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魔的名號傳出的第二天。
余閑正在街邊一間小店喝著小酒,聽著容貌清秀,身材很棒的賣藝瞎女彈著小曲,日子過得十分悠哉。
“偷得浮生半日閑,今日快活似神仙。”
余閑朝瞎女敬了一杯酒,笑容和煦溫柔,有一種陽光照進陰暗角落的感覺。
瞎女朝他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略帶羞澀的淺笑。
顯然,瞎女只是人設。
別看她清純模樣,實則已經身經百戰,有一夫難敵之勇。
賣藝多年,也兼職賣身的瞎女知道有些人就喜歡這種調調,所以她的生意一直不錯。
不僅有免費的鼎爐送上門,被采補了還得付錢,可謂雙贏。
雙贏,指她贏兩次。
但她觀察了面前的公子數日,每日點她聽曲,卻對她的身子又不感興趣的樣子。
她正打算打算加把勁,找個借口在今日拿下這位公子。
不為別的,就想爭口氣。
大不了不收錢就是了,她還沒嘗過這種味道的男人。
將看起來正義的修士拖入黑暗的泥潭,是她為數不多的惡趣味之一。
瞎女因為余閑的一個笑容,開始瞎想。
就在此時。
一個高大人影提著一個瘦弱小老頭堵住了小店門口,巨大的陰影讓店內光線都為之一暗,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小老頭雙腳懸空,朝余閑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周道友,有人請小老兒帶他來見見你。”
化名周柏的余閑好整以暇地倒下一杯酒,輕輕推了過去。
“看來閣下來者不善啊,不過可惜這里是摩崖坊市,不管你想要干什么,還是請好好坐下來談談。”
高大人影坐了下來,是個面容粗獷的大漢,生得寬鼻闊嘴,長相平平無奇。
他顯然沒有繞彎子的打算,直接開門見山。
“聽說你有血魔令的路子?”
余閑目光看向小老頭。
小老頭尷尬一笑:“周道友,是小老兒說的。”
余閑笑了笑:“沒關系,我的確無意中得到一枚血魔令,也有意將其售出換些資源。
不知閣下打算出什么價?”
大漢冷冰冰道:“如今市面上血魔令的售價是兩萬靈石,我給你五萬。”
余閑不禁愣了下。
雖說因為之前有人現身說法的緣故,血魔令的價格觸底反彈,一路上升到兩萬靈石。
但到了這個地步,血魔令的價格就又漲不起來了。
畢竟現身的是個積年老魔,又是曇花一現的例子,還不足以完全取信于人。
他預估著要等到血魔秘境里面的那幾個乖徒弟陸續突破之后,這名聲才會慢慢起來。
估計也得個一年半載的樣子。
現在他才放出去個大徒弟,難道反饋來得這么快?
大徒弟才出門幾天啊。
見余閑不說話,大漢還以為他嫌棄價格低,不由臉色一沉。
“我再給你加五萬,一共十萬靈石,道友莫要太貪心,小心噎死!”
余閑沒有和大漢計較,而是直接取出一枚血魔令拍在桌子上。
“二十萬靈石,可以就拿走!”
大漢的目光越發冷漠,但想到摩崖坊市的規矩,他深深看了一眼余閑,放下一個儲物袋。
“希望別讓我和你在外面遇見。”
余閑將血魔令推了過去,毫不在意大漢的威脅,反而心情頗為不錯。
他意識到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而且還一定是件好事。
“道友爽快,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先驗貨。”
大漢接過血魔令,很快驗證完畢,而后毫不留戀地起身就走。
余閑神識一掃儲物袋,便知里面的靈石比二十萬只多不少。
他念頭一動,便有一堆靈石擺在桌子上。
“于老道,這是你的報酬,本公子一向說話算話,雖然你給本公子介紹的客戶看起來有點不好惹,但該是你的,一分都不會少。”
這小老頭是他找的職業掮客,也可以說是他的下線,幫他沒事宣傳一下血魔令的小道消息。
否則堂堂血魔老祖當街擺攤賣血魔令,實在有失身份。
小老頭眼神頓時一亮,連忙將靈石收入囊中,一點都沒客氣。
他早年間被人追殺,躲入摩崖坊市之后,就再無走出去的可能,基本上也就喪失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摩崖坊市和平歸和平,但地盤只有這么大,能供應的資源是一定的。
庇護在摩崖坊市的修士,手上有些本事的還能為摩崖散人服務,賺些資源,維持著修為的進步。
像他這種沒有一技之長,空有修為的修士,就只能望洋興嘆,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在坊市生活得久了,勉強也算半個地頭蛇,干干掮客的活計,日子也勉強過得下去。
沒事還能關愛諸如瞎女這樣的女修一些溫暖。
對于他們這樣的修士來說,活一日算一日,快活就夠了。
只要不故意惹事,有摩崖散人的規矩在,頂多被打一頓,死是死不了的。
因此余閑給的靈石,他拿得心安理得,也不會為此感激什么。
當然,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多謝周公子賞!”
小老頭恭敬地作了個揖。
余閑笑瞇瞇道:“于老道,看剛才那位客人的模樣,最近血魔令的行情見漲啊,怎么了,又有新消息?”
小老頭愣了一下。
“周道友竟不知道?”
余閑反問道:“我該知道嗎?”
“那你剛才加價還加得那么狠?”
小老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那人可是有名的狠茬子,手上的性命不知凡幾,小老兒出不了坊市還好,我記得周道友偶爾會出一趟坊市吧。”
“他敢買,我為什么不敢加?”
余閑一臉的理所應當。
到了摩崖坊市之后,他完全就是魔修作風,想要扮演好一個角色,那就是成為這個角色。
修行過魔功的他,知道但凡修行魔道的修士,就沒一個無辜的,哪個手上不是沾滿了鮮血。
所以他坑的心安理得,甚至振振有詞。
對付惡人,就只能比他們更惡,更狠,更狡猾,更殘暴。
小老頭伸出大拇指。
“周道友,小老兒今日才算真正佩服了你。”
說罷,他講起了血手魔的故事,并在末尾感嘆道:
“誰能想到血魔老祖真就是過來做好事的呢,以前那些得到血魔令的家伙,小老兒懷疑他們早早得了老祖的好處,如今都躲起來消化呢。
之前那個邪眼上人不就是出現了一下就消失了嘛,小老兒懷疑他說的元嬰機緣可能是真的。
要不是這個血手魔為了報仇透露了身份,我們說不定都蒙在鼓里呢。
你剛才二十萬靈石就把血魔令給賣了,看似賺了,實際上虧大了。”
余閑臉色轉冷,說翻臉就翻臉。
“于老道,本公子對你也算一片赤誠,剛才眼睜睜看著本公子踩坑,居然連個提醒都沒有。看來我們的合作也不必繼續下去了。”
說著,他放下幾塊靈石結賬,起身就走,害怕再晚一點就壓不住嘴角的弧度。
瑪德,天才!
天生的營銷奇才!
余閑怎么也沒想到這送上門的大徒弟居然還有這等天賦。
當年盛極一時的公眾號熱點文章寫法居然被一個異世界的修士無師自通。
果然有些東西都是共同的。
權貴欺壓,底層逆襲,中間居然還能蹦出反派的倫理故事,各種吸引眼球的熱點要素齊全。
關心八卦的人只能看個熱鬧,有心人卻能知道血魔令才是逆襲的關鍵。
否則任憑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有滔天的恨意,也不能報仇雪恨,只能任由仇人逍遙快活。
想要逆襲,找血魔令!
想要改變命運,找血魔令!
想要成功,還是找血魔令!
從忽然暴漲的血魔令市場就能看出來此種端倪。
有心人已經開始來搜集血魔令了。
當然,不信的人永遠不會相信。
但只要有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人相信,那么血魔令就將成為無數期望改變命運的修士追逐的希望。
余閑知道,自己等的時機終于到來了。
身后小老頭一臉懵逼,不知道余閑為什么要跟他翻臉,但他只是想了一會兒,就不在意了。
轉而一臉壞笑地盯著瞎女修士很棒的身材。
“艷道友,最近可是有什么新花樣?”
瞎女修士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搭聲。
這老頭氣血兩虛,她都怕一不小心給采補過去,而且剛剛還氣走了她的周公子,哪里會給他好臉色。
但小老頭拋了拋手上裝著靈石的儲物袋。
“陪好了小老兒,分你一半。”
瞎女頓時眼神一亮,嬌滴滴了攀了過去。
“于道友,人家可不是為了你的靈石,只是覺得你說話好聽,人又有趣。”
“哈哈…”
小店中傳出陣陣笑聲。
血魔秘境。
余閑看著面前手捧血魔令,跪成一排的新晉韭菜苗,其中不乏金丹魔修,又想著短短兩個月就入賬五百余萬的靈石。
他真的很難忍住不笑出聲來。
自血手魔事件傳播開來以后,血魔令就迎來一波暴漲行情,市面上更是出現了仿制品,也坑了不少修士。
一枚小小的血魔令,就令得群魔亂舞。
但這些都不影響現在平均一枚血魔令五十萬靈石的市場價。
作為供貨商,余閑即便壓住出貨量,平均一個月只往市面上流出十枚血魔令,也是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這點靈石只能說是意外之喜。
真正讓他高興的是自己的韭菜田終于走上正軌。
能夠拿出五十萬靈石來博一個機會的,基本上都是筑基巔峰的老魔和金丹修士,再不會出現練氣修士過來送死的情景。
要問筑基巔峰的魔修為何能有這么多靈石。
只能說這年頭當壞人就是比好人容易賺錢些。
那些正道修士都是老實種田,挖礦,干點小生意,頂多偶爾客串下野路子,大部分收入都是一點點攢出來的。
而魔修基本孤家寡人,不事生產,手上資源大多都是搶來的。
無本買賣自然來錢快。
這也是魔修被深惡痛絕的原因之一。
“所以總得來說,我也是算在做好事…吧?”
余閑不太自信的問自己。
轟隆隆!
費益站在一棵野梨樹下,聽著耳邊傳來的雷聲,看著遠處被師尊化為禁地的渡劫之地,想著這些日子蜂擁而至的修士,臉上露出幾分意義不明的笑。
自他血手魔的事跡廣為流傳,這些不怕死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尤其是從秘境中走出去一個接著一個的假丹,金丹修士,更是令人深信不疑,使得血魔秘境與血魔令的名頭一同響亮。
即便是再生性多疑的魔修,也不免在心中泛起嘀咕,就算自己不用,也想弄來一枚血魔令研究研究。
忽的。
費益神情一動,看向前方。
數個呼吸后。
面前就有一道門戶破開,一個身著黑色長裙,神情冷漠的女修走了出來。
費益迎了上去。
如今的他已經被師尊親口授命大師兄,職責就是在入口迎接未來的眾多師弟師妹。
這無疑是師尊對他的信任,也是為他豎立威嚴的方式。
顯然,他之前做的事情讓師尊很是高興,這就是對他的回報,也是對他的保護。
在血魔秘境中,哪怕誅魔小隊找來,也不用太擔心生命危險。
“這位師妹,歡迎來到血魔秘境,我是費益,也是你未來的大師兄。”
女修似乎有些不善言辭,朝費益淡淡點頭,很是高冷。
費益看著女修的容貌,明明不是十分驚艷,卻莫名有種讓他自慚形愧的氣質。
就好像她高人一等,是天生的貴女一樣。
“這不是我的同類。”
費益暗自想到,而后朝女修招呼道。
“師尊還在為弟子護法渡劫,稍后我再帶你過去。”
一座新建不久的宮殿。
“師尊,這是今天新來的弟子。”
費益帶著女修站在四十九階臺階下。
臺階最上方,是一座孤零零的王座,上面正坐著一個孤傲的身影,讓人忍不住從內心中散發出恐懼來。
只因為上面坐著的乃是一個魔道真君。
弟子多了,師尊的威嚴該立還得立。
余閑一手支頤,神情慵懶,狀態和心情都很不錯。
這幾個月來,他可是賺麻了。
手上攢的那十幾顆外道金丹用去了大半,這就意味著他又增加了近百萬的修行點,離元嬰境界越來越接近。
很快他就將要面臨一種尷尬的情況。
空有嗷嗷待哺的好徒弟們,卻沒有外道金丹助他們突破,他這個當師傅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只好拿出盜版的化血魔功來督促他們的修行,并且還貼心地省去了燃靈損命訣。
反正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好在摩崖坊市作為擁有真君坐鎮的大坊市,三階煉丹師并不罕見,他已經備下材料,下好了訂單。
至于為什么不去明月天城找煉丹師。
自然是因為大同會的后患還未平息,偶爾煉制一兩顆外道金丹沒有關系。
但煉丹市面上一旦大批量出現外道金丹的訂單,只要對大同會有些了解的人就不難聯想到他身上來。
余閑在離開望舒府的同時,就主動切斷了一切聯系,如今還不知道楚府主以德報怨,根本沒透露他的真正身份。
他所面臨的威脅并沒有他想的那么大。
而摩崖坊市就不同了。
作為有名的罪惡坊市,這里的黑貨是最多的,外道金丹混在里面,哪怕被人發現些許端倪,也不算什么。
只是有著被黑吃黑的風險。
所以余閑都是一次下一份訂單,免得煉丹師貪欲一起,卷款攜逃。
他從來不會輕易試探人性。
雖然以他的手段不是追不回來,但能免一份麻煩總是好的。
就是有點小貴,平均一爐丹要增加二十萬靈石的成本,煉壞了還不包賠。
當然,一般煉丹師都不會干這種砸自己招牌的事情。
若是有了,那也怪不得他去黑吃黑了。
自出道至今,還沒人敢黑他的靈石。
“師尊…”
余閑的思緒被大徒弟叫了回來。
他掃了一眼臺階下的女修,忽的輕咦一聲,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金丹修為,按老規矩辦。”
“是。”
費益躬身一禮,手掌一翻,就是一面玉牌。
“還請師妹為師尊獻上一份神魂之力,證明師妹你拜師的誠意。”
女修面色一變,終于出聲,聲音清靈透徹,像山泉水,和她高冷的氣質有些不符。
“晚輩聽聞血海老祖廣收門徒,傳播魔道名聲,所以特意尋得血魔令前來拜見,不想老祖竟是如此收徒,請恕晚輩不能從命。
血魔令歸還老祖,晚輩愿原路返回。”
費益面色一冷,盯著女修,那副寬厚溫和的氣質驟然一變,空氣中有血腥氣散發而出。
“師妹,入了秘境還想出去,你當師尊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女修忍不住退后一步,聲音有些哆嗦。
“我…我…”
她就像一只小白兔暴露在大灰狼的嘴下,高冷氣質一掃而空,有種瑟瑟發抖的柔弱感。
費益忍不住一笑。
這種水平還敢來血魔秘境,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就見女修退后兩步后,面色驀然一冷,手掌上一張紫色靈符轟然爆開。
“魔修該死!”
費益面露駭然之色,他感覺到了這張靈符中蘊含的力量是他絕對擋不住的。
他會死!
千鈞一發之際,他渾身精血都好似凝聚而出,一道血影留在原地,而他的本地則已經出現在百丈開外。
正是血魔道的五品神通——血影分身,曾經余閑打算凝聚的魔道保命神通。
血魔道的神通修煉無需太多天地靈物,只要足夠的精血就行。
作為首席大師兄,又是血魔道出身,那些師弟師妹們私下里沒少孝敬他諸如百靈血珠,千靈血珠的寶物。
他自然毫不客氣,將這些寶物化作自己的修煉資糧,五品神通的修行也是小有成就。
但他的神通還未大成,如今強行施展,不僅令他元氣大傷,還讓他之前的修行都做了無用功。
一念至此。
費益看向女修的眼神已是怨毒至極。
而女修施展靈符爆發后,卻是看也沒看費益,又是掏出一張散發著銀光的靈符。
正是四階遁空符,能夠在元嬰真君面前逃命的保命法寶。
然而就在女修要激發靈符的瞬間。
女修眼前出現一雙淡漠高邈的雙眸。
只是一眼,她直接呆愣住原地,好似木偶一般。
驚神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