,若是事不可為,也唯有先出京再說。”
一聽這話,祥便知二人在商議如何應對眼下的局勢,這問題一路上他也在考慮,當下便插言道:“八哥的性子確實偏于穩重,缺乏冒險精神,不過,九門提督鄂倫岱卻是自大自傲,驕橫跋扈、我行我素慣了的,他會否先行發難,繼而將八黨整個拖下水?”
禎點了點頭,老十三的擔憂不無道理,鄂倫岱這人確實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若是急于一雪前辱,是極有可能擅自行動的,這一點,不得不防,而且還要防著他被老四拉攏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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