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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道法

  回到白帝城住處的唐朝就收到了張鐸送過來的口信。比試安排在明日午時,雙方各派五人,自已決定出場順序。比試沒有限制,生死自負,五局三勝,先獲得三勝場者贏下賭約。

  唐朝自然沒有異議,爽快的答應下來。

  第二天,唐朝一行人來到位于觀星臺不遠處的演武場。這座演武場占地極廣,方圓不下五十畝,地面平整,以厚重石材鋪就,最外圍是一圈圓形石墻,高一丈,厚三尺,堅不可摧。石墻之內是圓形看臺,由低至高,呈階梯式,建筑風格蒼涼古樸。

  來到最下面一層看臺,張鐸、薛明王、孫旭、陀飛云等人,以及那晚出現在酒宴上的白帝城眾人,都在這里等著。在遠處的巨大傘蓋下,朱顏夫人躺在一把搖椅上,一手搖扇,一手扶額,臉上不施粉黛卻麗質天成,瞧著便讓人心神搖曳,已經有不少人得視線被勾了過去。

  那名抱劍護衛現在朱顏夫人不遠處,身形挺拔卻昏昏欲睡。

  見到唐朝,張鐸率先起身迎了過來,唐朝也加快腳步,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看見唐朝身后的幾人,特別是東張西望的春華秋水姐妹倆,張鐸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

  “公子好興致,偎紅倚翠,羨煞旁人。”

  唐朝也不解釋,朝著張鐸身后的人拱了拱手,算是打過了招呼。

  在眾人或戲謔或鄙夷的視線中,唐朝坐在了看臺上,身后眾人也隨之落座,唯有司馬青衫與他的小書童站在不遠處,身形挺拔。

  小書童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座椅,又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自家先生。

  司馬青衫有些寵溺的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小書童眉開眼笑,一屁股坐了下來。正巧春華從食盒中取出點心果脯,分給眾人。小書童又看向了司馬青衫,司馬青衫扶了扶額頭,心道這么沒出息的書童下次打死也不帶出來了。

  好在春華直接走了過來,將杏脯和蜜餞遞給了小書童。小書童滿臉雀躍,兩只手捧著一大堆吃食,伸向了自家先生,司馬青衫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司馬青衫將目光轉向唐朝,眼中帶著一絲掩飾很好的玩味。

  上雍學宮的弟子,又是雍山劍宗的傳人,不過如此。比起慕容師侄,差遠了。目前看來,儒家文祠比起上雍學宮,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見到司馬青衫在打量自己,唐朝趕緊擠出滿臉熱乎微笑,試圖給這位高深莫測的紅樓供奉留下一個好印象。只是司馬青衫瞬間收回視線,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唐朝有些尷尬,轉頭看著春華。春華忍住笑意,安慰道:“公子不必介懷,司馬先生就是這種性子,并非故意針對公子。”

  唐朝搖了搖頭:“我怎么瞧著他似乎對我有某種成見,莫非是因為他出身儒家文祠的緣故?”

  春華有些詫異:“公子如何得知司馬先生來自儒家文祠?司馬先生雖是文祠弟子,卻一直否認自己儒家正統身份。”

  唐朝淡淡道:“司馬先生的大名我還是聽過的,我曾經有幸拜讀過司馬先生的《水聲賦》,立意高遠,文筆上佳,我大師兄十分推崇司馬先生的學問。只是司馬先生離開文祠后就銷聲匿跡,原來是在紅樓當供奉,真是人生無常。”

  春華滿臉驚訝:“司馬先生原來有這么大名氣,是奴婢孤陋寡聞了。”

  唐朝笑了笑,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張鐸轉頭望了過來:“公子,能否開始?”

  唐朝微微頷首,說道:“自然可以。”

  張鐸也不想再拖延,于是一揮手,人群中走出一個道士,正是那晚出言譏諷的龍虎山宋姓道人。

  宋道人理了理道袍,手持一柄拂塵,一步就從看臺邁到了演武場中心,飄逸出塵,仙氣十足,若放到市井鄉野,單憑這一手,就要博得滿堂彩了。

  宋道人在場中站定,抬頭望著唐朝的方向,微笑道:“白公子,這第一場,就讓貧道陪你過過手吧。放心好了,看在張左使面上,貧道不會下手太重。”

  唐朝并未理會,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大鯤刀。

  察覺到這一細微動作的張鐸皺了皺眉頭,直接開口:“公子,還請派人下場。”

  唐朝沉默片刻,突然說道:“張左使,這場比試,再加一個彩頭如何?”

  張鐸笑道:“哦?公子請講。”

  唐朝瞇起眼睛:“這場比試,勝者可以提出一個額外要求。”

  張鐸失笑道:“公子莫非看上了白帝城什么物件?何必如此麻煩,直言便是。”

  唐朝搖了搖頭:“這樣多無趣,就當做彩頭吧!”說罷他沒有給張鐸拒絕的機會,朝著身后的潘師正微微頷首。

  滿臉不情愿的武當山小真人磨磨蹭蹭起身,摘下背上的長劍,身形飄搖而起,落在宋道人對面,兩人相隔三丈左右。

  宋道人打量了一番,冷冷一笑:“武當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哪里有半點道門祖庭的樣子?”

  潘師正點頭道:“對對對,貧道但凡有點出息也不至于落到今日之境地。”

  宋道人臉色一沉,又要開口,潘師正卻一撩道袍,長劍斜斜向下,正色道:“請!”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宋道人這才打消了繼續做口舌之爭的念頭,抖了抖拂塵,一副我是前輩先讓你三招的模樣,斜眼看著潘師正。

  潘師正神情肅穆,口中念念有詞,手中長劍微微顫動,最后他右手一揚,將長劍拋入空中,雙手結印,清喝一聲:“落!”

  長劍隨之落下,飄飄蕩蕩,毫無氣勢。宋道人眉頭一皺,不悅道:“小子如此兒戲,看不起貧道么?”說罷抬起拂塵去擋那把劍,腳下一副八卦圖形旋轉不定,

  只是那柄劍上驟然綻放的刺眼光芒讓宋道人始料未及,他下意識的閉上雙眼,就要暫避鋒芒。

  一道粗如手臂的白色天雷自九天之外迅猛襲來,裹挾煌煌天威,聲勢浩大,劈中長劍,伴隨響徹整個白帝城的巨大雷鳴在宋道人頭頂炸開,整個演武場開始劇烈搖晃,如同地牛翻身,無數溝壑將演武場切割開來,一道強風襲來,風聲大作,看臺上的眾人也被波及,紛紛拂袖,遮擋狂風煙塵。

  晴天霹靂。

  司馬青衫眼神一變,忍不住贊嘆道:“雖然用的是雷符,不過能以劍術御雷法,兩者相加,威力暴漲,武當傳人,果然不可小覷。”

  被煙塵籠罩的演武場中心,隱約可見無數細碎的雷光閃爍。等到煙塵散去,潘師正和宋道人的身影逐漸浮現。兩人腳下的地面已經是焦黑一片,正冒著縷縷青煙。宋道人發須倒豎,道袍破碎,拂塵散亂,滿臉血污,極為狼狽。

  潘師正將長劍扔回背上劍鞘,雙袖一震,漫天煙塵不能近他身前三尺。

  頭暈眼花、眼冒金星的宋道人扔掉光禿禿的拂塵,抹去臉上血跡,面目猙獰道:“小輩膽敢在貧道面前賣弄雷法!拿命來!”雙手結印,嘴唇微動,正要施展五雷正法,潘師正一步踏出,寬大衣袖撞向宋道人,隱隱有云霞縈繞!

  施法到緊要關頭的宋道人硬生生扛下潘師正一記飛袖,身體搖晃,一身真氣差點崩散,一道雷光自他掌心攢簇,宋道人五指并攏,一掌拍向潘師正!

  潘師正眉頭一皺,身形暴退,口中輕誦《玄武本妙神咒經》,在腦海中勾勒真武大帝的真身圖形,眼眸中金光大盛,一個個巴掌大小的金色文字憑空浮現,在他面前組成一副車輪大小的圓形符文。

  不僅如此,無數金色文字組成的玲瓏法陣,環環相扣,眨眼間便覆蓋了這個演武場。

  潘師正身為武當道統傳人的真正實力,終于浮出水面。

  宋道人的一道雷訣砸的潘師正氣血翻騰,以清微丹訣煉化深入體內的殘存雷法,張口吐出一灘烏黑血水,這還是千鈞一發之際潘師正以法陣隔絕了大部分傷害的緣故,若是像宋道人那般毫無防備,潘師正可沒這么輕松。

  察覺到端倪的宋道人心中怒氣更盛,撩起衣袖,袖口有一條蛟龍圖紋,宋道人伸手劃破眉心,以血為龍點睛,蛟龍驀然開始游走起來,靈動飄逸,眨眼間便長至三丈長短,咆哮嘶吼,朝著潘師正鋪了過去!

  唐朝挑了挑眉,這宋道人確實有點棘手,不愧是龍虎傳人。

  司馬青衫看了一眼那條張牙舞爪的青龍,嗤笑一聲:“學藝不精。”便閉上了眼睛,顯然已經沒有興趣。

  潘師正頭頂已經有了大片云海浮現,青龍在云海中蜿蜒盤旋,頗有氣勢。

  青龍從云海中垂下一顆巨大頭顱,張開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掉潘師正!

  潘師正一眼便看出這是龍虎山的“畫龍”符箓之術,需要蘊含無上道韻真意以丹書符箓手段畫龍,在隨后的漫長歲月中不斷溫養滋潤,鱗甲皮肉,筋骨血髓,由淺及深,層層疊加,最終將其打造成一副攻防一體的天地法陣,算的上“畫龍”一脈道士的看家本領。

  只是宋道人的“畫龍”之術,似乎未得要領,徒有其表。潘師正一跺腳,金色文字組成的法陣濺起一圈漣漪,從法陣里飛出四根金色鎖鏈,將青龍頭顱纏了個結結實實!

  青龍猝不及防,被扯出云海,重重砸在地面,又被更多的鎖鏈纏繞捆綁,一時間難以脫身。

  宋道人怒火熾盛,竭力催動青龍,不惜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沒入青龍眉心,青龍身上瞬間亮起了無數符紋,與那些金色鎖鏈互相擠壓碰撞,激起細密火花,潘師正不想再拖延下去,手印一變,呈劍訣。

  武當有呂祖劍術傳承,號稱天遁劍法,潘師正身為武當山小真人,已得其精髓,當即心中默念一聲“劍隨人起”,開口輕誦天遁劍法總訣,泥丸宮處便有一柄虛實不定的玲瓏飛劍慢慢浮現,長不過存余,顏色雪白,纖塵不染。

  雪白飛劍一現世,所有人都察覺到一股玄之又玄的古怪氣息,司馬先生皺眉道:“這天遁劍法我也見過,應該是以真氣凝為劍形,和這小道士使的完全不一樣,奇怪。”

  一旁的祁連城微笑道:“前輩有所不知,這天遁劍法分為三重,法劍,氣劍,心劍,前輩所說,應該是第二重,氣劍境界。潘師正已經領悟了第三重,心劍,以神念為劍,牽引劍氣。”

  司馬青衫恍然大悟,挑眉道:“原來如此,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張鐸突然開口道:“宋兄,此番比試,你已落在下風,現在認輸退場即可!”

  此時得宋道人哪里還聽的進去,雙袖飛舞,眼看青龍身上的鎖鏈崩斷,哪里來的落在下下風?

  張鐸凝神聚氣,猛然大喝一聲:“宋不疑,收手罷!”聲若巨雷,絲毫不亞于先前潘師正的符箓天雷。

  原本被怒火沖昏頭腦的宋道人瞬間恢復清明,看著潘師正腳下明滅不定的法陣,又看了看那柄雪白飛劍,突然笑了笑,一揮衣袖,青龍化作一道青光,沒入袖中,稽首道:“潘道長道法精深,劍術更是頗有呂祖之風,貧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說罷也不等潘師正答話,一步邁到了看臺上。

  張鐸制止了打算躬身謝罪的宋道人,親自攙扶他落座,并從懷中玉瓶取除一粒隱隱散發苦味的藥丸,遞給了宋道人。

  宋道人接過藥丸,苦笑一聲:“未立存功,又浪費左使丹藥一顆,貧道慚愧。”

  張鐸擺了擺手,叮囑宋道人安心調息。

  潘師正隨后回到了看臺,唐朝豎起了大拇指,潘師正一巴掌拍掉,沒好氣道:“別跟我來這出虛頭巴腦的,來點實在的!”

  唐朝訕訕一笑,賊眉鼠眼的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滿心歡喜的潘師正揭過來一看,登時大怒:“白無常,你還要不要臉了?用我們武當山的《清微丹訣》來糊弄我?”

  唐朝神情尷尬,拼命給潘師正使眼色,示意這么多人,給自己留點面子。潘師正不依不饒,甚至卷起了袖子,就在這時,張鐸開口道:“這第一場比試,是公子勝了,不知公子想要什么彩頭?”

  唐朝心中早就有了主意,抬起手指向遠處:“這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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