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趙泗愣了一下。
始皇帝好像沒什么反應?不應該啊…
自己可是跟趙國余孽扯上關系了哎!
劉邦身為黑冰臺二把手可是優先匯報給自己而置朝廷為無物啊!
說實話,有璞玉光環加身,趙泗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會被冷藏亦或者被打壓,畢竟哪怕是個吉祥物也得擺在那里供著,這是古代,糧食大過天。
可是,真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趙泗找始皇帝是真沒啥辦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繞開始皇帝。
現在,竟然有一種上學時候做錯事告家長的感覺…
哦…趙泗上輩子沒有家長,只有爺爺,那沒事了…
“還愣著作甚,不想做?”始皇帝撇了一眼趙泗笑瞇瞇的開口。
“那哪能啊…”趙泗嘿嘿一笑,忙不迭失駕輕就熟的輔佐始皇帝處理一些不太重要的奏折。
要說自從有了紙張這種便于書寫的載具以后,奏折上的垃圾信息也越來越多了,不過相對應的,地方上乃至于朝堂之上的政務匯報因為總體變多也更加清晰和詳細了許多。
好壞參半吧,若是勤政之君,面對這種改變自然就能夠得到更多的有用且詳細的信息。
若本就是疲懶性子的君王,看著成捆成捆的奏折,以及密密麻麻繁雜不堪的字以及花團錦繡的文章,看不了幾個就會打瞌睡。
趙泗作為經常輔佐始皇帝辦公的人可謂是深有體會。
臣子多了,各種奇葩都有,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最后放了兩聲響屁的奏折多了去了。
有的可以批評,但是真正的老狐貍寫了一大堆空洞無用的話你還沒辦法批評,因為他寫的確實是那么回事,有理有據合情合理。
趙泗僅僅是處理一小部分都覺得枯燥無味直打瞌睡,更何況始皇帝數十年如一日的接受如此折磨?
不過今天趙泗倒不覺得枯燥,反倒覺得開心。
上一輩子,趙泗的親娘跑了,親爹早死,只能和爺爺相依為命,后來爺爺故去,趙泗再無親人,若不然也不至于玩上極限運動,挑戰生命的真諦。
而這一輩子,趙泗穿越過來依舊是舉目無親。
說實話趙泗早已經習慣沒有人再為自己遮風擋雨。
因此面對這種特殊的感情趙泗是糾結且矛盾的。
而對于始皇帝而言,卻并不覺得有什么。
一老一少,二者相對而坐,陷入了無聲的忙碌。
“陛下,這些都批閱圈點好了,您過目一下。”趙泗恭恭敬敬的將厚厚一沓子奏折推過去。
“用印之后發給李斯,讓李斯發給九卿。”始皇帝擺了擺手懶得再看。
給趙泗的都是一些瑣事雜事,這種事情始皇帝已經能夠信任趙泗的能力了。
趙泗點了點頭也不覺得有異,自顧自的去取印璽。
始皇帝扭頭撇了一眼轉身取印的趙泗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這小子,聰明也有,小聰明也有。
然而始皇帝更欣賞的是,這小子不管是聰明還是小聰明,從來不會用錯地方。
發生了自己難以處理的問題,能夠第一時間選擇找自己,就是對自己的信任。
這一點對于朝堂諸臣來說難能可貴。
別說趙泗的身份存疑,就算真的是趙國余孽,和自己乃至于扶蘇沒有任何關系,那又有什么妨礙的呢?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嶺南守將趙佗率兵開始平定嶺南諸部叛亂。
李信也開始帶領航貿軍府剛剛組建訓練不久的海軍開始展開對穢人的清剿。
至于北方,蒙恬只派出了一萬人馬,就掃平了東胡,因此不用顧慮草原局勢,只需要一心平定叛亂即可,甚至于蒙恬平叛的同時還有余力參與進對戎人的進攻和防守。
王翦居中調度,令王賁帥藍田大營守備二十萬兵馬馳援漁陽,和蒙恬于漁陽會師,優先平定燕國復辟之事。
北關事重,自古以來都是先安北再定南。
本來是先收拾趙國的復辟勢力的,結果公子歇憋了許久給大秦文武拉了一泡大的,被領著一百多黑冰臺衛戍的劉邦用計生擒,趙國宗室因此幾乎被盡數生擒,而貴胄雖然愿意起兵反秦,但是都是各自為戰,謀取私利,沒有公子歇這塊招牌,很難聚到一起,因此趙地雖然也陷入了混亂卻遲遲難成氣候。
而公子歇另一個被逮捕的門客陳余趁機說服李左車也宣告了失敗。
本來陳余已經即將成功了。
畢竟李左車的大父李牧是趙國名將,而李左車雖然心中有怨,但對趙國終究是有感情的,他也想向趙人們證明當初趙王的選擇是多么的荒謬,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趙國族長這個名頭足夠李左車俯首了。
可惜,李左車還沒同意呢,公子歇沒了,趙國宗室團滅,因此李左車拒絕了陳余的邀請,陳余因此只能返回趙地,開始聯絡趙地貴胄起義,想要借著自己的名頭把趙地起義的貴胄匯聚在一起,擰成一股繩。
然而缺少名分,缺少大義,歷史上陳余的能力也不過是中人之姿,又如何能夠成功?
天下一時之間可謂是遍地狼煙,大秦政府機構的信息傳遞因此斷絕。
畢竟起義的是貴胄,不是泥腿子,他們的族人有很多都在官府擔任官吏…
因此地方行政幾乎近于癱瘓…
貴胄起義對于封建王朝的打擊遠比泥腿子要大。
因為泥腿子非得攻城掠地才能夠破壞掉封建王朝的組織度。
而貴胄,并不需要如此。
甚至于他們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在大秦擔任要職。
于是頓若臨危受命,黑冰臺衛戍盡出,以恢復各地聯系。
而始皇帝的人才儲備也派上了用場,郎官博士盡皆四出,趕赴各地上任監軍,開始了救火行動。
當然,重頭戲還是在于王翦。
老成持重的王翦選擇了最簡單的辦法,從燕趙之地開始,用大軍,把天下再犁一遍。
救火維穩只是手段之一,真正的殺招還是刀兵。
犁一遍比什么都管用。
李信,蒙恬,趙佗的任務是穩定邊境線,圈定范圍。
王賁的任務則是從燕趙之地開始犁地,直到李信蒙恬趙佗各自處理好自己這邊的事情,四將合兵,將天下徹底翻一遍土。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這種遍地狼煙的情況下,關中,依舊稱得上是一片祥和。
哪怕是朝堂上多有出自六國的官員,但是大體聲音還是一致的。
這就得益于始皇帝清除外戚勢力的影響。
始皇帝登基以后沒多久就開始著手清除外戚。
其中趙楚兩國和秦國常年都有聯姻,而其中又以楚國為最,是始皇帝的重點打擊對象。
但現在這個時候,整個大秦已經被始皇帝整合的只有一種聲音,關內老秦人再怎么說也是愿意信任自己的陛下的。
至于輿論和謠言自然也不是沒有,小道消息在哪個時代都有用,關內各處都開始張貼告示,在右相李斯的指示之下開始了輿論管控。
大秦帝國開始了真正意義的總動員。
大秦這次對付的,是六國勢力的殘余,是不滿足于被統治,被踢出了游戲制定規則的一批舊勢力。
這是必然會有的一次戰爭,而大秦,很顯然并不會妥協。
矛盾已經隨著始皇帝再次頒布遷王陵令被激化到了極點,而現在也已經到了不可平復的地步。
至于天下萬萬千千的庶人,則盲目的聽從著號召,跟隨他們喊著復國的口號,天真的認為換一個統治者自己就能過得更好。
而對于始皇帝而言,這也是一次極大的挑戰,他需要忙碌的東西越來越多。
只不過,現在哪怕再怎么忙,也得稍微放上那么一放。
因為,公子歇和趙櫻,已至咸陽!
始皇帝沒有任何猶豫,第一時間宣布召見公子歇和趙櫻。
兩個趙國宗室得到了高規格的禮遇而入宮。
公子歇怕死么?他認為自己是不怕死的。
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他認為自己之所以茍活是為了保全趙國宗室最后的苗裔和供奉,是委曲求全,但他本人是絕對不會畏懼死亡也不會畏懼始皇帝的。
但是事實證明他錯了,他好像高估了自己。
當他在宮人的引領之下梳洗打扮恢復衣冠禮待跟隨宮人入宮覲見始皇帝的時候,他的心跳明顯的加速。
始皇帝的皇宮絕對算不上奢華,古樸沉悶的色調并不會讓人心生貪婪。
寬闊筆直的道路,干凈的地面,黑色的主色,讓公子歇頗有壓抑之感。
直至在宮人的帶領之下,公子歇來到了始皇帝的宮殿之前,躬身頓首開口:“罪人趙歇,參見秦王!”
他,還是怕了…
相比較于公子歇的誠惶誠恐,真正遇見了正主卻慌亂的表現,趙櫻反倒是落落大方的行禮,維持著趙國宗室的最后一絲體面。
“朕念趙國宗室香火供奉,故而委任你為趙國宗室一族之長,許宗室香火不絕,苗裔不斷,而今君何故又背叛了朕?”始皇帝輕聲開口。
始皇帝的詢問是公子歇的預料之中。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應對的方法,譬如自己義正言辭的駁斥始皇帝的謬論?
畢竟趙國宗室怎么死的公子歇比誰都清楚。
可是真的事到臨頭公子歇還是送了,他甚至開始擔心始皇帝一怒之下真的將趙國宗室盡數屠戮,從此再無香火苗裔,祖宗之靈淪為孤魂野鬼,因此匍匐于地開口道:“罪人趙歇,聽信妖言,因此行反復之事,萬死莫辭,趙歇可死,但還請陛下看在秦趙本為同宗同血之源,勿使趙國宗室苗裔斷絕,再無香火之供奉。”
始皇帝撇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公子歇露出幾分無趣。
還是老樣子…
他已經覆滅過一次六國了,因此這樣的場景對于始皇帝來說算是舊事重提了,因此他甚至無心問罪。
比起來這個,他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你確實萬死莫辭,不過在此之前,朕要問伱一件事,你要回答清楚,若合朕意,趙國宗室朕可赦已。”始皇帝開口說道。
“罪人趙歇,謝過陛下!”公子歇聞聲頓首。
“你可識得上卿趙泗,和趙泗又究竟是什么關系,緣何而讓黑冰臺不敢妄動。”始皇帝開口問道。
公子歇聞言一聽愣住。
趙泗?
他想過很多始皇帝會問的問題,可是卻從來沒想過是問自己跟趙泗啥關系。
他當然聽說過趙泗的名字。
畢竟趙泗早已經不是小透明,論起來名聲,四海之內,就連一些逝去的圣賢都未必有趙泗名頭大。
可是…他不認識啊。
聽始皇帝的意思,如果不是趙泗,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
不造啊?
“這…”公子歇張嘴不知如何回答,聲旁一直靜靜站立的妹妹趙櫻忽然開口。
“這件事情兄長并不知情,陛下如果想問,就來問我吧。”趙櫻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始皇帝聞聲看向趙櫻,眉頭微微一皺。
“你知道朕要問的是什么?”
“二十年前…我曾受人指使,趕赴宮內,行刺殺之事,后來事敗,我因此而逃離關內,陛下可喚長公子來辨認即可。”趙櫻輕聲開口。
“刺殺?”
“刺殺長公子。”趙櫻點了點頭。
反秦的勢力并非是擰成了一條繩。
誠然,始皇帝一統天下的過程中得罪了很多方面的人,但不是所有人的目的都一致。
有一部分六國之人已經投入了秦國的懷抱,打算接受秦國的統治并且融入秦國。
而有一部分則一邊接受一邊抵抗。
還有一部分則處于堅決抵制狀態。
另外還有最極端的一批,即完全敵視狀態,硬要說的話就是恐怖分子。
本來反秦勢力就是一個籠統的說法,很多人都能套進去,但是反秦勢力內部派系很多,互相之間也有很大的分歧,溝通也十分有限,目標也完全不一致。
就像中原稱呼西域,只說那一大片都是西域,但實則諾大的西域里面各國林立,各自為戰。
真要是有統一的意識形態秦國早就沒了,哪還用等著胡亥繼位?就是始皇帝復活都壓不住。
而趙櫻,當初參加的。就屬于最極端的一批,即完全從各種意義上敵對敵視秦國一切的那一批。
那個時候秦國剛剛覆滅六國,因此亡國滅族之人不知幾何,也正是這個群體最為旺盛的時候。
只要能破壞秦國,他們什么都能干,甚至不惜兩敗俱傷同歸于盡。
始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公子歇身邊站著的趙櫻,只見其臉上帶著幾分坦然和大方,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說道。
“趙泗是你留在關內的孩子?”
“是…”趙櫻沉默片刻開口。
始皇帝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去召扶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