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音初時微不可聞,可當張信注意到的時候,就在短短瞬間爬升高漲,音浪洶涌,氣勢磅礴,剛強浩大,只是短短兩個音符,就令張信元神震顫,渾身酥麻。
可讓人很奇怪的是,在他周圍的那些靈師,竟都全無所覺。即便旁邊的紫玉天,一開始也未覺有異。直到張信目視著懸崖下的月潭,渾身殺機沸騰,紫玉天才驀然驚覺。
“怎么回事??”
問出這句,紫玉天就又瞳孔一縮:“音殺之術!是在這月潭之下?”
她未假思索,就驀然從手腕處伸展骨刀,身影往前,欲直撲這月潭深處。
只是在她準備動作之前,張信就已經將她一把扯住:“別去,那是陷阱!”
此時他的神念,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說話動作都已極其困難。僅僅這六個字,就讓他的臉色,又青白了幾分。
不過紫玉天的心神,也在這刻驟然清醒,之后她的渾身上下,就汗毛聳立。知曉剛才的自己,多少受到了些幻術的影響。
月潭乃是日月玄宗的禁地,也是日月本山中,法禁最為嚴密的所在!
此處除了十天柱與十二位天域圣靈之外,其余人等,都必須獲得宗門的臨時允可,才能有進入的資格。
而她紫玉天,身為一個魔奴,貿然進入的后果,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她此刻也依稀感應得到,在這山崖之下,隱伏的殺機。
這確是陷阱,不止是針對張信,也同樣是在針對她紫玉天!一旦自己,踏入到這月潭之內,很可能就是身死道消之局!
也就在下一剎那,張信的周身,又傳出了‘轟’的一聲爆響。瞬時無數的碎石,爆裂紛飛,
這并非是那琴音,已經開始作用于外。而是張信的一身元力靈能,在那琴音的干擾之下,部分失控暴走所致。使周圍三丈之內,罡風暴起,雷光閃爍。
而此刻張信周圍,包括紫玉天在內的所有人等,都仍聽不到半點的聲響。
不過已開始有靈修驚醒,紛紛轉過身,注目望了過來。
“這位不是我們日月玄宗的摘星使嗎?”
“怎么回事?這難道是,靈能失控?”
“有些像,卻又似是而非。看起來,確實是已經控不住的樣子。可他的元神,分明還算穩固,”
“該死!我才剛有了些靈感。這個家伙,難道就不會去別的地方擾人清凈!”
“不太對勁,我看最好還是請巡山堂的人過來瞧瞧——”
張信對周圍的議論聲,卻是渾然不覺,那琴音鼓蕩,正不斷壓迫著他的耳膜。神識意念,則在陣陣音浪的沖擊之下,始終無法凝聚。
更有仿佛一股山一般的壓力,碾壓過來,似可將他的所有意識,都全數壓碎磨滅。
“轟!”
隨著這一聲震鳴,張信的雙膝處,再次炸出了數十道凌厲罡風。同時血肉爆裂,無數的血點紛飛四散!
紫玉天的瞳孔驟縮,注目看著張信的傷處。發現他那里的血肉,雖在迅速的蠕動恢復著。可卻氣機紊亂,彼此沖突。每當傷口才剛恢復些許,就有一絲絲的罡氣爆發,將那里的血肉,再次撕成碎片!
可此刻卻偏無半點外力,施加于張信之身,那些暴亂沖突的氣機,都完全來自于張信自身。
紫玉天不禁握了握拳,心中一陣焦躁無比。她有心相助,可此刻卻完全幫不上忙。只能聚靈于目,仔細望那月潭之下。
依稀可見那里,一位紫袍男子正盤坐于內,手撫長琴。神色悠然,說不出的閑適自若。
紫玉天不禁猛咬銀牙。正當她準備不惜一切,沖入到那月潭內的時候,她的視角余光,卻驀然望見張信的唇角微翹。這一刻竟不怒反笑,眼神則肆意張狂。
“就這么想讓本座給你跪下?未免太得寸進尺!“
他的語聲未落,就有一道匹練般的刀光,驀然從張信的袖中穿空而起,帶著浩瀚如龍的雷電,往月潭中垂落!沿途之中陣陣氣爆,銀白色的刀光,帶動起了無數的殘影。
直到墜落至距離那石亭大約十丈的所在,張信的獨霸刀,才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攔。那就仿佛一面不可目視的鐵壁,牢牢阻攔著獨霸刀的刀勢下行!而在那刀鋒鋒芒處,更是傳出‘嗤嗤’的聲響,不斷有碎散的勁氣透出,使四面石壁碎石紛飛,淵潭中激泉倒涌。
而就在這兩股力量劇烈交鋒對峙之時,懸崖之上張信已是七竅溢血,渾身上下,都已透出了血點。可他卻似渾不在意,繼續冷笑,戾念蒸騰:“分心二用,你可攔得住?”
這一剎那,獨霸刀前忽然散出了數十道細小而又犀利的風刃,將那無形的‘墻壁’,強行撕開了數處缺口!而獨霸刀則趁隙而行,刀身之外,真正帶起了一條,長達百丈的巨大雷龍。在雷光炸閃中,那些溢散出的雷電,也將那正極力修復中的無形力墻,徹底摧毀。
之后僅僅須臾,就是一聲巨大的爆音,席卷了整個渡靈之淵,也包括了靈淵之外的懸崖。
那座建于水面之上的石亭,也在這刻,炸為粉碎!
懸崖之上的諸人不禁紛紛注目,存神細觀。當那些石粉在狂風吹拂之下散盡,那個紫袍男子的身影面貌,終于顯現。這附近的諸多人等,就不禁再次嘩然。
“那是,音王樂靈鶴!”
“七十二道種中,排名第十九的那位,竟然是他?”
“原來如此,我剛才就說這位摘星使的情形,好生古怪,竟原來是這位出手了——”
“這就有趣了!據我所知,這個回音千響之地,本是最適合發揮音殺之術的所在。這位音王,看來也是已進入天人合一的狀態。”
“可惱!這個家伙,以神師之身,欺凌一位入門不到一年的六級靈師,簡直不知羞恥!”
“豈有此理!這是對同門出手了吧?這個音王樂靈鶴,他竟敢做出此等悖逆之事?“
“我倒是覺得,這也沒什么不好、讓這位摘星使出乖露丑一次,倒也很不錯。這個家伙,自從入門以來,實在太囂張了。”
“可知鹿野山一戰,摘星使大人力挽狂瀾,一舉毀去了南面那兩位魔主大軍,救了我玄宗數萬人的性命!”
“嘿!他在鹿野山大展雄風,我就不能看他不爽了?”
“關鍵是,找不到證據吧?這位音王至今,可沒顯露出半點痕跡,反倒是這張信出手,有意圖毀損靈淵之嫌,事后只怕難逃罪責。”
“且偏偏是在這靈淵之內,我等縱然有心相助,也無能為力。”
“總而言之,這位摘星使怕是有難了。”
就在同一時間,在月潭附近,某個視野絕佳的角落。月無極也正背負著手,神色莫測的注目著眼前一幕,而他的唇角旁,也透出了諷刺的笑意。
“回音千響,至少可增十級音殺之威。天人合一,還可再增五級。”
在月無極的身后,另有一位少年人的身影,正匪夷所思的驚嘆。
“在這種情形下,他居然還能出手反擊。這個張信,真是強到出人意料。”
“不過是徒勞掙扎而已,樂靈鶴他還未出全力。”
月無極的神色從容,語聲也飽含信心:“此子即便加上靈體戰境,也最多六層,且據說元神中傷勢未愈,能夠在樂靈鶴的音殺之下,支撐多久?”
“也就是說,只需這位靈鶴兄加把力氣,最多三五十個呼吸內,他必定崩盤?”
那少年語含唏噓:“話說回來,你這次能請出這位音王出手,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那是因我與兄長手中,恰好有他想要的東西。”
月無極又話音一轉,目略含得意之情:“原本只是想在大庭廣眾面前,狠狠落一落他臉面的,再如能順便讓他的元神失序,或者誘殺了他那位魔奴,那就更好不過。結果此子,居然敢在靈淵之內悍然動手,這也同樣出我意料。”
“所以在事后,還可問他故意損毀靈淵之罪嗎?你這家伙,真是惡毒——”
那少年失笑,眼里閃著莫測光澤:“不過,不過我勸月兄,還是不要太自信了。一旦樂靈鶴露出什么馬腳,后果可非是這音王一人,能夠承擔得起。”
“可能嗎?”
月無極先嘿的一哂,隨后又神色一凝,繼續注目著前方,
那位少年,也同樣把視線,再次掃望了過去,語中略含期冀:“好像是打算認真了看來那位摘星使,是把我們的音王給徹底惹火了——”
就在他二人注目之處,那紫袍男子正抬起了頭,眼望靈淵之上。他的臉上漠無表情,可眼中卻是藍光縈繞,就似有藍色的火焰,在他的眼瞳里面燃燒。
而張信的獨霸刀,雖是在他的身周左右環繞斬擊,卻只能在一丈之外,不能進他之身。
此時的紫袍男子,也再一次,拂動了他身前的一條琴弦、
崖上的眾人,依然聽不到聲音。可張信的渾身上下,卻在這刻,再次爆出了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