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扶蘇在宮人的帶領下已經抵達皇宮。
“參見父皇!”扶蘇正襟執禮。
始皇帝只伸手徑直將玉佩遞給扶蘇開口問道:“白應曾入宮告訴過朕瑛女故事,昔日瑛女在你宮內,你可曾以玉佩贈之?”
扶蘇接過玉佩愣了好一會開口說道:“昔日年少,確實贈過。”
男人嘛,寵幸一個女人怎么可能不送點東西?
“認一認,是不是當初你贈的玉佩?”始皇帝無心探討扶蘇昔日小小年紀就沉溺女色的事情,轉而督促扶蘇分辨。
扶蘇微微摩梭著手中的玉佩仔細觀察,看了許久,昔日幾乎淡忘的回憶逐漸浮現于腦海之中。
他確確實實送給瑛女過東西,而且不止一次。
不過這玉佩,應該是自己第一次送給瑛女的。
“這確實是當初由我所贈,這玉佩,父皇是從何處得來?”扶蘇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無需多問。”
始皇帝從扶蘇這里得到了滿意的答復伸手將玉佩從扶蘇手里拿走。
扶蘇知道始皇帝肯定是發現了更多的線索,畢竟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有心想問,可是始皇帝擺明了不想跟他多說,扶蘇也只能作罷。
“退下吧,還站在這里作甚?”始皇帝撇了一眼人模狗樣的好大兒開口。
扶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躬身告退。
說到底,這事不怎么光彩。
古代雖然平均生育年齡比較早,但是權貴之家對這方面管理相對還是比較嚴格的,畢竟元氣泄的太早傷身體不說,還會對教育產生很大的影響,這一點末代皇帝是可以作證的。
扶蘇剛剛開府就開葷,一方面是因為始皇帝作為父親管教有疏忽之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扶蘇自己定力不夠。
父子二人的別扭性格就導致倆人不可能站在一處拋心置腹的對話。
扶蘇的確定只是一個小插曲。
現在擺在明面上的事實就是,趙泗和瑛女一定存在關聯,而且這個關聯很深。
瑛女和扶蘇一定存在關聯,并且倆人有過同房之事。
瑛女絕對沒有死在隱宮大火之中,否則這塊玉佩也到不了趙泗身上。
但是倘若非要說趙泗是瑛女的孩子,亦或者說瑛女一定懷了扶蘇的孩子,那是缺少關鍵性證據的。
不過種種細節都已經證明,當初的事情絕非瑛女一個人能夠完成,背后絕對還有一股不為人知的力量。
這說明真正的知情人大概率也是存在的,甚至瑛女本人也有很大的可能尚且還在人世。
四舍五入一下,趙泗,距離成為自己的孫子,好像越來越近了?
始皇帝的期待漸漸多了幾分。
雖然,沒有任何確定性因素證明趙泗一定是扶蘇和瑛女的孩子…
但是很顯然,始皇帝已經開始傾向和期待這樣的事情發生。
接下來的事情,依舊是等待。
等待待詔博士和能工巧匠分辨出來趙泗佩戴的木牌的出處。
這個時間并沒有太久…
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就有一個待詔博士復命。
始皇帝對這件事保持了高度關注,因此第一時間接見了分辨出來木牌出處的待詔博士。
一個比較熟悉的待詔博士。
叔孫通。
“待詔博士叔孫通,參見陛下!”
叔孫通手持木牌執禮。
“無需多禮,既已分辨出來,仔細說說。”始皇帝點了點頭。
叔孫通聞聲手持木牌上前開口道:“宮人的猜測是有道理的,據臣所知,這上面的圖案,確實是祈福所用。”
“出于哪里?”始皇帝開口問道。
“趙地,或者說,趙國宗室。”叔孫通開口說道。
“從何而知?”
“陛下請看,這處圖騰,按照趙禮,是只有宗室才可以使用的,通常宗室禮器皆有類似的圖案和花紋,宮內應該有對應的宗室禮器,陛下可以派人取來對照這處圖騰即可。”叔孫通笑著開口。
“去尋趙國宗室禮器來對照。”始皇帝點了點頭吩咐黔去取對應的趙國宗室所用的禮器。
始皇帝當然有趙國宗室的禮器,不僅趙國的有,六國的始皇帝都有。
不消片刻,黔已經派人帶來了十幾樣趙國宗室所用之禮器。
大小都有,還有宗室日常穿佩用品。
叔孫通接過,一一在器具上找出對應的圖騰。
“伱是如何分辨出來這些的?”
到了這一步,基本上可以印證叔孫通所說,始皇帝順口發問。
“其實各國宗室都有信奉的圖騰和禮制,包括秦國,宮內所有物品,想要分辨出來對于陛下來說也并不是一件難事,天下各地的物品都是有著明顯的區分的,而學儒需先通禮,儒家有很多典籍,對七國的禮器特點都有記錄和介紹。”叔孫通開口回答道。
叔孫通風評在儒生里面不太好,因為他為人太懂得變通了。
可是他的學問卻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始皇帝都認可他的才學,因此才以待詔博士之職供養,說白了就是人才預備役,始皇帝本人也在考慮是不是將叔孫通這個另類的儒生委以重任。
而現在嘛…
“朕向來不喜儒生,但你的學問做不得假。”始皇帝點了點頭。
“賞金三百,布五十,升博士,咨備禮儀之事。”始皇帝點了點頭表示了對叔孫通的認可。
前面的金銀財務賞賜倒是其次。
主要是升官和權力的提升。
博士,博學之士。
掌經學傳授之事。
從待詔博士到博士是質的飛躍。
待詔,等待詔命的意思。待詔博士,相當于現在的咨詢顧問,平常開點工資,領導有疑難時,叫過來咨詢一下,但不算正式編制。
現在的叔孫通相當于擁有了正式的事業編制,最關鍵的還是始皇帝最后那句咨備禮儀之事。
這不僅是對叔孫通學問的認可,同時也相當于給叔孫通開了特權。
以后有關于禮儀的事情,他都可以開口發言,并且指指點點了。
能夠在正式場合表達自己的意見,并且讓對方重視自己的意見,某種程度還可以指手畫腳。
叔孫通聞聲大喜。
法家勢大,他一介儒生,年齡尚輕的情況下能夠從待詔博士升到博士真是極為不易了。
“臣,謝陛下厚愛!”
“好了,暫無他事,且先退下吧。”始皇帝撒幣以后開始趕人。
叔孫通很有眼力見,聞聲立刻美滋滋的躬身告退。
“宗室…趙國宗室…”待叔孫通離開以后始皇帝皺了皺眉頭。
“瑛女,或許是趙國宗室?”
可是,如果是宗室的話,瑛女絕對沒可能來到扶蘇的身邊成為宮人。
也就是說,瑛女是隱瞞了身份的,或者說她的身份是精心編撰的。
那么,很有可能,從一開始,扶蘇就是瑛女的接觸目標,這一切都并非偶然。
所以…
始皇帝揉了揉眉心,意識到當年的事情絕非簡單。
他可以越發肯定其背后絕對有一個暗流涌動的勢力,只不過彼時始皇帝忙著兼并,因此才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那么對方的目標又是什么呢?
始皇帝有些不明白,總不可能是美人計,那玩意甚至還不如刺殺靠譜。
而且其實從現在的局面上來看,對方的行動應該是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因素而失敗了才對。
事實上失敗了才正常…
真正決定輸贏的從來都是大開大合而不是陰謀詭計,除非對方能夠開無雙當場把始皇帝本人物理清除。
“趙國…”
“目的又是什么呢?”
刺殺么?
既然如此又為何放棄呢?
按道理來說對方既然能夠和扶蘇發生關系,就絕對有充足的機會刺殺扶蘇。
行動中斷了?還是失去聯系了?
始皇帝有點頭疼,這些都是已經被掃進失敗者的一堆無意義的東西,而現在他卻需要從垃圾堆里面翻翻找找去拼湊真相…
是的,失敗者罷了。
不管他們當初計劃是多么天衣無縫,不管他們當初擁有一個怎么樣龐大的黑暗勢力。
但是始皇帝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勢力一定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開玩笑,趙國宗室都快被他物理絕種了。
始皇帝不在意背后隱藏的是什么人,他頭疼的是從哪里去找信息。
當初殺得太順手,以至于現在想要從最直接的地方入手都頗為麻煩,沒人,殺光了。
“去查一下文書,看看趙國宗室還有何人尚存。”始皇帝皺眉開口。
黔躬身領命。
半天功夫,黔來到始皇帝面前復命。
“查清楚了,目前尚存的趙國宗室只有一個了,其名趙竭,有子三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胞妹,其名趙櫻,至于其他的肯定還有,不過大多已經隱姓埋名,恐怕難以追查。”黔開口說道。
“趙瑛?”始皇帝聞聲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
“陛下,是這個櫻,而且趙竭府邸一直都在監視之中,趙櫻不太可能能夠脫離趙地,出現在咸陽城。”黔將文書遞給始皇帝搖了搖頭。
“派人去召…”始皇帝剛想開口忽而又搖了搖頭。
“罷了,現在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始皇帝嘆了一口氣。
“研磨!”
始皇帝擺了擺手親書一封手書,爾后仔細審視過后遞給黔。
“交給太尉。”
黔躬身領命,接過手書,離開宮殿。
宮殿之內,復又剩始皇帝一人。
趙竭可不在咸陽,不是始皇帝說召見就能夠召見的。
而且…現在情況特殊。
隴西那邊已經傳來兵報,秦兵已經出關,和東胡月氏的戰爭即將打響,用不了多久交戰的消息就會傳回中原,屆時,按照預料,天下也將真正意義上的狼煙四起。
遷王陵令就是鎖著這群貴胄的脖子要錢,反抗是必然出現的情況。
六國宗室被始皇帝殺得差不多了,但總有一些偏遠宗室幸存。
為了凸顯戰爭的正義性,這群宗室或者主動或者被動都會被趕鴨子上架。
屆時什么楚王齊王燕王趙王恐怕都會一一出現。
當然,他們大概率是不會擁有真正意義上王的權利的。
但是他們的血脈就決定了這場戰爭的正義性。
復國之戰嘛…
趙國宗室擺在明面上的就剩下趙竭了,恐怕要不了多久趙竭就會被加冕成為趙王了…
然后等待他們的就是來自于大秦太尉王翦的精準打擊。
從咸陽到趙地一來一去那么久,人還沒到恐怕趙竭都已經登基了。
人家正準備造反呢,你派人通知他讓他過來商量點事…
召見肯定是召見不了,剩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捉到始皇帝面前問話了。
給王翦傳過去的手書不是別的,正是要求對趙竭一家活捉的指示。
當然,并不僅限于趙竭,只要是還有其他的趙國宗室,都要盡力活捉,以活人論功。
通過線索不能徹底弄明白趙泗的身世,因為線索太過于支離破碎,而時間也太過于久遠,有很多關鍵性線索已經無從查起。
除非,有人能夠幫助始皇帝復盤當初發生的一切。
不過在此之前,肯定是要再重新打一場覆滅六國的戰爭了。
始皇帝當然不會懷疑王翦的能力。
甚至于從始至終他都沒把這場即將波及天下的動亂放在眼里。
正如趙泗對韓信和項羽的相信一般。
始皇帝面對的是即將意圖復辟的六國不假,可是他派出應對的人是誰?
北方是蒙恬帥二十萬大軍坐鎮。
南方是趙佗和六十萬嶺南軍團。
中原是二十萬藍田大營的鎮守兵力。
東邊是李信帶領的航貿軍府。
地方上的郡兵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個一二十萬。
由王翦坐鎮中央統籌全局。
多看一眼戰報也是始皇帝對自己的不信任。
這群已經被他碾過摧毀過的烏合之眾他從來沒有放在眼里,只不過因為趙泗的原因,他又重新對這場動亂提起來了重視的目光。
而另一邊,正待在家中堪輿地形的王翦,也接到了始皇帝下達的最高指示。
看完以后,王翦皺了皺眉頭,一旁的王賁看到以后下意識的開口發問:“發生何事了?”
“計劃有變。”王翦搖了搖頭。
“不過并不妨礙,無非就是一個先后問題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