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夜色深了,兩人各自回屋。
山谷里如今一共建了三座木屋。
除了法空的,蓮雪建了一座,法寧又建了一座,三座木屋都是圍著湖。
法寧的木屋正沖著山谷口方向。
他沒有因為蓮雪離開就占蓮雪的屋子,擔心蓮雪如果回來之后發現屋子已經被占,心里會不是滋味。
所以,自己是斷不能占蓮雪師叔屋子的。
第二天清晨,法空與法寧吃過飯,便往明月庵趕,半個時辰之后便來到明月庵外冰河邊。
兩個美貌女尼過來,將他們引入了河對面的精舍。
法空讓法寧等在這邊,自己則去了小白所在的樹林,站在小白喜歡躺的那塊石頭上。
“嗚…”虎嘯山崗。
法空露出笑容,看著小白從樹林里鉆出來,輕輕一躍到了近前,威風凜凜,百獸之王的氣勢十足。
它輕盈而威猛,金色綢緞般的皮毛好像海面一般洶涌振蕩。
法空伸手笑道:“小白!”
小白到了近前撲過來。
法空伸手接住它前爪,令小白人立而起。
這一撲足以把正常壯年撲倒。
玩鬧了一會兒,小白蹲伏到石頭上,任由法空撓著后背與脖頸,慢慢的,懶洋洋的伸展開身體,癱軟在石頭上。
“又來找我的小白!”清脆笑聲中,寧真真白衣如雪,飄飄落下。
小白艱難的抬起頭,努力睜開大眼看一眼寧真真,又懶洋洋的瞇起來,繼續倒下去。
法空撫摸著小白,笑道:“師妹,別來無恙?”
他覺得跟寧真真一別很久,不僅僅是在大雷音寺的經歷,還有在般若時輪塔里的長久修煉。
般若時輪塔里的狀態奇異,他身處其中,對時間的感覺格外遲鈍,仿佛一恍惚一剎那。
可修為的變化是沒辦法忽略的。
修為變化會影響心境。
他再見寧真真時,便有恍然隔世之感。
竟然油然而出親切感,溫馨感。
他上下打量寧真真。
一段時間不見,寧真真更美了,肌膚溫潤瑩瑩,真如一尊白玉美人,在明媚的陽光下,散發著驚人的容光,不可直視。
寧真真笑盈盈的:“師兄修為大進吶,可是有奇遇啦?”
她也覺得親切。
“去了一趟大雷音寺,見了大日如來不動經,算是奇遇吧。”法空道。
“真有奇遇?”寧真真笑道:“說來聽聽唄。”
“也沒什么可說的,師妹你這是踏入三品了?”
寧真真笑容更盛,容光照人:“這還要虧得上一次的死而復生,慧心通明圓滿,所以修煉起來很快。”
她所修煉的一脈是以慧心通明為根基為主體,慧心通明境界提升上來,剩下的水漲船高,水到渠成的跟著提升,一日千里,輕松達到三品神元境,成為宗師。
歷代明月庵的弟子,真正把慧心通明練圓滿的屈指可數。
寧真真是因緣際會,加之天資絕世。
“可喜可賀。”法空笑道。
他當然知道從四品跨入三品是何等艱難,宛如天塹,在寧真真這里卻成通途。
寧真真不過是二十歲,卻已經成宗師,令天下所有武者慚愧。
他說著話,一直在摸著小白。
小白舒服得瞇著眼,迷迷糊糊,看得寧真真生氣,上前踹了它一腳。
小白懶洋洋動一下,繼續賴著不起來。
寧真真瞪一眼它,不再理它,笑盈盈問法空:“師兄所為何來?”
“還是不放心神劍峰。”法空道:“蓮雪師叔呢?”
“師叔閉關了。”寧真真道。
“閉關了?”法空失望。
寧真真明眸瞇了瞇,流光溢彩的眼波轉了轉,覺得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
她漫不經心的笑道:“師叔久困于殘天指,卻也是難得的積累,厚積而薄發,這次閉關會更進一層的。”
“你們明月庵的武學確實神妙。”法空笑道。
“我們明月庵武學是以心境為本,心境不散,則修為隨時可凝聚。”寧真真傲然微笑。
她用漫不經心的神態掩蓋著自己正緊盯著法空一舉一動及細微表情。
法空若有所思點頭。
這無意中的一句話道出了明月庵武學的真諦,心境為本,武學次之。
心如明月輪,浮云遮不住,遍照人世間。
寧真真什么也沒能看出,法空平靜從容,好像山崩于前也不會色變。
她從前還隱隱能感應到一絲法空的心情,現在卻一絲也感應不到了。
寧真真暗自搖頭。
明明自己的慧心通明圓滿了,更強了。
可他也變得更強了。
這讓她不由的生出一絲不服氣來,更想弄清楚他到底想什么。
她慧心通明圓滿,在別人面前都能保持超然俯視,不動心,在法空這個救命恩人跟前卻做不到。
經歷了種種,她如今在法空跟前完全御下戒備,會情不自禁的恢復到小女兒態,會傲驕會生氣會爭強好勝,也會欣喜雀躍,喜怒形于色。
從仙女變成了凡俗之人。
看不清法空所想,感應不到法空情緒波動,她于是決定以“震”之訣來看看。
她忽然嫣然一笑:“師兄你喜歡蓮雪師叔吧?”
法空一怔,隨即失笑搖頭。
“蓮雪師叔年紀不大,容顏更年輕,你喜歡上蓮雪師叔也正常。”寧真真明眸緊鎖住他眼神,不放過他眼睛的任何轉動與開闔。
法空瞪她一眼:“你可是明月庵弟子,我是出家之人!”
寧真真輕笑:“和尚就不能動真情啦?你們金剛寺好像不講這個的。”
法空道:“蓮雪師叔何時能出關?”
他當然也關心蓮雪。
也是信仰力沒到手,他實在不甘心。
蓮雪溫柔如水,渾身上下從聲音到神態再到動作,無不溫柔,確實相處極舒服。
這樣的女子實在沒辦法不喜歡。
當然,這種喜歡不是男女之情,是純粹的欣賞與喜歡,想與之親近。
寧真真笑盈盈的,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心里有一絲淡淡失落,怪不得對自己毫不動心吶,原來是心有所屬,喜歡蓮雪師叔。
其實也正是知道法空對自己沒動心,她才會徹底放下戒心,在他跟前能徹底放開,隨意自在。
法空搖頭。
這個寧真真,武功練得再高,心境再圓滿,本性還是沒辦法改變的,說自己喜歡蓮雪?也真敢想!
“唳——!”天空忽然響起一聲長嘯。
法空抬頭看去,露出笑容。
“好神駿的雪山神雕!”寧真真贊嘆。
法空笑道:“雪山神雕?”
寧真真扭頭笑道:“你竟然不認得?!”
她覺得法空博學多識、無所不知似的,竟然不知道這雪山神雕。
頓時喜笑顏開,笑靨如花迷人之極,聲音格外嬌美動聽:“雪山神雕,這可是我們大雪山的異種,生裂獅虎,活擒高手,易如反掌!”
法空抬頭看看它們。
一大一小的兩雕正在高空盤旋。
此時陽光明媚。
法空瞇著眼睛看。
它們羽毛閃爍一層銀光,銀白無瑕,嘴喙爪子閃動寶劍劍刃般寒光。
“可惜它們是不近人的,對人的戒心極重,只能遠觀不能近瞧,不知為何在這里盤旋,…難不成是要把小白當獵物?”
她說著話,絕美臉龐頓時微沉。
雪山神雕再好也不如小白,真要被它們捉到空中,小白不能幸免。
她一旋皓腕,地上一顆小石子飛到她食指與中指之間,然后扣在中指指甲上,輕輕一彈。
“嗤!”小石子伴隨著尖厲的嘯聲沖天而起。
她想警告一下它們,讓它們離開。
法空輕輕吐出一個字:“定!”
小石子升到百米空中,忽然停住,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被穩穩固定住。
寧真真扭頭看向法空,嗔道:“是師兄你搗的鬼?”
法空盯著那小石子,感覺神奇。
他剛才只是靈光一閃,才忽然施展定身咒,其實并沒指望起效。
畢竟他所理解的佛咒都是要施展與人的,或者施展給有情,對石頭施咒是沒用的。
可眼前這一幕打破了常識。
小石子竟然被定在空中,好像空中有一只無形大手抓住了它。
“干什么呀!”寧真真嗔道。
這話一落,小石子開始垂落,定身咒已失效,法空測出只有短短的五秒。
這么一點兒的小石子,只定住了五秒,是因為小石子速度太快,蘊含的能量強,還是因為距離太遠?
他陷入沉思。
寧真真見他不搭理,于是皓腕一轉,又一顆小石子飛到食指中指間,輕輕一扣再彈出。
“嗤!”
伴隨著一道尖厲嘯聲,小石子再次激射出去。
這正中法空的下懷。
他結印輕吐一個字:“定!”
小石子在三十米空中定住,一動不動,直到六秒之后才垂落下來。
法空滿意的點點頭。
這小石子的速度比先前更快,力量更猛,可定住的時間維持更久。
果然,是距離。
距離才是影響定身咒的重要因素,比力量速度更重要的因素。
“哼!”
“嗤嗤嗤嗤!”
寧真真哼一聲,連續彈出四顆小石子。
“定!”
“定!”
“定!”
“定!”
法空接連吐出四個“定”字。
四顆小石子有的定在三十米處,四十米處,五十米處,六十米處。
然后先從高處垂落,最后是三十米處的垂落。
寧真真一拂羅袖。
它們還沒落下,再次飛起。
法空這一次沒再施展定身咒,任由它們在空中“砰砰砰砰”炸成四團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