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日時光。
余閑和月玖就已飛遁三萬余里,到了大愛城。
月玖不想到大愛真君府與其他女人碰面,余閑也依她,便一同去了大愛峰。
“我還真怕拉不住你。”
余閑腳踩在堅實的土地上,莫名感覺到一種安心,高高在上固然很好,但腳下無根,總有種不踏實的虛浮感。
月玖卻呆呆的不說話。
自純陽真君歷劫失敗,她就是這副模樣。
按理說,以她的心性不該如此脆弱,但余閑對她的影響實在太過深刻。
如果說她與鬼姬相爭之時,她的道心純凈,彷如晶鉆般堅不可摧,惟有一絲微不足道的縫隙。
哪怕是鬼姬拿她也沒有辦法。
但月玖在大愛法域待久了,那一絲縫隙漸漸開裂,好似一道深淵裂縫,讓她不斷沉淪,心性便愈發趨向于普通人。
否則她數百年的修持,即便心中悲苦,也不會表露分毫,甚至會將這份痛苦轉為心性的磨礪。
然而余閑沒有半分幫忙彌補的意思。
要真讓月玖烈火緞金蓮,生出一顆無缺道心來,他這個道侶以后不一定排第幾去。
就如純陽真君。
他難道不愛明月真君嗎?
自然是極愛的,否則也不至于到突破時雜念心魔一同涌來,卻大多數都是那個女人。
所以哪怕余閑與純陽真君相處時間不長,但一個男人愛不愛一個女人,他比大多數人都要看的清楚。
然而純陽真君愛明月真君,更愛心中的大道。
所以當明月真君與他的大道相沖突,他會放棄明月真君,即便他為此遺憾,悲傷,甚至悔恨。
因為他心中有更重要的東西。
只是看到月玖現在的模樣,余閑心中仍不免生出幾分憐愛來。
他拉起月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溫聲道:
“我可以借你一個肩膀,想哭就哭吧。”
月玖眼神呆滯地看了眼余閑,似是終于回過神來,而后趴在余閑懷中,淚流滿面。
“我現在只有你了!”
“我會一直在伱身邊,照顧你,寵你,愛你,讓你永遠不會孤單。”
余閑輕撫著月玖的長發,聲音中充滿了感情。
好半晌。
月玖不哭了。
她抽了抽鼻子,聲音有些嬌蠻的味道。
“今天的事情不準說出去。”
余閑好笑地為她擦去淚痕,頗為寵溺道:
“嗯,不說出去,這是我和你專屬的秘密。”
月玖輕輕抱著余閑,就像抱著一件易碎的瓷器,害怕隨時都會失去。
“我現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不如我把明月天城的城主之位辭了吧,以后就陪著你。”
她的眼睛晶瑩,黑白分明,像瑪瑙寶石,都是最為純粹的情感,還帶著幾分對未來的憧憬。
或許是純陽真君的死亡,讓她的心境又發生了些許改變。
余閑神情一呆。
這都是尼瑪什么不愛江山愛帥哥的劇情?!!
他差一個元嬰大修士嗎?
好吧,是挺重要的。
但對他更重要的是月玖天城之主的位置。
沒有她在上面配合,他的大同會可能早被打入邪教組織,又哪里發展得這么順利。
再換一個城主過來,就憑他人傻錢多的名聲,不分點大同會股份出去,以后根本別想再發展了。
所以在他突破化神之前,月玖都別想辭職。
然而這種話不能直接說,功利性太強,讓人不喜。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張開,緊緊抱住月玖,深情道:
“無論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只因為你是月玖,那個我愛的女人。”
月玖輕輕頜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我也是一樣。”
“不過掌教大人剛剛離世,我們就這么違背了他的遺愿,怕是有點不好,不如再等些時日,也能看看宗門內的局勢。”
余閑不留痕跡地轉折。
月玖眼神有些迷惑:“嗯?”
余閑無奈一笑:“難道你忘了掌教大人對你的囑咐,待他突破失敗后,就讓你守著明月天城,以后誰也不搭理。
而且我也有小小私心,我這個散修真君,還要靠著城主大人你來庇佑呢。
要是以后來個與我不對付的,我還得費勁想辦法弄死他。”
有了情郎的安慰,月玖的智慧漸漸回歸。
她也知道自己的決定頗為草率和沖動,一旦她沒了天城之主的名頭,牽一發動全身,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
但這種時候她又怎么可能承認錯誤。
于是她想了想,干脆轉移話題。
“你為什么要拉著我走?有恙哥的遺體還未安置,我們就這么走了,那些家伙都想搶有恙哥的遺體,還不知道怎么折騰呢。”
“左一口有恙哥,右一口有恙哥,我吃醋了。”
余閑一癟嘴,很是不爽的樣子。
純陽真君原名張有恙,據說是因為年少時被九陽絕脈折磨,所以家人特意為他取了個病名。
就和賤名好養活一個道理。
只不過隨著純陽真人,純陽真君的名聲漸起,便很少知道他的真名了。
比如很少人知道那位前真傳弟子,掌教親傳張焱便是純陽真君的家族后人。
月玖見狀,不由白了眼余閑。
明知道他是裝的,但這么大膽直白的發言仍舊讓她心中歡喜。
“好好,叫掌教大人行了吧,人都死了,你還介意這個。”
月玖一臉無奈。
余閑這才滿意,而后伸出右手來,就見掌心一道血色劍痕,還有斑斑血跡滲出。
“純陽劍意?!!”
月玖對于純陽真君的力量頗為熟悉,見到這道劍意,忍不住上手摸了下。
“真的是純陽劍意,掌教大人什么時候在你身上留下的?”
余閑道:“還記得掌教大人臨終前的最后一劍嗎?”
“他將這個小玩意在所有人眼皮底下送給了我。”
他法力一催,一個拇指大小,穿著紅肚兜,扎著沖天鬏的白胖娃娃就捂著腦袋出現在他的掌心。
“哎呦,你干嘛?”
胖娃娃一腳踢在余閑的掌心,很是生氣。
“我都這樣了,你還打我?”
胖娃娃的身體虛幻,看起來十分虛弱,他直接趴在掌心血痕處,屁股翹起,張口就吸著余閑的血液。
隨著血液吸入,胖娃娃的身形凝實了一些。
余閑嘴角一扯。
從來只有他吸人血,哪有別人吸他血的道理。
但想到這個小屁孩對于他還有大用,暫時給他一個面子。
“純陽劍靈!”
月玖一眼就認出來這個胖娃娃的來歷,正是純陽真君的本命飛劍——純陽劍,一柄養出了劍靈的靈劍。
“不錯,正是這小家伙,我想掌教大人可能是想通過他告訴我們一點什么。
所以我才拉著你趕緊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余閑彈了彈小屁孩的屁股,說道:
“喝飽了沒,掌教大人到底有什么話要交待。”
劍靈抹了抹嘴,一臉滿足地躺在掌心,贊道:
“你的血好純凈好新鮮,我從沒喝過這么干凈的血。”
余閑:“…”
廢話,他可是生生把最污穢的血道魔功練劈叉的男人。
“主人要說的話全在我腦子里,但是和你們說了,我就要死了,我還想再看看這個世界。”
劍靈臉上露出與他這副形象不符的滄桑。
“主人以前最喜歡讓我陪他看夕陽,但我總閑不住,從來沒有好好看過。
所以我想再看一次,你們能不能等一等?”
雷龍劫下,連純陽真君的大日金精所化的身軀都被打碎,純陽靈劍只是四階靈劍,又豈能幸免。
它只是借著自身獨特的規則,加上純陽真君最后的一點力量庇護,方才茍全性命。
但它的劍身已碎,純陽真君的力量也會慢慢消散,終究會死去。
好在,隨主人而去,也正是它的心愿。
余閑和月玖皆是默默頜首。
時間流逝。
山巔的一塊大黑石頭上,余閑和月玖并肩而坐,遠處一顆金黃的太陽沉入云層,天色漸暗。
一旁則躺著一個干凈的胖娃娃,翹著二郎腿,小胖腳丫一甩一甩的,看起來十分悠閑。
他的懷里還抱著一個西瓜一樣的血球,喝得滿臉通紅,如同醉酒一般。
他打了個飽嗝,看著落日最后的余暉消散,嘆道:
“真美啊,難怪主人喜歡看。”
啪嗒!
血球摔在地上,濺出一朵血花。
一顆螢火蟲般的光點留在原地,劍靈所化的胖娃娃再無半點痕跡。
光點輕輕顫動,空氣中便出現了一抹人影。
正是純陽真君。
他目視前方,神情平淡。
“小月兒,當你看到這段信息之時,我大概已經不在了。不過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也怪不得誰。
所以你不必為我而傷心。
現在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你一定要聽好。”
他沉默了會兒,才苦笑道:
“祖師爺傳下來的信息沒有錯,道種是鑰匙,是雷劫的入場券,沒有道種,就得先闖過三道雷龍劫,方才能度化神雷劫。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這是唯一的生機。
然而我終究是敗了。
好在我也不算死得完全沒有價值。”
“所謂萬年大劫,便是一場浩劫改變了天地間的規則,堵住了天下修士的化神之路。
這大劫到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它并未結束。
道體是天地寵兒,我們玄陽宗尋求五千年而不得,不是因為我們運氣差,而是天地不允許。
這五千年內世間根本沒有道體出現。
至于為何世間還有化神尊者存世,那便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我從雷劫中得到的信息很散,也很少。
所以你不要急著突破,此乃天地所限,非人力可破。
你還年輕,靜靜等待時機。
至于這時機什么時候到來。
我感應到了,大概五百年,也可能六百年,八百年,又可能已經發生了,誰知道呢。
那才是我等修行人的時代,真正的大世啊。”
純陽真君搖搖頭,忽的咧嘴一笑。
“不過這一架打得真痛快,走了,勿念。”
光影驟然熄滅。
這一次,月玖沒有哭泣。
她靜靜靠在余閑的肩膀上,看著遠處暗淡的天空,突然問道:
“夫君,你說掌教大人為何不將消息告訴其他人,只告訴我們呢?他也沒說要不要將消息告訴宗門。”
余閑想了想,說道:
“如果掌教大人想要告訴宗門,何必要大費周折,將劍靈送到我們手上。”
“而且關于道種的消息,掌教大人應該已經在交接下一任掌教的儀式上全部傳授出去。
這些消息只是對于其中秘傳的補充。
說得太多,反而容易讓宗門陷入內亂,到時候人人都想找到道體,為自己化神鋪路。
他之所以告訴我們,不對,應該是告訴你,他話里就根本沒提我,我想他是怕你走上他的老路,白白送了性命。”
余閑摸了摸月玖的腦袋,笑道:
“可惜掌教大人大概沒料到小月兒這么沒出息,已經打算和我過一輩子了,什么化神,都去他媽的。”
月玖一臉羞惱。
“反正我是被你吃定了。”
“講道理,明明一直是你吃定我了好不好?”
余閑很是無辜。
“去死!”
“哈哈哈…”
月玖沒有辭去天城之主的位置,也沒有再回宗門。
仍是一如三百年來的作為,每年按時給宗門交稅,但對于宗門的聲音卻是愛答不理。
什么任務休想再來找她背鍋。
要是有誰不服氣,就親自來明月天城說服她。
而掌教真君初登大位,連宗門內的聲音都無法統一,又如何能管得了宗門外的這些元嬰真君。
至于說一紙調令讓人家回宗門。
那也得有人聽才行。
如果人家真的不聽,就要派人去圍攻嗎?
一個元嬰后期的大修士,借助四階靈脈的地利,配合四階大陣,便是再來兩個元嬰大修士,十有八九也奈何不得。
到時候打贏了,生靈涂炭,雙方損失慘重。
打輸了,白白損了宗門威嚴不說,還容易白丟一塊地盤。
最重要的容易讓人有樣學樣。
到時候宗門分裂,掌教真君被彈劾下臺,那才是真正被釘在了宗門恥辱柱上。
這種事在玄陽宗五千年的歷史中不是沒有發生過。
起碼現在明月天城還按時交稅,每年守規矩的為宗門輸送人才。
畢竟每一年上億靈石的稅收哪怕對于玄陽宗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久而久之,玄陽宗也就習慣了外面多了個半獨立的天城之主。
畢竟玄陽宗五千年的歷史什么沒發生過。
別說這種半割據的天城之主,就是鬧獨立的都有。
但最后玄陽宗還是玄陽宗,那些鬧騰的元嬰真君則早已淹沒在時間長河之下。
時間是世間最強大的神通。
九月真君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順道提一句。
純陽真君的遺體在其他宗門真君互不相讓,扯皮遺體該交給宗門還是后人時忽然崩潰,整個人化作齏粉隨天地而散,什么也沒有留下。
而純陽真君渡劫之時留下的只言片語倒是流傳下來。
據說誰能悟透這些話,就能找到真正突破化神的秘密。
當然,這種傳說在修仙界中從不缺少,傳得久了,也就沒多少人在意了。
一切都過分平靜,玄陽宗還是那個玄陽宗,屹立在這片大地的絕對霸主。
離玄陽宗掌教繼任大典已經過去半年時光。
大愛真君府。
余閑懶洋洋地躺在一片花叢中,身邊是陪他喝酒解悶的玉蘭。
駱涵在丹房煉丹,這是她的愛好,也是她的修行。
柳月茹,也就是柳掌門也在努力修行當中。
得了鬼族修行功法后,又有三階上品靈脈相助,她的修為進展不錯,已經是鬼將后期,大概再有個一二十年就能著手突破了。
而且她作為余閑的伴生鬼靈,必要時候可以直接得到余閑的支援,突破幾乎十拿九穩。
一個元嬰真君帶動一個鬼將,實在太過輕松了。
若不是余閑根本不在乎柳掌門的實力,即便是現在突破也有一定的把握。
趙詩雯的身份則是從有間商行的女老板轉變成了大同會的副會長。
如今大同會大部分的事務都是有趙詩雯具體負責,再由各大部門的主管輔助工作。
對于這些主管余閑一點沒客氣。
他們全都在大愛法域里面久經考驗,對于大同會的認同感高于自身性命,所以完全不用擔心背叛,貪腐,懈怠等問題,是最好的工具人。
現在的余閑只負責提供大的戰略方向,很少再親自上手微操。
畢竟他辛苦把大同會的基業搭建起來,還要他事事操心,這大同會還有什么意義。
“老爺,這是玄陽宗那邊送來的情報。”
趙詩雯一身淡紅襖裙,臉上略施粉黛,相比之前故作成熟,她現在的裝扮反而更加年輕一些。
尤其是親自來見余閑的時候,胸前優點突出,再配合她那張天生的娃娃臉,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知道老爺身邊有個九月真君,是明月天城之主,這片土地上最頂端的女人。
她再做女強人裝扮,也不過是東施效顰,永遠追趕不上,不如發揮自己的優點。
事實也是如此。
自從她裝扮氣質調整過來,老爺招她服侍的次數明顯增多。
男人永遠只喜歡新鮮的。
“嗯。”
余閑瞥了趙詩雯一眼,順手拉到懷里,一邊看著玉簡中的消息,一邊探尋奇險。
明月天城并未脫離玄陽宗,每年都在向玄陽宗輸送人才。
而大愛法域的威名早已流傳整個明月天城治下,一般小有家財的天才少年都會被家族送來經受法域洗禮,增進資質。
只不過因為時間問題,那些心向大同的少年們大多數還是外門弟子,頂多探聽下一些公眾消息。
但再等個幾十年,這些少年就會深入內門,甚至外放出去治理一方。
到時候大同會的觸角也會隨著這些少年深深扎入整個玄陽境。
這是個慢功夫。
但余閑絲毫不著急,他一貫很有耐心。
“到玄陽宗觀禮的三宗已經離去,玄陰宗的萬妙真君被三宗接連挑釁,不耐其煩,同時邀戰三宗新晉真君。
其中玄陽宗出手的是上一屆真傳之一,破日真君。
萬妙真君以一敵三,竟是連法域都沒有顯露,便將三大真君輕松擊敗,只因為萬妙真君區區元嬰前期,便已經達到法有元靈的境界。”
余閑想起那張匆匆一瞥的面龐,暗道:
“不愧是我欽定的最強打手,陳伊啊,等著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實現你的諾言了。”
他的視野前方,綠色面板浮現。
姓名:余閑 修為:元嬰中期(323w/2.6e)
道侶:玉蘭,駱涵,月玖(3/4)
“雖然玄陽宗的事情耽誤了些我的修行時間,但以我現在對于天道靈氣的承受能力,就算一下子來個十道八道的也輕輕松松,很快就能追上。
靈米丹的推廣已經初見成效,煉丹師也在緊急培養當中。
堆積在倉庫的靈米馬上就會變成源源不斷的靈石。
其他地方的修士也在不斷向大愛城涌來,如今成為假丹修士的耗材根本不缺。
如果能和萬寶商會合作,要是有他們幫我推廣靈米丹,這收益就…太大了。
這份收益不是我現在能把握住的。
還是得再等等,合作的前提是平等。”
余閑埋頭一吸,心情十分不錯。
“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挑戰一下天道靈氣對于我神魂沖擊的極限。”
“老爺。”
趙詩雯一聲嬌嚀,渾身就像螞蟻爬過,一股酥麻從心頭涌出,傳遍全身。
“人家還有工作沒有處理完呢。”
余閑仿若一個昏君,嘿嘿笑道:
“工作什么時候都能做,雅興卻不是什么時候都有,我輩修士,當及時行樂。”
趙詩雯抓住余閑手臂,反抗力度頓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