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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觀雨悟劍

  話音剛落,草堂內清風四起,吹得花草樹木颯颯作響,頻頻點頭,如人聲附和雀躍!

  草堂內得游客紛紛疑惑不解,若是暫時閉園,那倒無妨。只是不在開門迎客,有點說不過去吧?這草堂已是錦官城乃至蜀州的一大名勝,每年有多少人慕名而來,流連忘返,怎么你說關就關了?

  只是園中的仆役家丁手下可沒耽誤,開始將這些游客請出去,遇上一些冥頑不靈、不愿離開的,向來都和和氣氣、很好說話的仆役,卻態度強硬,異常堅決,誰的面子也不給,讓許多人下不來臺,十分尷尬。

  半炷香后,草堂內變得冷冷清清,清風襲來,花香陣陣,果然是幽靈雅致,沁人心脾。

  進入草堂正門,跨過石橋,是一座通堂式敞廳,高朗明亮,氣勢不凡。兩壁懸掛有一幅意深語工的長聯:異代不同時,問如此江山,龍蜷虎臥幾詩客;先生亦流寓,有長留天地,月白風清一草堂。

  唐朝和譚棉花被請到后面的野老堂里,里面陳設十分簡單,除了桌椅,就是一張書案。唐朝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麻衣老人現在他身前,一臉掩飾不住的欣慰喜悅。堂外的仆役望向唐朝的眼神中,也有著深深的敬畏,夾雜著這些好奇。

  唐朝已經從老人口中得知,老人姓陳,名叫陳慶之,在白家世代為仆,陳述,便是和白驥一同長大,此處草堂也是白家的產業。白家世代經商,經過幾代人的財富積累,說富可敵國都不為過,只是到了白驥這一代,他無心經商,反而對習武有濃厚興趣,結果一代宗師橫空出世,入主白帝城,成為舉世聞名的梟雄人物。白家的聲望也因為他來到了頂峰,但是在錦州之變后,白驥逃回白帝城,死在病榻之上,白帝城分崩離析,白家也一落千丈,產業被人鯨吞蠶食,族人流離失所,偌大一個家族迅速土崩瓦解,只留下這么一間草堂。

  既然唐朝今日現身,那么草堂總算是物歸原主,所以陳慶之才會說草堂今日有主,請外客出去,意思就是個這以后得草堂是否開放,要看主人的意思。

  唐朝見陳慶之一直站著,便想扶他坐下,可是陳述態度堅決,怎么說都不愿意,唐朝沒奈何,只能由他去了。

  唐朝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陳叔,我在錦官城可能要待一些時日,有沒有什么關于此處的內幕,越詳細越好。”

  老人自然不會有什么不愿,事無巨細,娓娓道來。

  提起蜀州,便繞不開唐門,但是蜀州并非唐門一家獨大,還有蜀山劍宗與白帝城,三足鼎立,倒也平安無事,只是自白家覆滅以后,便成了兩家互相爭鋒,水火不容,在各郡縣幾乎都有勢力劃分,犬牙交錯,但是如果仔細想想,還是唐門略勝一籌。

  但是錦官城卻大不一樣,作為原來白家的核心重地,幾乎是鐵通一般,不要說江湖勢力,連當時的蜀州州牧都得仰其鼻息,這也不怪堂堂州牧沒有骨氣,委實是白家太過勢大,手下招攬的江湖豪客如過江之鯽,個個都對白家忠心耿耿。民間有傳言,錦官城白天姓李,晚上姓白。威名之大,可見一斑!當白驥入主白帝城之后,白家在錦官城更加風頭無雙,連州牧車駕也不避讓,在大街上橫沖直撞,驚擾百姓,甚至有白家子弟與唐門發生爭執,在錦官城外立一石碑,上書唐門弟子與狗不得入內,唐門居然忍氣吞聲,只是約束弟子不得尋釁。

  隨著白驥死去,白家聲勢一落千丈,白家產業被以唐門和蜀山劍宗為首的江湖勢力瓜分,恨白家入骨的蜀州州牧大肆撲殺白家族人,血流成河,大雨沖刷不凈。只白家至此煙消云散,不復存在,只剩下了草堂無人染指,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白家消亡后,唐門、蜀山劍宗與州牧府為了爭奪錦官城的話語權而大打出手,幾乎每天都有械斗紛爭,一到晚上,三方都很默契的停戰,將城中尸體抬出城外,丟至亂葬崗。一時間人心惶惶,百姓紛紛出逃,商賈富人更是凄慘,家破人亡都不足以形容。原本的天府之國,淪為人間鬼蜮!

  就在此時,有結義兄弟三人橫空出世,他們來歷不詳,師承不明,不到三天,唐門與蜀山劍宗便退出了錦官城,準確來說是連滾帶爬逃出去的。之后兄弟三人便聯袂去了一趟州牧府,撂下一句你請辭吧便揚長而去,蜀州州牧不信邪,繼續插手錦官城紛爭,結果暴斃于戒備森嚴的州牧府,所有心懷鬼胎、暗中觀望的幕后人物這才收起心思,不再暗中興風作浪!接任的州牧到任后沒有追責,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只是行事更加低調。某些希望看到朝廷秋后算賬的人大失所望,同時也都好奇這三兄弟的來歷。

  自此以后,三兄弟主持城中大局,行事簡單粗暴,力求穩定,只要有人不守規矩,輕則被逐出城,重則一命嗚呼。錦官城重回安寧,漸漸恢復往日的繁榮景象。

  唐朝聽完與白家有關的風雨浮沉,并沒有太多情緒變化,只是覺得白家早先如此做派,錦官城內恐怕對白家后人沒有多少好感。

  唐朝思忖片刻,問道:“我想請那三兄弟來草堂做客,陳叔你看什么時候合適?”

  陳慶之略作思量,直言道:“那三兄弟如今各有府邸,只是三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有老二在城內,老大和老三不知所蹤。如果少爺請他喝茶,明日就行。不過老奴要提前去遞請帖。”

  唐朝稍微算了下時間,便覺得可行,于是點頭答應下來,陳慶之立即動身,準備登門邀請,唐朝想起一事,想陳慶之順便把涪陵商行的資料給自己一份。陳慶之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陳慶之一出門,正在堂外探頭探腦觀望的仆役們紛紛四散而逃,只有幾個膽子大的留下,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陳慶之皺起眉頭,壓低聲音讓他們閉嘴。眾人一看一向和藹的陳慶之破天荒的神情嚴肅,立刻鴉雀無聲,陳慶之伸出手指點了點,無奈道:“平日里胡鬧也就算了,如今少爺回來,還這副樣子,有沒有一點下人的本分?”眾人羞愧難當,暗自咋舌,看來這逍遙自在的時日以后可就沒有了!

  不理會下人的小心思,陳慶之搖搖頭,急匆匆的出門了!

  第一次給少爺辦事,可不能辦砸了!

  待陳慶之出去,譚棉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旁邊的衣領,惡狠狠道:“說!你到底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唐朝一巴掌拍掉了她的爪子,喝了一口茶,敷衍道:“你不也有事瞞著我嗎?”

  譚棉花一窒,氣勢驟降,但是轉眼又理直氣壯道:“我是女的,你好意思和我計較?”

  唐朝白了她一眼:“是你先和我計較的。”

  譚棉花耍賴道:“我不管!你先告訴我,咱們離開桂香樓時,老掌柜給了你一張紙,上面寫的是什么?”

  唐朝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不是什么大事。”

  譚棉花好奇道:“方便告訴我嗎?”

  唐朝搖頭道:“不方便。”

  譚棉花不死心,打算軟磨硬泡,不想唐朝改變了主意:“告訴你也無妨。我曾在薊州軍營待過一些時日,有幾個交情還算不錯的袍澤。老掌柜給我的那張紙上,說我有位袍澤遺孀就在雍京,只是日子過得很艱辛,我便交代侯府總管,幫忙幫襯一下。”

  譚棉花一臉狐疑,倒不是懷疑唐朝騙他,但如此輕描淡寫,其中必有隱情。譚棉花心思急轉,想挖出這個大八卦,可是唐朝卻不給他機會,閉口不言。譚棉花只能退而求其次:“那這個草堂,你總該知道點什么吧!”

  唐朝攤開手,無奈道:“我只知道這是白家產業,至于為什么沒有被那場風波殃及,我也不清楚。”

  見譚棉花還要死纏爛打,唐朝眉頭一皺,先發制人:“你身上秘密也挺多啊,要不我倆互相交換一下?”

  譚棉花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讀書人豈能如此是非?有辱斯文,成何體統?!”

  唐朝點點頭,起身向門外走去,譚棉花緊隨其后,生怕唐朝背著她做什么,唐朝有些無奈:“我就是隨便轉轉,你別這么緊張。”

  譚棉花清了清嗓子:“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唐朝無語,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太陽已經走遠了,天色變的迷蒙起來,清風送來陣陣花香混合著泥土芬芳的味道,草堂四周似乎響起了一首無字的歌謠,又氤氳著一縷朦朧的云霧。

  一片雨,山半晴。長風吹落西山上,滿樹蕭蕭心耳清。云鶴驚亂下,水香凝不然。風回雨定芭蕉濕,一滴時時入晝禪。

  原來是一場春天的山雨。

  唐朝心情也變的舒暢起來,邁步徑直走進了絲絲縷縷、輕輕柔柔的雨水中。

  草堂里有一片被精心呵護的香楠林,香氣縈繞不絕。唐朝轉到這里,有點邁不開腳,似乎雨水都沾染上了這股異香。怪不得富貴人家都喜歡楠木,原來如此。這么一大片,肯定值好多錢了。

  走過一片花香馥郁的小徑,穿過水檻,眼前師兄一片占地數十畝的花園,經過月洞門,便可見一座四層磚塔聳立湖畔,一座曲橋橫跨湖上,塔名“一覽亭“。

  雨堤楊柳拂新亭。

  唐朝站在橋頭,看著這空蒙的湖光山色,心意微動,春水劍心驟然開始運轉。

  天地契合,故而引發人身共鳴,這可是天賜良機!唐朝輕輕一躍,落到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攤開雙手,閉起眼睛。

  雖然雙目不能視物,但是唐朝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周圍那些雨滴打著旋向低處落去,不知不覺間,春水劍心轉動的幅度、速度、韻律越來越向雨滴靠近,最后隱隱有了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的味道!

  隨著春水劍心轉的越來越快,唐朝周圍的雨水被盡數吸引,密密麻麻,匯聚于唐朝身前。

  春水劍氣也變得靈動起來,逸散而出,湖面頓時被切割的支離破碎,仿佛一面碎了的銅鏡。

  不僅如此,湖畔岸邊,驟然生出許多星星點點的嫩綠,看著便令人心曠神怡。春水催生萬物,滋養大地,故而生氣宣發,萬物生化。

  原本因為養劍而損耗過度的氣血被更上一層樓的春水劍心滋養生發,居然有了水漲船高的勢頭。

  唐朝睜開眼睛,看著身前的碩大水球,心意一動,水球四散開來,重新化作雨水,落入湖中。唐朝感受著體內竅穴中的氣血涌動,會心一笑:“好雨知時節。”

  原來真能潤物細無聲。

夢想島中文    刀劍奪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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