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發現這些人,可這些人竟然發現自己了,自己這雙眼睛也太不管用了吧?
他們竟然是隱藏在草叢里的。
可草叢那么矮,他們是怎么藏住的?
如果挖坑,草叢就不會那么茂密了,根被挖了還能長得那么茂盛?它們又沒有神水!
所以他們是怎么藏在草叢里的?明明個子都不比自己矮,難道一直蹲在那里?
蹲也蹲不下。
他們鉆出來的草叢只有一只胳膊高,即使蹲著也能露出身形來。
他一時之間還不急著走了,要繼續研究一下到底怎么回事,非要破解開不可。
他正在琢磨,腦海里響起法空的聲音:“磨蹭什么,趕緊走!”
“唉…”林飛揚搖頭嘆一口氣,一閃消失。
“有人!”
“追!”
草叢再次鉆出三人,宛如三縷輕煙朝著林飛揚剛才的位置飄去。
他們看似裊裊如煙,速度卻快得看不清身形,來到林飛揚所站的位置停住,才現出身形來。
卻是三個身穿墨綠勁裝的中年男子,相貌普通,一臉沉肅,形成犄角背靠著靠,掃視左右與上下,如臨大敵。
林飛揚已經消失無蹤。
他們搜索了一會兒,毫無所得,一點兒痕跡也無。
他們再次懷疑,是不是他們出現了幻聽與幻感,否則怎會一直出差錯。
他們絕對不相信有人真能瞞得過自己幾人的天聽地視之術,尤其是他們感應敏銳超越了想象的極限,絕不可能被蒙蔽。
林飛揚再沒耽擱,一口氣趕回到觀云樓,法空他們已經在觀云樓里坐下,桌上擺滿了飯菜,卻坐著沒動。
林飛揚一臉晦氣的出現在桌邊,看到李鶯他們三個在另一桌開始吃飯了。
法空看到他出現,拿起筷子:“開始吧。”
林飛揚拿起筷子猛挾幾口菜,狼吞虎咽。
他忙活一晚上確實餓狠了,吃了幾大口總算肚子不再吱吱叫。
“林叔,忙什么了呀?”徐青蘿好奇的問。
林飛揚看向法空。
法空道:“耽擱了那么久,可是有發現?”
“他們竟然躲在草叢里,可草叢根本不可能藏得住他們的身形,很奇怪,我實在想不出怎么藏的。”
徐青蘿睜著大眼睛,豎起耳朵聽著。
法空笑了笑,看向徐青蘿。
林飛揚道:“讓青蘿猜猜看?”
法空道:“說給她聽聽吧。”
林飛揚于是將自己的發現與疑惑對徐青蘿說了,周陽與法寧也豎著耳朵聽,甚至李鶯也在另一桌聽著。
徐青蘿問了幾句樹林的結構與具體情形,笑道:“林叔,這很簡單呀,用花盆栽種這些草便是了,下面挖多深的坑都不會損傷這些草的生機。”
“對啊!”林飛揚猛一拍巴掌,興奮道:“不碰到它們的根,又能挖坑,那就用花盆啊!”
他覺得自己太笨,一直在想怎么挖坑才能不傷著草根,用什么奇功才能縮到那么矮,是不是練了縮骨功。
現在被徐青蘿一點,才驚覺自己鉆牛角尖了。
怎么就沒想到呢,其實很簡單的。
徐青蘿笑道:“林叔,你竟然會被他們發現呀,難道是神功不靈了嗎?”
“這幫家伙挺古怪的。”林飛揚感嘆。
即使自己泄了眼神,御影真經何等玄妙,應該也能被影子遮住的,雖然那個時候陽光正盛,影子太小。
可他們竟然發現了自己的目光,只能說這些人的感應太敏銳。
后面一次則是自己故意引他們動,看看還有哪些藏身的,是不是只有一處。
暫時看只有那堆草叢一處,但絕對還有另一處的,至少三處暗哨。
徐青蘿好奇的看向法空。
法空搖搖頭。
徐青蘿輕輕點頭。
她明白法空的意思,不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
李鶯三人吃完飯,合什一禮,沒有多說其他,轉身離開。
李鶯的神以自若,與平時沒什么兩樣。
李柱與周天懷的臉色沉肅,反映出李鶯現在的處境不那么妙,壓力極大。
徐青蘿輕聲道:“師父,李姐姐遇到麻煩了吧?”
“嗯。”
“師父要幫嗎?”
“且看看。”
徐青蘿抿嘴一笑,知道師父又要討好處了。
眾人吃完,下樓之后沿著朱雀大道走,一路“法空大師”“法空大師早上好”“法空大師有禮”招呼之中,慢慢悠悠來到外院大門前。
香客們早就等著了,看到法空一到,精神頓時大振,紛紛合什行禮。
法空微笑合什還禮,讓他們樂不可支。
現在的法空神僧之名越來越響,香客們以能夠與法空打一聲招呼為榮。
當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想跟法空混個臉熟。
寺院大門緩緩打開。
每次都是法空吃過飯,金剛寺外院的大門才開,廣納香客進去奉香。
大門一側站了兩個女子,站在明媚的陽光下。
卻是李心薇與另一個容貌相肖的美麗少婦。
這少婦約有三十多歲,穿一身墨綠羅裙,身形婀娜剛健。
她一對劍眉顯得英氣十足,只是此時眉間透著憔悴,宛如即將枯萎的花朵。
即使這般,仍不失美貌風韻。
“大師…”李心薇不好意思的合什行禮:“這是我娘,她…”
“進來吧。”法空頷首。
眾人好奇的看過來。
李心薇母親李靜純合什一禮,跟著進入了院子,來到放生池邊的石桌旁。
法寧周陽林飛揚他們各自忙各自的,四散而去。
徐青蘿端茶盞過來,抱著檀木盤站到一旁。
法空直接施展了六次回春咒。
李靜純也是沉靜寡言之人,閉上眼睛,緊抿著嘴一動不動,不讓自己發出古怪的聲音。
她感受極外強烈。
待一盞茶后,她緩緩睜開眼,頭頂白氣蒸騰,鬢發已經濕透,衣衫已經半濕。
她運功迅速將衣衫弄干,合什深深一禮:“多謝大師。”
法空微笑合什:“這是緣法到了,李夫人不必客套。”
李靜純眼眶泛紅,勉強笑笑。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兒,如果她能等到現在,也能解去奇毒,也能活得好好的,就不會死在自己懷里。
想到這里,她心如刀絞,實在高興不起來。
對于兩個女兒,她內疚之極,對李政元內疚之極,因為自己,這個家變得不幸。
如果不是自己嫁給李政元,他會娶一個尋常女人,現在應該和和美美,不會遭受喪女之痛,年紀輕輕已經有了白發。
這些都讓她即使解脫了奇筋癥的折磨,也高興不起來,心仍舊壓著磚頭一般沉甸甸的。
法空見她如此,一道清心咒順便施展。
李靜純只覺瓊漿當頭落下,進入腦海。
這清冷的瓊漿迅速澆滅胸口塊壘,驅走了心頭的翳云。
法空微笑合什,然后轉身離開。
徐青蘿看一眼李靜純,對李心薇笑笑,轉身跟上法空。
李靜純已經不知不覺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李心薇跟法空合什深深一禮,然后忙盯著李靜純看,不知母親為何如此異樣。
約過了一刻鐘,李靜純睜開了眼,慢慢抬頭看向天空。
世界一下變了模樣,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好像從沒有過這么晴朗這么干凈。
李心薇小心翼翼的喚道:“娘?”
李靜純扭頭看向她,輕輕將她攬入懷里,輕輕拍拍她背心:“小薇,這些年苦了你。”
“娘,你也很辛苦呀。”李心薇感受不到李靜純的萬般感慨與復雜情緒,只覺得慶幸:“娘你也已經好了吧?”
李靜純輕輕點頭:“已經痊愈,果然如你所說,神乎其神。”
李心薇笑道:“娘,我們趕緊回去,爹還等著呢,一定坐臥不安的。”
“好,我們回去。”李靜純松開她,再次朝著法空離開的方向合什深深一禮,拉著李心薇的手離開。
遠處的香客們疑惑,不知她們來干什么,但看到李心薇,認出了她,想起她當時撞墻自殺的事。
李心薇當時絕望灰心,神情麻木,現在則充滿了盎然生機,他們看著也不由的露出笑容。
“法空大師應該是救了她們。”
“她們可是沒喝神水,不用等的。”
“你這家伙,也忒計較了,法空大師出手是因為她喝神水沒用。”
“神水沒用,法空大師也能救?”
“好像世間沒有能難得住法空大師的病,我們有福啦。”
“嘿嘿…”
法空的回春咒越強,他們心里越安穩。
他們這般不辭辛苦排隊奉香,多數不是多么篤信佛法,而是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盤:將來真有重病絕癥,報上自己的名字及金剛寺外院香客的身份,大師怎么也要念幾分香火情的。
可不能臨時抱佛腳,否則,很可能就要排到后面等,甚至等不到法空大師出手。
永和宮 太后剛梳洗罷,坐在鏡前還沒離開,楚靈便端著一碗粥進來,輕盈如鹿。
她來到太后身邊坐下,笑盈盈的遞上粥:“皇祖母,剛熬好的,趁熱喝吧。”
太后笑著接過來:“靈兒丫頭你可曾去看法空大師了?”
“今天過去看看他。”楚靈道:“幫皇祖母探探他的口風。”
太后笑著點頭,滿意的道:“難得丫頭你沒忘了這事。”
“皇祖母的吩咐我怎么會忘。”楚靈道:“待我吃完了早膳就過去。”
“龔群英,你跟靈兒一起過去,順便跟大師討得一壇神水,…靈兒丫頭,別讓人家送過來神水,自己去取多好。”
一個高大魁梧老太監進來,身穿紫衫,手執白玉銀拂塵,頭發雪白,面色紅潤,躬身應是,恭敬的道:“娘娘,我直接去討要呢,還是…”
他聲音柔和悅耳,不疾不徐。
“我先跟大師討要,老龔你再拿回來。”楚靈道。
“是,殿下。”龔群英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