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邱言眉毛微微一挑,沒有阻止范遠。
這位墨衣軍師,此時完全放棄了為天志洲盡忠的念頭,但焦急之后,又有些吞吞吐吐了:“具體的內容,卻不能說,不是不愿意告訴侯爺您,而是一旦說出,侯爺還沒有知道全部,小人先就要斃命了。”
邱言并不意外,反而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是對你下了禁制,也因如此,他們才會將這樣隱秘的事情,告訴你一個外人。”他手指一點,一點思線自指尖沖出!
思線開始只是一根,半途分化絲絲縷縷,等到了范遠跟前,宛如雨絲一般密集,變幻莫測,在這人驚呼前,就將他整個籠罩!
跟著思緒變遷,其人魂念被生生攝取出來,落到了文網世界里面。
“這里是…”下一刻,范遠朝著四周打量,入目的卻是一片片光輝,有無數文字、文章、語句在光輝中流轉、變遷,頓時,心里泛起了一條傳聞。
“難道是傳說中的文網之地?”這一醒悟,范遠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居然來到了這里,傳聞中,此處與那定國侯關系匪淺,到了這里,等于徹底落入了其人掌控。
但喜也是難免的,蓋因能夠進出此間之人,都會有不少的收獲。
“聽說要入文網,需對知行之道有所領悟,我未曾用功于邱學,從未進入,這次居然能夠抵達,莫非是要因禍得福?從這里也能看出,傳聞并非空穴來風,那定國侯能一下子讓我入得文網,與此網的聯系是錯不了了,若能令他信任于我嗎,豈非能自由進出文網了?”
“要進出文網,一點都不困難,只要能沉得住氣、靜得下心,細細鉆研,時時自省,知行合一,很快就能把握住一點精髓作為鑰匙,從而貫通有無,引領魂念從現世抵達這文網之地。”邱言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范遠一驚,循聲看去,正看到邱言的身形從光輝中走出,由虛化實、越發清晰,但他更驚訝的,卻是那話中之意。
“怎么這話聽著,似是聽到了我的心聲,說出了我心里的念頭!”
“文網乃人念聚合,你不是靠著自己的意志進來,而是被強行攝取過來,自然無法保守自身之念的秘密。”邱言已經走到跟前,直視范遠,搖了搖頭,“不想付出,卻想有收獲,世上哪里會有那么好的事?”
“這…”范遠被邱言的一席話給說的念頭混亂,聽出語含不善,立時跪地認錯,“還望侯爺恕罪!饒命!”
邱言擺擺手道:“不用認錯,今能入這文網,終究要有所付出…”話未說完,他伸手虛抓,范遠一個激靈,感到有絲絲縷縷的思線,從身上剝離出來,卻是漆黑如墨,還散發著陣陣異味,一根一根纏繞、交叉,在邱言的身前聚合起來,漸成一團。
“天志洲的墨家手段,已經細致入微,不光能制造翱翔天空的機關造物,更能鑄就機關意志,對你的禁制,也是直接作用在意識上,你只要說出詳細的內容,就會被這道造物意志所取代,從而生不如死。”
邱言的手,緊握著思線聚合而成的一團漆黑物質,正有一道意志在里面不斷的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出去。
“現在,有什么隱秘,都可以說出來了。”邱言看著那范遠,淡淡說著。
實際上,在那天志軍中,邱言本就有著幾顆棋子。
天志洲的人,都想凌駕于統合意志的律法之上,邱言以此為依憑,讓厚甲墨者等人嘗了甜頭,慢慢誘惑幾人,無形中就讓他們變成了眼線。
不過,在天志內部也分派系,如翻細墨者這支,就隸屬于另外一個利益集團,與厚甲等人雖然共事,但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著自己的立場和打算。
正因如此,有些時候,就有些消息,難以被邱言探查。
那范遠并不敢耽誤時間,趕緊就道:“這件事,還是小人旁敲側擊的試探出來,最后翻細看隱瞞不住,方才將事情告訴于我,也讓我參與過來。”
“你的膽子不小,”邱言看了對方一眼,“隱秘的事,就算是旁敲側擊,一旦知曉,為了保密,天志洲的人也有可能取了你的性命,這個可能,你不可能想不到,卻有膽量主動去探查。”
“富貴險中求嘛。”范遠訕訕一笑。
邱言不由感慨:“你若將這般氣概,用在正途上,未嘗沒有成就一番的可能。”
那范遠聽著,只得低下頭,隨后繼續道:“這事說來頗為復雜,似是冥土有人出面,和那天志洲有了聯系,也不知是兩邊誰先找上的誰,但最終目標,都盯在了那竺坨蘭之地。”
他說話時,眼睛微動,觀察著邱言的表情,識圖掌握一點主動,但邱言始終不動聲色,只是靜靜的聽著,不發一語。
“…冥土便與天志洲約定,要獲得東來之人的主動權,打算讓他們的人,去拯救那只被鎮壓在井中的妖猴,在這其中,就有心讓咱們大瑞的兵馬,充當馬前卒,開辟道路,好讓那妖猴脫困!”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那氣運輸送的關鍵所在,赫然是只猴子。
這話,引起了邱言的注意,他問道:“那只妖猴有何不同,為何冥土與天志洲,會將氣運東來的關鍵,與一只妖猴聯系在一起?”
聽得邱言詢問,范遠終于來了精神,趕緊道:“這事,小人也在疑惑,所以多方打探,終有收獲,據說是因為這猴子師從一人,那人神秘莫測,幾乎不沾因果,連地府的閻王推算,都算不出頭緒,只知猴子纏繞氣運,負有大責,隱隱察覺到有人在推動竺坨蘭之人東來,這才決定順勢而為,要借這只妖猴成事。”
“背后高人…”邱言聽到這里,先是一愣,跟著不由搖頭,生出哭笑不得之念。
“原來如此,那猴頭拜師時,有劫煞半身傳承,劫煞來歷莫測,越是接近本源,越感到高深,難怪會被人留意,我當時利用劫煞半身的高維之法,來去無形,不留半點痕跡,但明明做出了事,又催生了那奴哈這只妖猴,引發諸多變化,如此一來,沒有痕跡反倒顯得更為怪異,只是最后連閻王都牽扯進來…。”
想著想著,他的念頭轉而落在冥土上。
“說起來,冥土出手,也不能算是意外,但冥土和天志洲的人聯手,我事先沒有料到,可兩邊合作的基礎何在?那天志軍,在東華外海占據幾個島嶼,算是落腳棋子,能承載氣運,可冥土應該也在東華落子了,否則便是計劃順利,氣運被運輸過來,如果沒有布局,豈非是為他人做嫁衣?”
這樣一想,邱言瞇起眼睛,思索著冥土的著眼點。
他的沉思之色,落在范遠眼中,讓此人松了口氣。
范遠最怕的,就是自己知曉的秘辛,對邱言毫無價值,那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想到這里,他就繼續道:“小人受出身所限,探查到的消息并不算多,也不深入,除了這些,便多為一鱗半爪,不成體系,只是里面還有一點關鍵的,就是那冥土與天志洲在竺坨蘭的人選,或許是一名王子,而除了他們之外,鱗甲一族似乎也有人選,但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王子、王族!”
這話落在邱言耳中,讓他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我卻是燈下黑了,忘了眼皮子底下的事。算起與冥土的聯系,每個生靈都不缺,但最有價值的,無疑還是王族、皇族了!便是大瑞祖龍,入了冥土,也有一處死亡國度,真龍血脈最容易被利用,但具體分析,卻不可能是當今皇帝,原因很簡單,沒死的皇帝,就是人道頭領,利益與死去諸皇還有分別,反倒是皇族中的某一位王爺,很有可能了…”
念至此處,邱言再看范遠,后者意識到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來了,登時心弦緊繃。
“有付出,才有回報,你并非不懂這個道理,只不過想要尋求捷徑罷了,現在看來,并不成功。”
邱言一開口,就令范遠將心提了起來。
“不過,你說出的這條情報價值不小,既然如此,我自會給你回報,你可在這文網中滯留七日,能找到什么、得到什么,全看自己,不過…”
第二句話,讓范遠不僅僅放下了心,還心花怒放,只是最后的轉折,又讓他患得患失。
“…你從前幾次獻計,令沿海不少人死于非命,若抓不住你也就罷了,現在落入我掌中,就要有所懲戒,但殺了你,死人也不會復生,所以你須得用后半輩子時間去償還!若是心存僥幸,或者陽奉陰違,后果如何,無需多說。”
說著說著,邱言話鋒一轉:“另外,翻細墨者現在應該很是不安,他派你出來聯絡,你總不能讓他失望,這樣,七日之后魂歸肉身,就去告訴他,說我在白玉樓設宴,請他赴宴。”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