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
昌寧城外,一個名為顧家村的小村莊,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小雪。
天地素白一片,好似撒上了一層晶瑩的鹽粒,人張嘴一吐,就能見白氣冒出。
村口老槐樹下,正上演一場離別。
“一路小心。”
余閑抱了抱陳伊,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今日是陳伊與陳霄遠行去修仙界的日子,原本該前些日子走的,卻被一拖再拖。
直到第一場雪落下,再不走,就趕不上通過死亡之海最安全的一段時間了。
隔絕越國和修仙界的地域名為死亡之海。
但死亡之海不是海,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沙漠,藏著許多對于普通人來說致命的危險。
流沙,沙塵暴,沙獸,毒蟲,炎熱,缺水…
當初他為了穿過死亡之海,將在修仙界攢的那點靈石都給用光了,否則也不至于來到越國后一窮二白。
即便是陳霄這樣先天中期的武者,面對天地自然,也是螻蟻一般,根本無從抵抗。
就拿沙漠中最重要的水源來說。
陳霄武力再強,也無法變出水來,但修行者可以。
即便是陳伊這樣練氣一層的修仙者,只要學會小云雨術,就能施云布雨。
哪怕只是一層不到三十公分的雨云,卻也能救人性命。
這兩個月時間,余閑以師門絕學的名義,將小云雨術等靈術都教給了陳伊。
陳伊也無愧她的資質。
盡管在凡俗環境中,施展靈術大耗法力,習練效果遠不如修仙界,但她仍舊能像模像樣的施展了。
只有像火球術這樣的攻擊性靈術,需要的法力太多,一次就能抽空她體內的法力,所以練習效果一直不好。
“東西你貼身保管好,必要時可以救你性命。”
他給陳伊的東西除了靈術之外,還有他從林家修士中得到的三張靈符——輕身符,匿息符,和一張爆炎符。
前兩者都可以多次使用,后者則只能使用一次,但威力堪比練氣巔峰的全力一擊,是那位林家修士的保命底牌,只是沒機會使出來。
最后則是兩塊靈石。
他與陳霄兩兄妹的緣分正是因此產生,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
“好…”
陳伊緊緊抱著余閑,輕聲呢喃,久久不愿放手。
但她最終還是放開了余閑,后撤幾步,看著朝她溫和笑著的余閑,回憶起短短半年間兩人的相處,竟好像比她的前半生還要漫長。
她輕咬著嘴唇,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轉身上了馬車。
“大舅哥,一路順風,你身上的毒在凡俗無解,在修仙界卻算不得什么。希望我們還能有見面的機會。”
余閑朝陳霄擺了擺手,送出祝福。
陳霄啐了一口:“你放心,老子一定活得好好的!”
“我們走了,不用遠送。”
“駕!”
陳霄揚鞭拍馬,車輪咕嚕咕嚕轉動起來,在地上壓出兩條細長的車轍印記,延伸至遙不可見的遠方。
“爺,小伊姐是想留下來的,只要你說一聲,她就不會走了。”
玉蘭整個身子縮在一件帶帽子的狐裘披風下,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張紅彤彤的巴掌大小臉。
作為女人,她雖然有時候傻乎乎的,但對于男女這方面卻很是敏感。
陳伊已經愛上了她的爺。而一個女人,為了自己所愛的男人,可以做任何事。
余閑擼了擼玉蘭帽子上的白毛,笑道:
“你還替伱競爭對手說話呢,你小伊姐可比你聰明多了,到時候我只喜歡她一個人,就把你給丟得遠遠的。”
“哎,你這么一說,搞得我都有點后悔了,要不然我去把她追回來?”
“別!”
玉蘭趕忙阻止,可一見余閑戲謔的眼神,就面色一惱,腦袋哐的一下撞進余閑的懷中。
“爺,你就會戲弄我——”
余閑哈哈大笑,捏了捏玉蘭冰涼的臉蛋道:
“行了,外面涼,進屋待著,別把你給著涼了,到時候誰來伺候我?”
余閑牽起玉蘭的手,緩緩往村內走去。
他不挽留陳伊的原因很簡單——負擔不起。
就他手上現在這點修煉資源,在修仙界都不算什么,何況是在凡俗界。
他若留下陳伊,自然不可能將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在她身上花費那么多心血。
所以陳伊只有離開。
要么在修仙界中破繭成蝶,要么香消玉殞。
很現實,也很殘酷。
遠行的馬車中。
陳霄不知怎的,心中越發煩躁,他猛地一拉韁繩,讓馬車放緩速度。
“小伊,若是你真的喜歡那家伙,我們就回去。相比于虛無縹緲的修仙界,你的開心更重要。”
車內。
陳伊手中輕輕摩挲著一個琥珀色的黃皮酒葫蘆,正是余閑那個輕易不離身的大補酒葫蘆。
這也是余閑送給她的最后一件禮物,說她修為不高,路途遙遠,身子受不了折騰,沒事喝一口,暖身又健體。
“哥,不用了。”
陳伊輕聲說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哪怕九死也不悔。我不想一輩子做哪個男人的附庸,我想為自己而活。”
如果他剛才愿意說一句留下來,她一定會留下來,但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會后悔。
這是他給自己的自由,也是他的愛。
“他總說我是個天才。”
陳伊聲音突然多了幾分輕快道:
“如果我真的是一個天才,到了修仙界后,我一定努力修行。等我成了他口中的大修士,我就回來找他,到時候他就是我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他!”
陳霄聽到妹妹的聲音轉晴,心情莫名也跟著好了不少,但嘴上沒饒人。
“天底下的男人又沒死光,你干嘛認準了一個老男人?到了修仙界以后,什么年輕俊才沒有,到時候哥給你挑個更好的,幫你氣死他!”
此時他渾然忘記了曾經跟余閑說的要幫忙看好妹妹的事。
陳伊嘿嘿一笑,想起那副情景。
“沒錯,說不定到時候他老得牙齒都掉了,我帶著一個年輕帥哥到他面前,就問他有沒有后悔那天不挽留我。”
陳霄也來了興趣:“哈哈,我真想看看那時候他是個什么樣子,他的那張不饒人的嘴又能蹦出什么話來。”
“不過他就算老得牙齒都掉了,我也要嫁給他!”陳伊認真道:“我一定會成為他的妻子,真正的妻子!”
陳霄:“…”
瑪德,那老小子給妹妹灌了什么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