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辰山。
青袍玉簪的道人正在演法。
隨著道人雙手之中各有一團青色氤氳之氣升騰,左手一引,風動,右手一點,水來。
但見道觀之中風生水起,無形清風吹拂,潺潺流水漣漪,風水之間自有天地玄奧。
風水之間,水天一色,空明清凈。
道人引動風水,海天之景在道觀之中徐徐展開。
碧水晴空間,可見一株青蓮約約綽綽綻開,其上一柄長劍高懸,四周變化不定。
隨著風水齊動,驚雷掠空,壬水真雷催發。
一道湛藍雷霆轟擊下來,電光之間自有火星迸濺。
雷引,火燃。
風水雷火具現,在江生操縱之下,小心翼翼的維持著一個循環。
風生水,水發雷,雷引火,火催風。
只見青風碧水,紫雷赤火緩緩成型,在這道觀小天地之中不斷催生,演化。
東方發青風,西方引紫電,南方生赤火,北方起藍潮。
東西南北,風雷水火遙相呼應。
“風雷銜水火,混沌成自然。”
江生輕吟著,引來四象之精氣,在身前逐漸演化出一方四象輪轉之輪。
其上風水雷火并存,青紫赤藍四色相濟相生,輪轉不定,玄奧萬分。
“似乎無需地行,我也能演化四象?”
江生正思索著,忽得風雷水火之間一個不穩,原本圓潤的四象道輪陡然激變。
天雷勾地火,風水不相容,不過眨眼之間,這一方四象道輪都帶上了驚人的毀滅氣息。
江生眼疾手快,當即將其甩出。
須臾間,這四色光輪掠至五千丈蒼穹之上陡然炸開。
只聽一聲轟鳴,風雷水火碰撞激蕩間化作驚人的毀滅威能席卷四面八方,攪碎漫天云氣,撕裂空間,摧殘靈機。
轟鳴之聲傳至百里之外,整座玉辰山都在為之震顫,不知多少山中精怪畏懼的望向那云霧繚繞的山頂。
誰也不知道那位玉辰道長又在煉什么法。
無視那迸發出驚人威能的四象道輪,江生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江生乃是天道筑基結上品金丹,精氣神圓滿無漏,靈性不損,可稱為無暇之白玉。
尋常金丹境的威能,都破不了他這上品金丹的皮毛。
可如今,江生雙手指尖卻是一片焦黑,其上血肉已經毀壞,只余白骨。
顯然是方才擲出那四象道輪是被擦著了。
不過是眨眼間,那四象道輪毀滅的威能就堪比元嬰境,讓江生指尖血肉泯滅。
法力流轉間,一點青芒拂過,雙手指尖那焦黑的部分被剝離,血肉自生。
甩了甩手,江生搖了搖頭。
演法就是如此,尤其是要自創功法,怎么可能不出現岔子。
“地行是必須的,哪怕我不修地行,也需要參考其奧妙,穩定自身風雷水火。”
“西方教有言,世界有成住壞空,混沌生地水風火。”
“地水風火,風雷水火”
沉吟著,江生緩緩抬動雙臂,再次演化風水,滋生雷火,只是在這其中,江生開始嘗試以土行穩定四象 江生本尊在玉辰山演法之時,虞國皇宮之中,風姿綽約的美婦人剛剛出浴。
從那鋪滿引靈石與安神玉的溫池之中起身,方嵐一步步走出溫池,水珠在那玲瓏豐腴的身體之上不斷滑落。
一件件衣衫自動飛來,褻衣、襦裙、輕衫、披坎一樣樣落在身上,遮掩住美好景物。
“怎么,查出是道宮哪個老頭子來了?”
銅鏡前,方嵐神情疏懶,拿著一根飛鳳金簪插在鬢中。
“新南道傳來消息,來的是大唐道宮地官。”
“魏玄成?!”
方嵐手頓了頓,隨即又恢復了慵懶的模樣。
“我說怎么最近新南道好似一個烏龜殼一樣,又臭又硬,砸都砸不動。”
“原來是他來了啊。”
“那就不奇怪了。”
說著,方嵐慢條斯理的將金簪銀釵,玉墜琉飾給一樣樣戴好。
“走吧,去與各位真人說一聲,他們恐怕早就等不及了。”
虞國皇宮內殿之中,炎光真人、日月真人、陰極真人等等化神真人正坐在云床之上,看起來老神在在,毫無急躁之感。
畢竟是享壽三千載的化神真人,閉關一次便是數十上百年乃至數百年,他們的視角與尋常修士完全不同。
對凡俗之間的戰事來說,持續兩三年的戰事就足夠漫長,可對化神真人來說,兩三年之間的僵持不過是過眼云煙。
一時遇挫而已,后面贏回來就是了。
擁有漫長壽命的化神真人們并不在乎這一時之得失。
隨著一陣清脆的腳步聲響起,方嵐款款走來。
“妙心真人可算是來了,我等可是久候多時了。”陰極真人皮笑肉不笑的說著。
從一開始,陰極真人就知道方嵐不懷好意,并不是誠心幫他們。
畢竟陰極真人自己就是個喜歡使計,暗中操控他人,布置后手的。
同類與同類,見到方嵐第一眼時,陰極真人就知道這是個美人蛇,看似嫵媚,實則劇毒。
方嵐則是掩面笑道:“妾身稍稍沐浴一番,想來陰極真人應當不介意吧?”
陰極真人沒再搭話,日月真人則是說道:“妙心,你把我們聚在這,現在得說出個緣由來了吧?”
方嵐點點頭:“原本,妾身不知道對手,所以想讓各位真人動一動,妾身好趁機布置一番。”
“可現在,妾身已經知道對手是誰了。”
一眾真人齊齊看向方嵐,等待方嵐的下文。
“道宮來人,是地官魏玄成。”方嵐緩緩說道。
“不可能!”
“魏玄成怎么可能會來新南?”
炎光真人率先說道。
而方嵐卻是面色不變:“這個消息,非常可靠,是新南道里一個暗子抓住了道宮派來的一個金丹修士,查詢其神識記憶得知的。”
聽到這話,這些化神真人的臉色都有些陰沉。
魏玄成,人的名,樹的影。
這位生于大唐,長于大唐,然后一步步走到道宮地官之位的化神真人,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
其善演天機,明天象,曉人心,辨災劫,知福禍。
這樣一位化神大修士坐鎮新南道,那么聯軍的一舉一動,幾乎就是透明的。
方嵐面帶笑意,看著這些平日里威風八面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似乎和神魔一樣的化神真人此時不由自主的露出凝重之色,她就覺得好笑。
一群已經把路走死,走到了頭,連法相都凝聚不了的劣等化神。
若不是現在還用得著他們,早就全部拿去當鼎爐了。
方嵐每次和這些人虛與委蛇時,都想著把這些沒用的廢物化神都煉成大補丹來增加自身修為。
但面上,方嵐始終鎮定優雅,好似成竹在胸一般。
“區區一個地官魏玄成,就讓諸位如此畏懼。”
“若來的是天官張魯一,或是道宮那位天師,那我們是不是要直接跪地請降啊?”
聽到這話,一眾化神卻是并不為之臉臊。
都是長視久生之人,誰會在乎這個?
虞國的化神老祖玄魄真人老神在在:“魏玄成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神算,放眼整個東域大洲,能與之媲美的不過一掌之數。”
“妙心真人如此說,難不成你能對付魏玄成?”
方嵐毫不猶豫的說道:“魏玄成,妾身足以對付!”
聽到方嵐如此狂妄之言,聯軍化神神情各異,對方嵐顯然沒有多少信任。
方嵐隨即笑道:“此事交予妾身吧,還請諸位分成三批,不斷襲擾新南道,給妾身創造機會。”
“七日,諸位只要連續襲擾新南道七日,妾身就能從中尋到魏玄成的破綻。”
“殺了黃家兩個化神算什么?”
“大唐是缺兩個化神,還是缺兩個郡公,金紫光祿大夫?”
“只有殺了魏玄成,才能讓大唐感知到疼,我們也才能真正有喘息之機。”
方嵐說完,看向眾人。
陰極真人思索著,點了點頭:“可行,哪怕不算妙心,我們也有不下十位化神,無非是去新南道走一遭而已。那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回自己家逛一圈又如何?”
日月真人也是說道:“不錯,魏玄成再厲害,也是在天機演算之上,真動起手來,咱們還怕了一個老頭子不成?”
只是襲擾七日,對一眾化神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很快,聯軍就確認了計劃,由九位化神真人分三組,日夜不斷襲擾新南邊境,引動新南的化神,最好能吸引魏玄成的注意力。
而方嵐則卜算魏玄成的位置,鎖定其氣機。
只要能尋到魏玄成在哪,拿到其一縷氣機,方嵐就有把握送魏玄成去輪回。
很快,聯軍展開了行動,一位位化神帶隊發起對新南邊境的襲擊,新南道邊境一時間烽煙四起。
節度使府中,蘇興安看著面前的靈氣輿圖,眉頭緊鎖。
“九個化神,輪番叩關,他們又在使什么詭計?”
“不如請閣老出手?”
蘇家一位元嬰提議道。
蘇興安點了點頭:“如此也好,穩妥起見,讓閣老推演一番。”
魏玄成一直藏身法舟之中,不被外人所知,魏玄成暗中卜算推演的話,有心算無心能打聯軍一個措手不及。
那萬丈法舟是大唐全力打造的數艘衍天法舟之一,即便是整個大唐,也不過寥寥幾艘而已。
其外呈八卦,內刻陰陽,擺列四象,分演五行。
可觀星象,演天機。
法舟之內,八卦玄臺之上,麻衣竹冠的瘦小老者右手持拂塵,左手托羅盤,靜靜看著上方的天象。
此時八卦玄臺各方皆有一面明鏡倒映出混沌靈機,八卦臺周遭有明燭三百六十五之數,羅列好似星辰,圍繞著八卦玄臺,好似群星映日。
五面旗牌分立東西南北中,上方二十二面懸旗高低錯落,對應天干地支。
隨著魏玄成擺動拂塵,周遭明燭之上火焰一動,一縷縷火焰隨即升騰而起。
與此同時,八面明鏡之中的混沌靈機投射出來,五方旗牌之上各有靈光沖天而起,在那高低錯落的天干地支懸旗之中,演化出一副氤氳畫卷。
魏玄成左手之中羅盤瘋狂旋轉,而上方的氤氳畫卷隨著羅盤旋轉徐徐展開。
只見那畫卷之上,出現一道模糊身影。
那身影剛要清晰,忽得有童子闖了進來:“閣老.”
這人一進來,周遭靈機陡然擾亂,三百六十五根明燭毀滅不定,八面明鏡斂去光影,上方的畫卷頃刻間破碎。
那小童見,心里咯噔一聲,當即跪下:“閣老!我.”
魏玄成卻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怪你。”
“老夫推演之人,若是能這么輕松的就能推算出來,那老夫反而不信了。”
說著,魏玄成一抬手,一股無形力量把跪在地上小童扶起。
“其人身具金紫之氣,天機遮掩,混沌難測,天命如此,老夫也難以看清。”
“就算不是你出現,也會有別的岔子,來擾亂老夫。”
小童長舒了口氣,慶幸這位大唐地官和善之余,又有些疑惑:“可是閣老,您不也是身具金紫嗎?”
魏玄成卻是和藹笑道:“老夫哪來的金紫之氣?雖說老夫身上有點功德,但說到底,老夫只有幾縷朱紫之氣而已。”
朱紫之氣與金紫之氣是截然不同的。
朱為人道之氣,紫為天命之運,魏玄成身為大唐地官,地位尊崇,受萬民敬仰,被皇帝所尊。
既有氣運加持,也有大唐官氣護體。
大唐這個龐然大物不倒之前,那大唐龍氣就會庇護魏玄成,不讓這位大唐地官輕易隕落。
因此,魏玄成身具朱紫之氣,尊貴不可言。
而魏玄成所要推演之人,其身具金紫,其更為尊貴,功德護體,天命加身。
可以說天都在為其遮掩,魏玄成窮極人力,也難于天爭。
“罷了,可是蘇節度使,讓你來的?”
小童連忙說道:“閣老,如今反賊連續不斷叩關,已經現身了九尊化神。”
“蘇節度認為反賊事出蹊蹺,想請您卜算一番,確認反賊意圖。”
魏玄成一擺拂塵,左手收了羅盤掐算一番,隨即笑道:“老夫知道了。”
“回去告訴蘇節度使,既然反賊叩關,那就打回去便是。”
“其他的,自有老夫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