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趙泗愣了一下。
“陛下怎么突然臨時起意?”趙泗下意識一問忽又想起來前幾天扶蘇上奏始皇帝陰郁的臉色。
李斯沒有回答,只是瞥了一眼空蕩蕩的上位。
“李相教導過十八公子?”趙泗忽然看向李斯。
李斯點了點頭。
“李相不會有想法了吧?”趙泗滿臉詫異小聲比比。
趙泗沒有任何掩飾的詢問讓李斯老臉一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媽的趙泗這小子太耿直了,這可是儲君之位。
李斯之前確實沒參與過儲君之爭,始皇帝雖然未立儲君,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扶蘇是眾望所歸的繼承者。
可是現在情況好像略有不同,扶蘇被罰出咸陽統帥隴西以后,上書分封不是一次兩次了。
扶蘇這次是寫在家書之內,故而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始皇帝趙泗和李斯。
也正因為如此,李斯才可以肯定,胡亥這次被始皇帝臨時起意帶在身邊大巡天下,就是因為扶蘇再次觸怒了始皇帝。
很顯然,始皇帝對于扶蘇的容忍度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而李斯,又恰好教授過一段時間胡亥,有那么一段師生情分在,要說李斯想要參與儲君角逐那是扯淡,八字還沒一撇呢,但是李斯有沒有小心思?那也肯定是有的。
關鍵就關鍵在這里,當局者迷,李斯自己都還未曾明了,趙泗直接就叫了出來,反倒是給李斯架起來了。
這怎么回答?
說有想法?那不就是取死之道嘛。
胡亥是個傻的,可是始皇帝不是傻的,李斯又不是傻子,他要是貿然參與進去,十條命都不夠死的,本意上,他也是想要觀望一下趙泗的態度再好好盤算一下。
趙泗雖然現在只是一個侍郎,可是這種事情,他李斯能起到的作用未必比趙泗起的作用大。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李斯,堂堂大秦左相,如今能夠和始皇帝同室辦公,也是沾了趙泗的光。
“莫要胡說,此等大事,我又豈是沒腦子的?”李斯氣急,他知道趙泗沒有惡意,可是趙泗問的也太直接了,直接到李斯壓根沒辦法回。
“我就說嘛…李相你可不能犯糊涂,陛下可是春秋鼎盛。”趙泗認真的說道。
說實話,對于李斯,趙泗的觀感還是不錯的。
因為歷史原因,最開始趙泗可能對李斯還略微有些意見,可是長久接觸下來,又同是五馬分尸的伙伴,趙泗也算是認可了李斯。
不管歷史上李斯如何選擇,但是最起碼人家是堅守了大秦的法制,也因此而死。
李斯并非一個純粹的投機者,他更像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好不容易偷換了概念,讓李斯生起來成圣立道的想法,趙泗可不想前功盡棄。
“是啊…”李斯幽幽的看了一眼趙泗。
“可是陛下已經年逾五十了!”李斯嘀咕了一句。
大秦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儲君,到現在還沒定下來。
雖說目前扶蘇是眾望所歸,甚至始皇帝已經算是半公開承認并且屢次讓扶蘇監國,后來扶蘇去了隴西又手握軍政大權!
但是這名分一天未定,儲君之位就日日孤懸,為人臣者,就終有隱憂。
放在以前始皇帝身體不好那會,雖然沒人敢說,可是誰心里不慎得慌?
誰又不害怕始皇帝突然駕崩大秦因此生亂?
倒不是沒有正義直言的臣子以命諫言定立儲君之位,可是這方面始皇帝強硬的很,玩命諫言的臣子始皇帝是真要你的命的。
現在始皇帝身體確實好轉了,也算得上春秋鼎盛,可是始皇帝已經五十歲了。
再春秋鼎盛,人生都已經走過大半了。
“李相!”趙泗認真的看了一眼李斯。
“陛下長命百歲!眼下人生不過過半罷了!”
趙泗尤為認真,一字一句的說給李斯聽。
李斯聞言曬然一笑,也沒再多說什么,趙泗這小子突然嚴肅起來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至于嘛…李斯就是提了一嘴,他真沒做好這個準備,也真沒有因此浮想聯翩…
反倒是趙泗在這說教上了,仿佛頃刻之間,他李斯就有了取死之道。
李斯不再說話,趙泗經此寥寥幾句,原本稍顯困倦的腦袋也就徹底清醒了下來。
他總感覺好像有什么關鍵拼圖拼上了,揉了揉腦袋仔細想了許久。
“扶蘇上奏,始皇帝因此觸怒,胡亥因此而被迫跟隨始皇帝大巡天下,李斯因此意動,也恰好是這一年,始皇帝病逝沙丘,胡亥矯詔…”
“他媽的,扶蘇這貨擺明了知道自己惹毛了親爹,面對胡亥的矯詔,硬著驢脾氣就是要以死明志…
李斯作為左相,肯定知道其中隱情,這也是趙高能夠勸的住李斯的主要原因。
尤其是李斯還和胡亥有過一段師生情分!”
“難怪,扶蘇上書,知道自己觸怒了始皇帝以后,恐怕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李相這樣的聰明人,若不是知道隱情,肯定不會貿然同意!”
“郡縣制對李相來說太香了啊…”
“就是可憐我的陛下,躺在咸魚堆里面…一路晃蕩回了咸陽。”
“也難怪胡亥能夠那么快掌握朝堂,恐怕真正的老狐貍都能看出來扶蘇觸怒了始皇帝,又有李相幫助掌握朝堂,恐怕除了扶蘇死忠,再不會有其余人反抗。”
趙泗沒想到李斯在這個時候心里就有點不對勁的苗頭了,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李斯是始皇帝的工具人,又不是扶蘇的工具人。
對于扶蘇這樣不能貫徹他理念的統治者,李斯顯然更愿意讓胡亥來繼位。
雖然嘴里不說,但是李斯心里有些東西比命都重要,甚至,比王令都重要。
然而…這不是歷史!
趙泗知道今年是始皇帝的死期,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不論如何都要跟著始皇帝大巡天下。
歷史的結局已成定論,但是趙泗所處的世界一切尚未發生,這一次,他要贏下所有。
扶蘇?分封制?
扶蘇出生的時候始皇帝才十幾歲,始皇帝要是能活個一百歲,扶蘇還能不能活著都是兩說,說不定始皇帝的十八個兒子沒一個能熬過始皇帝的。
到時候也不用擔心是扶蘇繼位還是胡亥繼位了。
趙泗才不擔心什么狗屁的分封制和奪嫡之爭。
奪個錘子,一個個命都不一定有始皇帝長的貨色。
趙泗和李斯心思各異,二者皺眉思索之時,群臣接踵而至。
又等了許久,文武百官已然齊至,伴隨著趙高渾厚的嗓音,始皇帝的身影自一側踏出。
群臣黔首行禮…
抬首之時,只見始皇帝身旁側立一人。
文武百官都認識,是胡亥。
他和始皇帝一同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始皇帝跪坐下來以后,胡亥乖巧的跪坐在始皇帝身邊。
始皇帝什么都沒說,但是好像又什么都說了。
群臣不敢直視,各自低下腦袋,心思各異。
“看樣子,這是氣的不輕,多半是以往的氣一并發了出來…”趙泗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本是大巡天下壯志酬酬的日子,因為這么一出大戲,鬧的朝堂上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重。
不過始皇帝并未介意,只是讓趙高宣讀大巡天下事宜安排。
“右相王綰統籌關內事務…”
伴隨著趙高的宣讀,誰跟著始皇帝出發,誰留在咸陽,各自塵埃落定。
不過就是走個程序,該去的提前兩天都知道了…眼下東西都已經收拾到隨行車隊之中,朝議結束,他們都不用回家,直接跟著始皇帝入車隊就成。
令趙泗意外的是,沒想到王離也被始皇帝欽點了。
王離看樣子很興奮,不像是提前得知的樣子,躬身受命的時候還偷摸的給趙泗眨了眨眼睛。
這倒是個好消息,這大巡天下,一路上車馬勞頓,有個相熟的小伙伴,倒也不怕無聊了,就是王離的性格有些一言難盡,這家伙比自己都跳脫,這一下子沒了家中約束,趙泗只希望好兄弟不要露丑。
名單宣讀結束,沒有太多反應,始皇帝接下來宣布第二件事。
收割小米…
“為朕驅車!”
始皇帝再次欽點了趙泗。
趙泗駕車,始皇帝居內,胡亥居于副駕。
“趙侍郎請!”胡亥行禮,趙泗趕忙回禮。
令人奇怪的是,胡亥受此殊榮,并沒有表現出來興奮和開心的情緒,相反,趙泗能夠明顯感覺到胡亥的心不在焉和無所適從。
或者說是…惶恐?
趙泗注意到,垂下來的手,間歇性的會抖動幾下,很明顯,這是過度焦慮的自然反應。
“請公子乘穩!”
趙泗驅動車架,駕攆行進,群臣步行。
今天收糧食也是提前通知過的,朝議的事情在召開朝議之前就會做到讓群臣心里有數,這是老生常談。
只不過這次產量預計并沒有公報,群臣眼下都比較興奮。
出宮以后議論紛紛,大約都還是滿懷喜悅和期待的。
“蒙上卿,怎么說,這稷畝產多少?”
“李相…”
人群議論紛紛,畢竟非大事無以群臣齊至…
有上次的新糧打底,這次大家伙都放開了猜。
“三百斤?”
“小了,格局小了!”
“我猜一千斤!”
“一千斤太多了吧?”
“一千斤哪里多了?紅薯畝產五千斤呢!”
“也是,那我猜三千斤…”
“真他媽敢想…”面對袞袞諸公不加掩飾的討論,趙泗嘴角略微抽動。
(冇了,補覺去,他媽的,雞大的(亂世書)太好看了,直接通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