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之中…
天下人都因為始皇帝的決定而受益,這并不因為他們的身份有所區別,因為是人,就要交稅。
但是,真正的宛若砂礫的黔首并不能因為降徭降稅而就過的更好一些。
遙遠的故齊地界…瑯琊…
這里距離咸陽不是很近,但是因為始皇帝親自下令,李斯親自督辦,政令經由馳道遞出,瑯琊的本地官府也在短時間內張貼了告示,宣布大秦降徭降稅的召令。
鄉野之間…廣袤的田地之上,佃農和隸臣正在辛勤的參與春耕。
耕牛背著犁具在隸臣的督促下埋頭苦干,如果仔細觀看就會發現,這犁具和以往的簡陋犁具明顯不同,轅是曲轅,雙牛負之,吃土深,走的也快。
秦朝因為種種繁雜的律令限制,各地消息交流并不頻繁,趙泗在這個時代發明的曲轅犁真正的黔首是置辦不起的。
開玩笑,交稅十五,還要應付繁雜的徭役外加各種特殊情況,一家人能夠勉強支撐過去一年已是極限,哪還有余力置辦犁具這種大型器械?
這就是大秦的現狀,真正的黔首在繁雜的徭役和沉重的賦稅之下,已經被榨的一點油水也無。
但重耕重戰是秦國的基本國策,商鞅為了針對馭民五術下庶人家無余財置辦犁具畜養耕牛的情況提出了應對策略。
下至鄉里之間,犁具和耕牛由官府提供,在農耕時節供應百姓使用。
因為犁具和耕牛都是公有,因此針對性的制訂了很多律條。
譬如養畜耕牛的人,如果不能夠伺候好耕牛,使得耕牛掉膘亦或者出現其他問題,就會受到相應的責罰。
而負責專門保管犁具的人,如果因為人為因素導致犁具出現了什么損壞,也會受到了相應的處罰。
秦國的統治方式是下沉到地方鄉里,有鄉老里正來負責地方事物,同時多有監管限制,以保證在這樣沉重的賦稅和徭役的情況下依舊保證地方能夠不使土地荒廢。
而針對土地耕種和伺弄,秦國也有專門的一套賞罰措施,種的好糧食出產的多甚至能夠升爵。
如果糧食連年減產就會受到相應的處罰,如果鄉里之間因為人為因素糧食收成不足,里正和鄉老也會被問責。
值得一提的是,秦朝鄉里之間的權利大多被握在里正和鄉嗇夫以及亭長手中,鄉老大部分是榮譽地位,不像漢朝一般,鄉老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擁有無上權威。
總體來說,秦朝務求的是把個體戶手里的油水榨干凈,同時在把他們油水榨干凈的同時順便維護這個階級不至于完全過不下去。
理論上來說,秦國做到了,不過是一統天下之前的秦國。
秦國這一套制度是商鞅變法以后用了幾百年的時間才讓關中之地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知法懂法守法之國。
而在一統天下以后,盲目的推行天下,造成的結果就是。
本該在農耕時節供庶人使用的耕具和耕牛被高門大戶和地方貴胄所侵占。
這片田地是崔家的產業,使用的新式犁具和耕牛都是秦國官府的。
至于真正的庶人?
牙手持骨制的耒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轉頭看向正在使用犁具和耕牛耕種的隸臣和佃農,眼中閃過一絲羨艷之色。
牙的耕地和崔家的田地隔的并不是很遠,攏共也就幾百步的距離,四周空曠,打眼一看就能看到那邊的情況。
廣袤的田地之上,隸臣和佃農用著他們見都沒見過的犁具和想都不敢想的耕牛。
以及,他們可望不可及的良田。
是的,良田!
上好的良田當然是崔家的,而牙他們這群人耕種的是高低起伏不平且才開荒不久的下田,下田中的下田。
沒辦法,他們的田地大部分因為種種緣故而被置賣給了崔家。
崔家倒也沒有使用什么特殊手段,秦朝賦稅那么高,庶人手里又沒有耕牛和犁具,用不上耕牛和犁具,糧食產量就上不來。
糧食產量連續過低就會觸犯秦法,入不敷出,越過越窮,這就是庶人的現狀。
更不用提這個時代土地是需要精心伺弄的,澆地,打理…哪里出了問題日子就過不去。
運氣好的辛辛苦苦支撐十來年,運氣差的一兩年就直接破產。
破產了就得典賣土地。
典賣土地不夠就得借債…
崔家名聲好著嘞,收了他們的地還準他們開荒,而且開荒的前三年他們還不收糧食。
最關鍵的是失去了田地的他們,不用被收稅了,崔家可憐他們,賦稅什么的會幫他們的,雖然他們也不知道崔家用的什么辦法,但他們確實不用再交賦稅。
只需要替崔家開荒就行了。
至于開荒之后?當然是做崔家的佃農了。
當崔家的佃農沒甚么不好,牙就知道,現在在那片良田上耕種的有很多就是崔家的佃農。
缺錢了可以問主家借錢,還不上主家一般也不過分逼迫催促。
嘿!牙還得謝謝崔家呢!
牙覺得給崔家當佃農也沒什么不好的,他提了提手中的耒耜只覺得分外勞累。
崔家是大善人嘞!
要是成了崔家的佃農,他們以后就又有地可以種了。
一眾庶人抱著大約相同的心態在認真勞作。
他們赤裸著上身,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甚至連用來給牛馬避寒的東西都還有些不如。
但他們習慣了…
正在牙努力耕耘之際,一個漢子忽的從一旁的洼地竄了出來,手里還牽著一條大黃狗。
“牙,皇帝降稅了,以前收五成稅,以后只用收一成稅嘞!”
牙抬眼看去,是同樣的浪蕩子崔虢,自稱和崔家一個祖先,家里有些余財,小時候和牙關系不錯。
牙聽聞降稅第一個反應是開心,可是轉而又木愣下來。
開心個什么?
他都沒有地了…
崔虢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訕笑了一下道:“忘了你家的地抵給崔家了。”
崔虢笑著來到牙的身邊坐下來拍了拍牙的肩膀開口說道:“要我說你就不該賣…”
崔虢坐在地頭,看著廣袤的田地。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已無立錐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