旸谷之外。
早有人在等候,都是人族尊者。
以霸尊,寶尊,以及突破了化神后期的雷尊為各自核心。
三十年過去,曾經的九尊還是牢牢占據在人族戰力的頂端,如果不是出現了余閑這個掛逼的話。
“淵兒!”
雷尊一眼就認出來自己日思夜想的兒子。
長大成人的虞淵和她曾經的丈夫天尊,像貌有著五六分的相似。
虞淵心知自己與妖帝的沖突已經不可避免,所幸余閑沒有把事情做絕,沒有叫他一個人來單打獨斗,還給他找了不少幫手。
他朝雷尊恭敬了行了一禮。
“母親大人。”
雷尊看著虞淵表現出來的生分,不由得面色一黯,轉而將目光看向余閑。
“尊上,淵兒年紀還少,為何要將他拖入這么危險的行動來?”
余閑笑著安撫道:“淵兒也是我的徒弟,我豈會害他。他的年紀不大,可修為卻已經快要趕上你們,今日與妖帝一戰,千載難逢,又怎能讓他遺憾缺席。
今日一戰,必將化作他今后更進一步的積累。”
接著他的語氣一正:“當年雷尊你在這個實力境界已經貴為九尊之一,難道就因為淵兒是你的兒子,是我的徒弟,就要他退居身后,坐享其成嗎?
我若是處事如此不公,又有何資格和臉面來統率整個人族?
甚至其他人都可以不來,唯獨虞淵,不得不來。
既然享受了身份帶來的好處與榮耀,就要承擔相應的職責。誰也不能例外!”
一番義正言辭,光明正大的發言把雷尊說得啞口無言,也讓其他關注的人族尊者暗自點頭。
難道他們就想過來拼命,和傳說中的妖帝斗上一斗?
還不是大義號召之下,不得不來。
不來的話,不僅命可能沒了,連名聲都要臭了。
來的話,還有機會活命,還能成為人族的英雄。
但心里總歸有些意見。
可當他們看到連虞淵這個未滿百歲的小屁孩都來了,他們心里忽然就好受許多。
別管是不是作秀,人來了最重要。
虞淵心中暗惱,但面上卻不得不配合余閑道:
“母親大人,是孩兒求著師父讓我來的,我既為人族尊者,享受大同俸祿,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他倒是想要馬上翻臉。
但他好不容易茍活了這么多年,修煉到現在,再重新來過,他實在舍不得。
所以越是在外人面前,他越要表現出師慈徒孝的場面。
場面看上去異常和諧融洽。
在場之人,都察覺到一股自靈魂深處的力量油然而生,促使著他們仿佛要去完成什么使命。
“旸谷存在多年,還是第一次有這么多外客前來。”
金烏妖尊的聲音自旸谷中傳出。
一個容顏俊美,好似神圣般的青年從容地走出山谷,直面眾尊。
“不知諸位前來打擾我父的沉眠,所為何事?”
余閑率眾而出,朗聲道:“萬年以來,人妖兩族相爭不休,億萬萬生靈葬身于這種無意義的消耗之中。今日我等順應人心,妖心,天心,勢必要結束這一切了。
金烏妖尊,你貴為妖族第一尊,眾妖之首,理應為妖族著想,還是讓開吧。
讓我等誅滅幕后黑手,還天地朗朗,還人妖和平!”
與金烏妖尊相比,余閑的相貌只能算寡淡,但此刻他統領眾尊,好似站在道德制高點,渾身都散發著圣光,令人不敢直視。
聽得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金烏妖尊不禁啞然失笑。
他的目光掃過虛空各處。
“這也是爾等的意思嗎?”
他知道此戰諸多妖尊早已關注。
此刻人族尊者剛剛遭受過一番清理,還處于半損狀態,區區三十年時間,又能涌現出多少化神尊者。
畢竟哪怕擁有道種,也只是拿到了突破化神的入場券。
真正想要突破化神的概率,也不過數成。
如果妖族內部團結一心,只要大愛尊者不出手,以人族此刻的力量,他連面都不用露。
“殿下恕罪,我等救駕來遲!”
金烏妖尊話音未落,就見虛空中升騰起道道氣勢。
“伏天妖尊在此!何人敢來一戰!”
“覆海妖尊!”
“瓔珞妖尊!”
接二連三的妖尊氣勢強勢地擠入旸谷區域,護在金烏妖尊左右。
不過看起來很有氣勢很唬人,但細細數來,不過八尊而已。
加上金烏妖尊,也才湊足九大妖尊。
更多的妖尊隱匿不出。
金烏妖尊面上并無多少失落和驚慌,只是淡淡道:
“看來我與妖帝陛下還不算眾叛親離。你們身份有異,哪怕與人族結為友好,也只會像那些異族尊者一般,被無情抹去,最好的結果不過是淪為附庸,永世為奴罷了。”
說罷,他看向余閑道:
“我自知非閣下對手,不過我聽聞人族前九尊會有九尊法相大陣,乃是人族第一戰陣,威力無窮,我心向往之。恰好你方有九尊,我方也有九大妖尊,不知可否圓我心愿?”
余閑搖搖頭道:“我苦心謀劃三十年,讓爾等現在只剩九大妖尊,不是為了公平一戰。”
他轉身朝人族眾尊躬身一拜。
“今日一戰,可為人族后輩開萬世太平,還請諸位不要留手,除惡務盡。”
眾人族尊者回禮:“善!”
數十位人族尊者氣勢高漲,一觸即發。
仿若驚雷響起,虛空震蕩不休,被各種法力流光暈染成一塊巨大的調色盤。
事先沒有任何預兆。
氣勢迸發的瞬間,戰斗已然打響。
一道無比璀璨的元神金光照徹天地,一個足有百丈高的元神法相拿攝群山,禁錮虛空萬里,正是金烏妖尊剛剛要領教的九尊法相大陣。
雖然當初九尊法相大陣被余閑一指頭輕松按死,但那是余閑占了境界優勢,以力壓人,非戰之罪。
如今九尊法相大陣由虞淵補位天尊的空缺,本要坐化的木尊為了人族大義,虞家未來,也被從棺材里拉了出來,誓要為人族流盡最后一滴血。
其余七尊所受的元神之傷,也在余閑的無償幫助下痊愈了大半。
現在陣法圓滿,威力比之當年九尊島上,還要更勝一籌。
其余人族尊者見狀,也不甘示弱,祭出各自靈寶,施展得意神通,同樣綻放出自己的一片光輝。
至于余閑,站在后方,為眾人掠陣。
金烏妖尊無奈苦笑。
他不想去打一場必敗的戰斗,但他此刻沒有其他選擇。
“眾尊,隨我一戰!”
他渾身綻放金光,一頭展翼萬丈之寬,形似火鴉的金烏振蕩雙翅,迎空而上,好上一輪大日般撞上了元神法相。
九尊法相一出,禁錮方圓萬里虛空,一切法則力量失去掌控。
此刻哪怕是他,也只有最原始的肉身力量。
其余妖尊也紛紛化作原形。
生出雙翼,口吐綠焰毒火的紅鱗巨蛇;腹動如響雷,背上長著七彩寶石,形如山巒的巨大蟾蜍;通體雪白,頭頂巨型分叉鹿角的祥瑞白鹿…
但不管他們具備多少勇氣和決心。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們的反抗實在不堪一擊。
片刻之后。
金烏折翼,巨蛇撕裂鱗甲,蟾蜍身上的寶石被飛劍削去,白鹿吐出象征不詳的黑血…
金烏妖尊被元神法相一拳打穿了胸口,凌亂的被折斷的翎羽簌簌而落,淡金色的血液揮灑長空,他卻發出瘋狂的大笑。
“妖帝陛下,孩兒先去了!”
他渾身燃起太陽精火,好似真的變成了一個太陽,劇烈的高溫連虛空都承受不住,元神法相被迫退后一步。
負責主持大陣的虞淵輕吐一口氣,操控元神法相冷靜遠離,并向陣中其他人解釋道:
“這是金烏一族的血脈禁術,大日焚身之法,可以身化大日,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偉力,但一旦開始,就不可以挽回。以他的境界實力,此刻怕是能夠短暫超過元神法相。
我等不必為其白白耗費力量。”
雷尊擔憂道:“大愛尊者在后方觀戰,我等現在不擋住他,讓他最后的爆發殺死了其他尊者,恐怕事后要被治罪。”
虞淵卻是搖搖頭道:“我看他施展禁術,卻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最后的極致升華。傳說中,一旦金烏一族的嫡系血脈施展出這最后的禁術,那么就會召喚來金烏一族遠古血脈的注視和庇護。
若是元神能夠承受住大日焚身的痛苦,元神不滅,就能被接引至金烏一族的祖地。”
他是想要爭得自由。
虞淵一下子就看穿了金烏妖尊的打算。
關于金烏妖尊的異常,余閑也曾向他請教過,是想幫助金烏妖尊擺脫妖帝的控制,如此一來,就算是真正斬斷了妖帝的一條臂膀。
妖帝只能龜縮旸谷不出,很多事情都要仰仗金烏妖尊。
但妖帝留下的手段豈會那么容易破去。
加上金烏妖尊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余閑。
所以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虞淵未曾想到這金烏妖尊如此剛烈,前一秒還要為父盡忠,后一秒就開始燃燒自己,企圖用金烏一族的遠古傳說來賭上一線生機。
但他不認為妖帝會這么簡單就讓其得逞。
“淵兒,這等妖族隱秘,九尊會與妖族斗了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火尊語氣親熱又生疏。
“萬一判斷失誤,大愛尊者可不是好說話的。”
虞淵淡淡道:“自然是師父教我的。”
偶爾把余閑拿出來當當擋箭牌,倒是個萬金油,省得其他人問東問西。
火尊便不說話了。
而雷尊眼中閃過幾分若有所思。
就在此時。
場中又起變故,正極盡燃燒自己的金烏妖尊口中吐出另一個冷漠,威嚴的聲音。
“好孩兒,你就這般糟踐本帝賜予你的生命嗎?”
雖然沒有人見過妖帝,但當這個聲音出現,所有人就仿若篤定般,說話的人正是妖帝。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原本瀕臨死境的諸多妖尊也獲得了喘息之力。
下一句,妖帝就說出驚人之言。
“封鎖旸谷,閉戶不出,切斷本帝對外的感知,你就真的以為本帝什么都不知道了嗎?”
誰能想到金烏妖尊居然偷偷當了叛徒。
“殿下!你怎么會?”
不少妖尊都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父不以子為子,子何以父為父?妖帝陛下,我曾以自己的身份為榮,我曾經是多么的尊敬你,崇拜你,那么現在我就是多么的厭惡你,憎恨你!”
燃燒著熊熊烈陽中,金烏妖尊冰冷的聲音出現,竟是能與妖帝分庭抗禮。
“這只是孩兒對您小小的報復罷了。”
“不自由,毋寧死!”
“現在就讓我賭一次,究竟是我獲得了最后的自由,還是由你重新掌控我的身體。”
嗡!!!
火焰騰空而起。
空中大日璀璨,金烏妖尊真的化作了一輪太陽。
但妖帝卻對此無動于衷。
直到光芒散去,大日重新化作一道人影,變成了金烏妖尊的模樣。
但他的氣質已然完全改變,充滿了威嚴,肅穆,有著一種難以承受的沉重和古老。
大家便知道,金烏妖尊失敗了。
此刻在他的掌心,懸浮著一滴金色的,散發著高溫的血液。
“原來從來沒有什么金烏妖尊,原來真正的我只是你的一滴血生出了靈智,可笑!實在可笑!!”
三聲大笑過后,血液驟然凝固,瞬間失去了顏色,變成了灰白一片,被風一吹,便化作了粉末。
金烏妖尊最后的痕跡消散。
妖帝正要說話,就悶哼一聲,看著從胸口透體而出的一只手,眼中冒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轉過頭看向身后。
“你?!”
剛剛凝聚而出的身軀轟然炸裂,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約束,被積壓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之內,不住掙扎著,似乎想要變形,但又逃脫不了束縛的力量。
于是最后連一根毛都沒有逃脫,全都化作灰灰。
余閑甩了甩根本不存在任何血跡的手指,用一副悲天憫人的語氣道:
“多賴景殿下吸引你的注意力,才有我的出手時機。為了人妖兩族的和平大業,這背后偷襲的惡名,我余閑一力擔之!”
他如何看不出妖帝利用了金烏妖尊燃燒血脈的禁術凝聚出了一副更強大的身軀。
或許這副身軀不夠耐用,只能作為一次性用品。
但他沒必要去賭。
至于偷襲,完全不叫事。
為了全人族的和平偷襲,他就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難道還得等妖帝說上幾句裝逼的話,然后再喊大家并肩子上嘛。
鬼知道會出什么意外。
“該死!”
暴怒的聲音自旸谷深處傳出。
就見一棵形似桑樹的扶桑神樹猛地長大,不斷拔高,自谷中伸出了枝丫,一顆金燦燦的果子自枝頭跌落,變作了一個與金烏妖尊有著八分相似,但更加年輕的少年。
轟隆隆!!
雷云隨其誕生而迅速匯聚。
一方高山自雷云中現出一角,正是妖族口口相傳的成尊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