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滾滾落下,仿佛連星空都能侵蝕、侵染,更有無數星辰被血水澆灌,幾息之后,這諸多星辰性質改變,無論是本就存在生靈,還是原本的荒涼無人,都迅速升起諸多靈光,生成嶄新生靈。
片刻之后,已然改天換地。
那一顆顆沾染血色的星辰林林總總的排列,也成一片星云,但與其他星云不同的是,這星云的星辰之間,還有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 血河!
“血獄大帝也來了!”
立于大地之上,邱言三身上望,洞察天上天下的變化,心里生出一點感慨。
“不過,這些帝君似乎有所顧忌,還在等待什么,因而只是各自顯形,將東華圍住,卻沒有哪一個真正降臨,這其中或許還有緣故…”
想著想著,他收回三身目光,若有所思。
“之前在那古道,白帝、破滅之主,都曾現身,最終卻與那林前輩交手,雙方提到了約定,想來此時的駐足,也和約定有關,歸根結底,乃是顧忌林前輩,我那劫煞身現在還未完全鞏固,暫時不好露面,否則參與進去,就可知道緣由,但現在的情況也算理想,能有時間沉淀和穩固,同時也該將這凡俗之中的事情,做一個交代了。”
這樣想著,神靈身化光、心魔身化霧,同時飛馳,目標直指大瑞京城!
如今的東華大地。外有混沌,星空星云,連諸子圣賢都有顯化跡象。哪一個都是能夠干涉規則的,所以這部洲之中天地規則也已經顛倒錯亂,以至于天君層次的神靈、心魔,沒有偽裝,也不見遮掩,更沒有血肉轉化,卻依舊沒有多大排斥。
當然了。便是天地規則完好,天君層次的超凡之士。也一樣不會畏懼,能夠壓制,更何況,此時這廣袤大地上。除了邱言的神靈身、心魔身,也沒有其他天君級的修士、神靈、超凡存在了連那只是負責監視的搬山翁,如今都陷在陰陽小世界里面,又哪里還有其他天君人物存在?更何況,這東華外圍,被帝君星云包裹,稍微有點感知的天君,有所察覺,立刻就會遠遁。更不要說靠近了,便是有那膽大包天,信奉富貴險中求的。現在也沒有辦法突破星云的封鎖了 在星云落下前就降臨的天君人物,卻不在此列,但如南斗他們,也已經沒有資格和機會再插手了。
所以,如今這浩瀚大地,神靈身與心魔身便是部洲巔峰。但飛馳途中,卻逐漸收斂、微弱。最終化作一金一黑兩道光輝,落入一雙眼睛里面。
這雙眼睛,正是人道身之眼。
人道身的面龐,有了明顯的歲月痕跡,但眼睛依舊明亮,他此刻正站在金鑾殿朝堂之上,對龍椅上的皇帝上著辭呈。
不過,皇帝李炎卻是搖頭道:“定國侯,現在諸事紛亂,你豈能撒手不管?”
殿堂肅靜,百官屏息,安靜的落針可聞,所以皇帝的話語反復回響。
殿中越來越靜,但殿中人的心思卻越來越復雜,念本在心中,旁人無所知,但瞞不過邱言,瞞不過劫主。
心結,心劫,人皆有之。
這些思緒,并沒有影響邱言,對如今的他來說,這些意念,根本沒有半點意義,他只是對那青年天子道:“臣當年便曾言,十年為限,如今所差不多,而朝中事、天下事皆已明了,變法事、兵家事,皆已有法可依、有據可查,百家事、機關事,皆入正軌,便是換了一人來主持,只要秉承一心,不會生出多少偏差。”
“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這個時候,邊上卻是走上來一名中年官員,意氣風發,看他站位,也是政事堂宰執,“定國侯主持變法,天下百姓誰不稱贊?些許攻訐,又有何妨?還望定國侯能以大事為重,不要意氣用事。”
這人看似勸慰,但語含譏諷,暗指邱言輕重不分,充滿了敵意。
但邱言只是搖頭,看都不看此人,嘆息道:“朝堂權爭,小道爾,于臣而言,已無意義。”
這一句話一出,殿中嘩然!
便是那中年官員,也是一臉錯愕,他這次設計權爭,步步連環,為的就是爭奪政事堂權勢,其人生意義皆在其中,為此不惜孤注一擲,正是看出了皇帝親政后,對邱言隱隱有著不滿,才敢行事。
但現在邱言語氣輕松,竟是不將他的人生意義,看在眼中。
這人名為劉石,也算世家之人,但為庶出,一路發跡,步步高升,無論世家還是寒門,都有推崇之人,如今年過三旬,便入宰閣,天下聞名。
現在距離當年邱言上位,已經過去許多年,政事堂也好、樞密院也罷,乃至這滿朝文武,有了許多變化,換了許多人,滄海桑田。
而人心善變,便是那位人道至尊也不例外,盡管知道天地大變,東華升格,是機遇也是災難,但親政之后,心思變遷,對邱言的看法漸漸有了變化。
正因種種,方有今日那劉石發難,但李炎的本意不過是為了削減邱言之權柄,行走平衡制衡之道,沒有想到邱言這般干脆,直接請辭,更是拿出了當年的十年之約。
權柄在手,幾人舍得放手?所以當年的約定,便是那太皇太后和太后,如今都絕口不提了,沒有想到,邱言會直接說出,更在金鑾殿上說出了看清權勢之言。
一言驚殿,邱言并不停下,話鋒一轉:世間無不散之筵席,臣與皇上君臣一場,實乃當年果,今日變法成,還卻先皇恩,因果兩相全,從此不相欠。”
“這…這…”
從這話中,殿中文武都聽出了那堅定的離去之意,立刻便都慌亂起來。
邱言掌權,幾年時間,早已煥然一新,新法充盈國庫,新政惠及百官,便是些許舉措,也讓百姓稱贊,人心聚、天下靖,就算有人傳末日之言,又有異變不斷,但從者寥寥,便有叛逆,兵鋒所指,戰無不勝,連那西邊的竺坨蘭,派去了一隊人馬,也是勢如破竹。
大瑞定國侯之名,名震天下!
有能,有名,有權,有勢,一人之影響,波及千萬,若非如此,那李炎也不至于這般顧忌,但正因如此,一旦他抽身而去,便要有混亂誕生!
這便是猛虎鎮山林,群獸各歸位,若有一人離去,那被壓下去的諸多派系、山頭,就要為了爭奪那個權位大舉出手,哪怕知道現在局面緊急,也無法避免、克服,因為你不去做,旁人一做,你就落入下風了。
這朝中文武,不乏知曉升格之事的,都指望著邱言在前面頂著,坐享其成,哪知道臨到跟前,這位宰執竟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這怎么行?
“定國侯三思!”立刻,人群中就走出一名大臣,乃是戶部尚書孟聚,也是那三晉孟家之人,孟青賓三年前因病去了宰執之位,孟家在朝中的主要勢力,便都落在了這孟聚身上。
李炎本來就沒打算真的趕走邱言,正待出言挽留,見孟聚出頭,便按捺心思。
“變法大事,中興大瑞,如今剛見起色,定國侯乃是中流砥柱,豈能離開?如今各方皆有覬覦,若無定國侯你坐鎮,必是紛亂局面,不堪設想!”這孟聚給人的印象,向來就是心直口快,乃是特地營造的官場風格,這時便看出優勢,不用繞圈,便就直言。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非圣賢,想讓事長,就要讓利,”邱言卻搖頭道,“如今臣坐鎮政事堂,主持變法,分配所需,各方安寧,但終究不能永遠坐鎮,倒不如現在就讓開,讓他自行發展,也好去看到底會成什么樣子,否則終究逃不了人死政息的結局。”
話說到這個份上,任誰都聽得出來,邱言這是去意已決,這朝中文武的心思終于亂了,但也有人生出他念,在惶恐中又有期待,摩拳擦掌。
那劉石正是其中之一,邱言的離開,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讓他措手不及,政事堂將要面臨洗牌,但還有幾個絆腳石,日后需要繼續爭斗…
這些心思,也都落在邱言的感知中,他搖搖頭,知道有些事情亙古不變。
“人道身的職責,也算是完成了大半了…”
這時,龍椅上的李炎嘆了口氣,問道:“邱師之后,有何打算?”這個稱呼,許久未在朝堂上出現,倒是讓邱言心頭泛起絲絲漣漪。
邱言微微一笑,道:“臣本書生,起于邊荒,進而登堂,退則著書。”
朝會之后,百官接連過來致意,知道今日之后,將有大變。
卻又有那孟聚、岑帛過來,低聲詢問:“大變已起,升格在即,侯爺此時離去?苦天下蒼生。”
“天下為蒼生之天下,”邱言搖了搖頭,“我已經做得夠多了,正像那變法不可久鎮,這天下也不可久護,該做的,我都已經做到了,后面便要蒼生自己去證明,他們配得上升格后的東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