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坡上,猴子叼著根蘆葦草有些漠然地朝著遠方張望。
“怎么啦?”天蓬問。
“我右眼在跳。左跳財,右跳災啊。”
“這不是凡人的說法嗎?”天蓬笑道:“堂堂齊天大圣,也這么迷信?”
猴子努了努嘴,將嘴里的蘆葦吐到了地上,悠悠道:“應該是我想多了吧。嘿,你說,最近怎么幾邊都沒動靜了呢?六耳獼猴、佛門、老君,全都銷聲匿跡了。”
“這不是很好嗎?我們安安穩穩地走到靈山去,有什么不好的?”
“好嗎?”猴子想了想,淡淡嘆了口氣。
靈山肯定是能走到的,但是能不能證道,就是另一碼事了。如果不能證道的話…還不如出點什么事中斷了西游,然后自己好敞開了跟老君談判呢。
想著,他扭頭終究還是繼續抬腿向西。
深夜,屋頂上一個個人影閃過。
大批的妖將正悄悄地朝著圣母宮聚集過去。這當中,竟沒有一個是光明正大走的正門,清一色的都是越墻潛入。
街角的高墻后,一雙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啟稟大人,似乎是九頭蟲的那些個手下,正在朝圣母宮聚集。”
“果然動手了。”多目怪抿著嘴唇,一雙眼睛不住地轉動,琢磨著。
“師兄。”一旁的蜘蛛精緊蹙著眉頭輕聲問道:“我們這么做,會不會將圣母大人也陷入險境呢?”
“一些危險肯定是有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挨過這道坎,一切就都好了。”
“萬一圣母大人真的…到時候我們怎么跟大圣爺交代呢?”
“嘿。”聞言,只見多目怪無奈一笑,搖了搖頭道:“你就真覺得,你師兄我打算投靠西行路上的大圣爺?”
“不是嗎?”
靜靜地注視了蜘蛛精好一會,多目怪悠悠道:“這獅駝國里的大圣爺,有勇無謀,自私自利,分毫不把我妖族大業當回事。那西行路上的大圣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不也是跟佛門摻和在一起嗎?師兄我,誰的寶也不壓。當初這獅駝國是我替六耳獼猴一手建起來的,今時今日,就是要彌補我當初的錯誤,盡可能地,讓妖族置身事外。”
蜘蛛精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多目怪。
許久,多目怪長嘆道:“若是事情能圓滿完成,我們就找個地方躲著,坐山觀虎斗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現如今,整個妖族就好像一只受了傷,流血不止的野獸一樣,幫它止血,保存哪怕多一點點的實力,就是我們唯一的任務了。”
“師妹明白了。”蜘蛛精微微福身道:“無論師兄做出什么決定,師妹都一定緊緊相隨。”
此時此刻,大批原本九頭蟲麾下的妖將已經聚集到了圣母宮內的大殿之中。然而,楊嬋和萬圣公主暖暖卻遲遲沒有露面,以至于整個大殿中都彌漫開了一種壓抑的氣氛。
沒有人說話,卻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警惕地對視著。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從他們的額頭上緩緩滑落。
“啟稟圣母大人。”一位妖將跪在楊嬋的面前,朗聲道:“丞相大人向大圣爺諫言,要將整個獅駝國的編制全部打亂,重新編成五人一股。然后…讓所有人互相監督,若有一人有罪,五人一并入罪。”
聞言,楊嬋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道:“果然,連坐法…這是凡間的東西了,應該是鵬魔王給提的建議。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止住謠言嗎?這些可都是妖啊。人沒了土地,無法單獨存活。妖怪能這樣壓?現在早就不是當初天庭執掌之下的三界了。”
一旁的暖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楊嬋,一句話都沒有說。
雖說楊嬋來了獅駝國之后,她們也曾見過,卻從未單獨見過,更別說私下的談話了。楊嬋在別人面前怎么樣,暖暖不想去議論。但在自己面前…眼前的這個楊嬋,與六百多年前的楊嬋已經有了極為明顯的不同。至少,暖暖能清楚地感覺到,楊嬋有事情瞞著她。而且這件事與她的丈夫九頭蟲此次被捕,有著莫大的關聯。九頭蟲出事,應該是一件大事的冰山一角而已。
可惜的是,楊嬋不說,她也不敢問。眼下,能幫忙救九頭蟲的,也只剩下楊嬋了。至少暖暖能感覺到,楊嬋是真心在謀劃著要救九頭蟲的。
沉默了許久,楊嬋輕聲道:“這多目怪,看來是要將事情進行到底了。我倒是沒什么關系,至少,死是肯定不會的。但是,九頭蟲就不一定了。所以,必須在撕破臉皮之前,將九頭蟲先救出來,你們好遠走高飛。”
“謝楊嬋姐。”暖暖一下跪了下去,叩首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少跟我來這套。”楊嬋也不去扶,只是冷冷地甩了暖暖一眼道:“沒時間,天亮就會打亂重組,到時候再想要聚齊需要的人手,就難了。必須立即行動。”
暖暖連忙點頭道:“好…好,我這就讓他們準備。”
說罷,暖暖已經快步走出了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剩下楊嬋一個人。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緩緩攥緊。
有些猶豫,卻也無可奈何。
密室的門緩緩打開了,鵬魔王大步入內,興致沖沖地說道:“哈哈哈哈,多目大人果然是神機妙算啊!那個不長腦的山羊精果然跑去跟六耳獼猴諫言了!明日必定大亂啊!”
多目怪微笑著答道:“還有更妙的,圣母大人準備去劫獄了。”
這一說,鵬魔王臉上的神情頓時就僵住了:“圣母大人要去劫獄了?這…這怎么回事?”
“明日打亂重組,今晚是最后的機會。過了今晚,圣母大人手中沒有一兵一卒,九頭蟲的舊部又全部被控制住了,動彈不得。呵呵呵呵,這不是意料中的事情嗎?”
鵬魔王的眼睛微微抽了抽。
“意…意料中的事情?”鵬魔王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低聲道:“這,你沒跟我說啊。”
“哦?沒說嗎?大概是忘了吧。順理成章的事情,以為魔王您必然想到了呢。”
“必然…想到?”鵬魔王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見狀,多目怪稍稍收了收臉上的笑意,壓低聲音道:“不然,魔王以為為什么要給山羊精這個諫言呢?”
“你!”鵬魔王一口氣頂在嗓子里,差點沒被嗆死:“我,我就問你一句話,萬一那個女人出事,我們怎么跟那猴子交代!”
“這一點,魔王大可不必擔心。”多目怪悠悠地看著氣急敗壞的鵬魔王,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后,伸手將他往椅子上按。在他耳邊輕笑道:“開口就是大圣爺,圣母大人。回頭又變成了那猴子,那女人。嘿嘿,魔王您可真夠忠心的。放心吧,多目不會把自己往死路上送的。魔王坐著多目的船,自然也不會有事。”
聽著多目怪的話,鵬魔王微微顫抖著攥緊了拳頭,卻也無可奈何。
此時此刻,趁著夜色,暖暖已經帶著九頭蟲的部下悄悄地摸到了監牢外圍。而與此同時,楊嬋卻是領著自己的一眾隨從來到了六耳獼猴的面前。
站在桌案前,楊嬋恭恭敬敬地對著六耳獼猴行了個禮。那動作,看得六耳獼猴一愣一愣的。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友好”啊。
禮畢,楊嬋輕聲說道:“今天大圣爺您說的話,楊嬋想過了,確實有道理。此次前來,是為了另一件事。”
“為了什么事?”
“為了連坐之法。”
“怎么啦?”
“此法不可行。楊嬋請大圣爺即刻召見諫言者,當面對質。是利是弊,大圣爺聽一聽,便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