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六道輪回
聞言，幾位殿王都愣住，眼里本有的疑惑徹底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驚駭。
六道輪回！
對于陰間來說，便是地府十殿閻羅都死光了也不是大事。
可涉及到六道輪回，就沒有小事！
就算是六道輪回表象的那六口六道井，磕碰了一個白印，那也得徹查整個地府！
而現在，是酆都的太子爺親自出手！
“法師，是否需要喊上閻羅王？”
秦廣王小心翼翼的發問。
事關六道輪回，十個殿王捆起來都不夠看，更別說這里還缺了一個。
而且，憑什么我們在這坐蠟，一言不合就有生命危險，你閻羅王卻能夠好生生的端坐地府。
姜臨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地府十殿閻羅，到底有沒有涉及在此事里，姜臨現在也不能確定。
但他可以用一個最簡單的辦法確定。
那就是把這十個在地府經營了無數年的殿王一直放在眼巴前盯著。
就算這十人之中，真的有參與此事的，了不起多砍一刀。
這不是姜臨手段酷烈，行事無腦，而是已經在給這十個殿王機會了。
本來，六道輪回出了這么大的事，把整個地府都給清洗一遍，都不算是大問題，頂多就是麻煩了一些。
可這諾大三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每天死去的生靈，地府也不缺能夠做事的鬼仙，甚至可以說，完全的僧多粥少。
不知道有多少在野的鬼仙想要進地府做官，卻苦于沒有位置。
幾乎是在姜臨點頭的瞬間，九位殿王齊齊發令，只見九道地府陰煞之炁擴散，化作一口混洞。
可憐閻羅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九位殿王合力，直接從閻羅殿拽了過來。
不患寡而患不均，真是至理。
雖然閻羅王的實力，在十殿閻羅之中排第一，但奈何這次九個同僚頭一回齊心協力。
閻羅王落地，還沒有說話，就被秦廣王和輪轉王拉著，一言不發的跟在姜臨的身后。
姜臨也沒有過多的去關注，也沒有開混洞，而是邁步朝著六道輪回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會很長。
姜臨需要這段時間來想一些事情。
冥土司的司正，以及他家的女子，身上都有一只鬼，一只來自餓鬼道的餓鬼。
餓鬼這玩意，論起邪性來，也就比六洞天魔差一些罷了。
可邪性的物件，真要被利用起來，其正作用和副作用是成正比的。
餓鬼在身，不管你修的是什么法，行的是什么道，轉化靈氣歸于自身的效率都會有一個質的提升。
修行修行，既修且行。
修的是自身，行的是道途。
餓鬼在身，行的道途正不正不知道，但絕對會很快，因為修行的根本，就是吐納天地之炁于自身。
而只要和吞噬這個詞沾邊，就完全是餓鬼的“業務范疇”。
可這樣一來，雖然修行速度會極快，可自身心境卻跟不上。
姜臨研究過那兩個餓鬼頭，發現這物件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在騙。
騙寄宿在自己身上的餓鬼，讓餓鬼認為，它是在給自己吞噬靈氣，來填補自身，而不是給宿主。
這法子已經不是邪門，而是非常邪門。
但問題是，餓鬼是不知滿足的。
時刻不停，晝夜不息的吞噬靈氣，轉化而來的靈氣化作法力或者陰煞，化作修者自身的底蘊，聽起來很美好。
可若是到了瓶頸呢？
修身不修心，瓶頸到了，靈氣卻依舊在吸收轉化著，到了最后，就算不被撐爆，也不過是一個無意義的，容納了許多靈性本源的大罐子罷了。
看起來華美珍貴，但也就是一個繡花枕頭。
這樣的繡花枕頭，有什么用？
還是說，這就是幕后黑手的目的所在？
而且，這邪門無比的法子，得是什么人才能想的出來，才能實施的出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到底有多少的餓鬼，被放了出來？
陰間地府，難不成只有冥土司司正和他的女兒在容納餓鬼？
冥土司管著的，可是整個陰間的土地和資源，說白了就是陰間的戶部。
名義上來說，所有生存在陰間的鬼魂，都在冥土司的管轄之下，雖然因為這個數量夸張無比，導致冥土司實際控制的部分相當有限。
可這也是對于陰間龐大無比的體量來說的。
換而言之，冥土司司正如果主動去散播餓鬼，那么整個陰間，已經不知道有多少的鬼魂被餓鬼寄生了。
地府也不單單只有一個冥土司，其他的司衙，是否也有這種情況？
這些都是姜臨要尋求答案的問題。
不過，現在不是調查這些的時候，現在要做的，是把六道輪回的情況看清楚。
看看餓鬼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對于這一點，姜臨并不是很擔心，因為酆都和驅邪院的幾位大佬之所以捂蓋子，是因為要瞞著三界有關后土皇地祇失蹤這件事。
可現在不一樣了，姜臨以酆都太子的名義掀開了這個蓋子。
但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個突發事件。
酆都太子爺一出手就是直接軍管整個地府，這般的大動靜，必然有來自酆都大帝的全權授意。
現在更是要去探查六道輪回，則必然得到了后土皇地祇的同意。
什么？
六道輪回有變，后土皇地祇卻不出手是為什么？
那般的大神行事，必有深意，之所以疑惑，是因為我們層次不夠，看不透徹罷了。
這就是現在十殿閻羅的想法，也代表著地府鬼神們的想法。
縮地成寸之下，姜臨帶著十殿閻羅穿過了地府，來到了六道輪回所在的地方。
這地界，位于地府之后，酆都之前，被夾在中間。
六道輪回本質上，并沒有實體，而是一個靈性化的概念，是三界最頂尖的規則之一，同時也是受到天道承認的功德之地。
可是，一個沒有實質的靈性概念規則，對于地府來說有點太過于高端，或者說，這種天道規則的具現化，其本身就不是地府這群鬼神有資格去觸碰甚至利用的。
于是，大天尊聯合后土皇地祇，將原本沒有實體的規則靈性，引出了最表層最細微的一部分，化作了位于此處的實體。
那是六口井。
六道輪回井呈六合陣勢分布在地上，每一口，就是尋常的水井大小，不過一臂寬，由青石壘出來規整的半人高的一層，作為高出地面的部分。
而在每一口井的后面，則立著一塊漆黑的鐵牌，牌子上分別以朱紅大字寫著：天，人，修羅，地獄，餓鬼，畜牲。
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神異之處，更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若是這六口井是在人間，而不是在這里的話，那么沒人會把這個玩意當做六道輪回的外相顯化。
十殿閻羅在姜臨的身后不遠處，低著頭，沒有去看那六道輪回井。
這地界，即便是對于十殿閻羅來說，也是輕易不會過來的地方。
雖說地府每時每刻都有鬼魂在輪回，但絕對不會來這里輪回。
這六道輪回井，雖說只是三界輪回規則的外相顯化，是其本身微不足道的一點表象。
但即便如此，也是重中之重，所以一般生靈輪回，用的是這外相的外相。
其規模比這六口井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依舊緊巴巴的，即便一刻不停的運轉，也依舊會有大量的鬼魂無奈滯留。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里算是六道輪回的本體所在。
只不過眾人眼前的這個本體，也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姜臨沒有去管身后不遠處的十殿閻羅，而是直接邁步走向了六道輪回井所在。
而十殿閻羅也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然后他們越發驚訝，因為姜臨停在了銘刻著“餓鬼”二字的鐵牌前，低頭看著那一口井。
十殿閻羅不由得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互相眼中的駭然。
六道之中，最邪最惡的，就是這餓鬼道，便是同為下三道的地獄道和畜牲道也比不上。
如果說，六道輪回稍微出點問題就是大事，那如果是餓鬼道出了問題，那就真的…
“法師，難不成…”
閻羅王忍不住開口問道。
姜臨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站在代表著餓鬼道的那一口六道井旁邊，低頭看著里面。
幽深的井口，沒有一絲絲的光，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給人一種想要投身其中的沖動。
姜臨看了很久，方才抬起頭，看向了眼前的十殿閻羅。
“諸位。”
聽到姜臨開口，十殿閻羅紛紛肅然而立，說實在的，他們十位殿王站在一塊，雖然依舊需要尊重一位四品的黑律法師，但也不會這般慎重乃至于卑微。
可眼前這位黑律法師不一樣。
姜臨的聲音在繼續響起，聲音很輕，但聽在十殿閻羅的耳中，卻好似平地驚雷。
“現在站出來，能死的痛快些。”
淡漠的，泛著紫金神光的眸子，環視過在場的十殿閻羅。
十殿閻羅的身軀都僵硬住，一時間無人敢說話，甚至不敢和那一雙眼睛對視。
都是成了精的老鬼，要是現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真該馬上進糞坑待著。
餓鬼道出了問題，冥土司司正因此被一刀斬了，連先斬后奏都不算，死的無聲無息沒有任何波瀾。
現在，眼前的酆都太子爺，已經懷疑到了自己等人的身上。
十殿閻羅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只是已經審視起了自己身邊的同僚。
“看來諸位殿王自認清白。”
姜臨看著眼前的十殿閻羅，輕聲道：“冥土司司正，司正之女，以及稱心如意閣的邪祟，都和餓鬼有牽扯，前二者，寄宿餓鬼，后者干脆自身就是餓鬼。”
“十位殿王的身上，似乎沒有被寄宿餓鬼，不然一道斬了，自然能知道真相。”
一句話，直接就是寧殺錯不放過，根本不在乎會不會波及無辜。
十殿閻羅很想說，自己是天曹正職，不能這么極端的“證明清白”，但很顯然，這位酆都太子爺是認真的。
姜臨確實有這個想法，但若是寄宿餓鬼，到底是有些端倪，可以被姜臨的紫微法眼看出來，不然當時也不會跟著那婚車。
而眼前的十殿閻羅身上，沒有那種氣機，當然，也可能是十殿閻羅藏的比較深，姜臨看不出來。
“法師…”
閻羅王率先開口，但卻只說了兩個字，就被姜臨打斷。
“本法官不會單憑懷疑就降罪一位殿王，這不是辦案之。”
姜臨看著眼前的十殿閻羅，道：“疑罪從無，接下來，請諸位殿王與我一道，查明真相。”
說著，姜臨指了指一旁那代表著餓鬼道的井口。
十殿閻羅沒有再說是，只是齊刷刷的對著姜臨拱手行禮，態度很明顯。
聽您的。
姜臨點點頭，側身抬手。
十殿閻羅見狀，秦廣王率先走了出來，一步便跳進了餓鬼道之中。
而后，其余九位殿王紛紛魚貫而入。
姜臨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眸子之中的紫金神光從沒有熄滅，光明正大的探查著十殿閻羅。
他很確定，十殿閻羅里一定存在有問題的，但并不是寄宿餓鬼的那種問題。
十殿閻羅也夠不上幕后黑手，因為即便是這十位，也不可能干涉到六道輪回。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也是必不可少的，承上啟下的中間層。
現在的問題是，到底是誰有問題，問題又在什么地方。
姜臨心里想著，在最后一位殿王跳下去之后，也一撩下擺，跳進了代表著餓鬼道的井口之中。
跳進去之后，姜臨只感覺整個人都陷入了極端的黑暗之中，這黑暗非常的純粹，非正非邪，但就是帶著能夠吞噬一切的意味。
黑暗就好像一張張無形的嘴巴，要把姜臨撕碎，吞噬，把整個人都湮滅消化掉。
‘嗡！’
姜臨正想要引動黑律本源煞氣，或者酆都神煞來阻擋這純粹的黑暗，但正在此時。
伴隨著一聲嗡鳴，在姜臨靈臺之中，那神秘無比的“鍛體決”突然震動。
一道無形的氣機籠罩了姜臨，在這氣機出現之后，周圍的黑暗便被自發的排斥開，對姜臨沒有了任何的威脅。
姜臨神色一愣，有些驚訝的眨眨眼。
這一篇鍛體法，雖然姜臨已經看了一遍，但卻至今都沒有嘗試修行，是因為這鍛體決根本不會去吸收靈氣來運轉。
即便是鍛體之法，根子上也是一種修行之道，只不過將原本會被丹田吸收容納的靈氣，擴散浸潤到了全身，以此提升肉身底蘊，甚至做到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可后土皇地祇的這篇鍛體法，根本不吸收靈氣，這就讓姜臨無從下手，再加上這段時間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也就暫時擱置了下來。
沒想到，居然在姜臨進了餓鬼道之后，這鍛體法自發的運轉了起來。
難不成，這鍛體法只能在六道輪回之內才能修行？
姜臨心頭生出明悟，極為驚訝。
但現在不是去嘗試的時候。
伴隨著一陣扭曲感，姜臨再一次腳踏實地。
六道輪回之中最兇最毒最邪的餓鬼道，也終于展示在了姜臨的眼前。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荒漠，昏黃中帶著漆黑陰沉的鐵砂，是大地之上唯一存在的東西。
無風，無云，無水無火，除了令人發瘋的枯寂，什么也沒有。
這，就是餓鬼道。
一個完全的，各種意義上的生靈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