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府治所,城北的一座豪宅中,正有五名衣著不凡、年齡不輕的男子,坐于堂中交談。◎
這江都本就是江南富庶之地中,屈一指的地方,而城北更是富豪云集,街頭巷尾皆是貴胄。
那孫家在江南的一大據點,正是這江都府,而這座豪宅,同樣也是屬于孫家。
“各位,現在的局面,我想你們都很清楚,高家等七個家族,其中五家都被抓捕,家中資財幾乎被掃蕩一空,那邱言所為,稱得上是喪心病狂了。”
堂中正座上坐著的,正是孫家宿老,溧陽侯孫耘。
孫家當年也曾開國立朝,割據一方,后被平定,但家族并未破滅,連綿不絕,成為江東屈一指的大世家,歷朝歷代要穩定江南,都需要孫家的協助,而這大瑞歷朝的時候,先是蕩平北方,而后南下。
那個時候的大瑞,雖然受到天命所歸,大勢滔滔難以阻擋,但若非江南世家看準機會歸順,還是要花費不少功夫,更要在之后面對諸多反復,是以這個過程中,江南的幾大世家都有冊封,有的家族,甚至不止一個爵位,這孫家正是如此。
溧陽侯是孫家的爵位之一,而當世的溧陽侯孫耘在孫家中資歷甚老,坐鎮江都,這次世家宿老聚集,他也是其中之一。
除了孫耘之外,更有白家的白炯、段家的段信、沈家的沈理、歐陽家的歐陽結四人。
這每一個人背后,都站著一個龐大世家,而且多數都是分布在南方,可和北方的世家,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牽一而動全身。
白炯一開口,就滿是火藥味:“我們世家對人道展貢獻太多,說都說不完。講都講不清,人道能夠傳承至今,正是我等世家功勞,天下之人本該感恩,就算是皇室,也該心存感激,我世家占據高位、享受富貴,正是傳承人道功勞的反饋,可這邱言,倒行逆施。居然想要打壓世家,這就是和人道作對。”
此人雖然年歲不小,但面容清瘦,黑白相間的胡子垂到胸前,給人一種仙氣之感,但他說出來的話,卻充斥著濃濃怒意。
段信則嘆息道:“正是這個理,那邱言此舉,是逆流而上。他的失敗已經注定,但此人如今竊據朝堂,偷去權柄,迷惑兩宮與太子。也算有些本事,朝廷上的官員都被他拿著把柄,我們就算想讓那些官員撥亂反正,暫時也沒辦法。”
沈理不由感慨:“朝堂上的那些寒門官員。平時行為就不檢點,所以才有諸多把柄,這也是他們見小利而忘大義。只知道注重自身利益,不知道家國天下的安穩,到底在哪里,這種時候,他們應該有犧牲小我的念頭,為咱們世家的安危,赴湯蹈火!”
“不錯,”歐陽結點了點頭,“家國天下,這個家指的就是世家,咱們才是這個王朝真正的支柱,所謂皇家,也不過是在我等的允許下,站在前臺之人,想要王朝安穩,就必須讓世家安穩,我等世家的安危,就是天下大義所在!可惜那邱言和諸多官員,根本看不透這一點。”
眾人一一說出了心中想法,就都知道了彼此心意,再無顧忌。
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迅布局,將邱言所掀起了逆流撲滅。
在這樣的具體問題上,世家可以動用的力量不少,能夠從權勢、聲望、利益、錢財等各個方面做文章。
所以,這一場會議可以說是暢所欲言,期間所涉及的問題多變,各個世家因為背景不同,所擅長的打擊之法也有不同,但很快就羅列出了一個相互配合的方案。
而且,這個方案其實還是初稿,是南方幾個世家的打算,再過幾日時間,南方世家就會與北方世家匯合共同商討進一步的行動。
“有了這個章程,想來日后我等家中子弟再面對那邱言,應該是不會手忙腳亂了,更不會重蹈幾家覆轍。”
“正是如此,那邱言若是自此安穩也就罷了,便讓他占些便宜,當做是他新近得權的添頭,可如果還不知足,就是自取滅亡。”
“另外,這次事情也凸顯出朝中官員的自私心理,不知道我等世家是天下大義,事關社稷安危,他們只顧自己,不知反擊邱言,最終是要動搖大瑞根本的,這件事等平息了邱言之亂,就要好生追究,不可姑息,必要的時候,甚至要殺雞儆猴!”
心里有了底,幾人交談時的氣氛,也松快許多,但就在此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所謂大義,不就是你們世家自己的利益?你們口中說那朝中官員只注重自身利益,但自己做的事情,也不見得就高明多少,不過只是搶先占了高位,才能指點江山,為他人劃分大義。”
這個聲音來的突兀,而且格外鮮明,屋中幾人不管氣態如何,年齡都不小,聲音多少有些老態,但這個聲音清朗而清晰,里面蘊含著一股朝氣,一聽就知是出自年輕人之口。
“什么人?”
屋子里的幾人都出疑問之聲,看向那房門。
但跟著所生的事,卻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房門依舊緊閉,只是地面震動起來,在那最中間的地方地板破裂,一個尖銳之物鉆出,伴隨著喀嚓聲響,赫然是一個一人高下的穿山甲從里面爬出。
啪嗒!啪嗒!
隨著這穿山甲攀爬,諸多細小碎石崩落周圍,滾動之后,不少落到了五名世家宿老腳邊,但他們如無所覺,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穿山甲的身上,并且已經現了此物的不同之處。
這穿山甲不僅比普通都要大上許多,而且通體黝黑,身上的一片片鱗片,泛著金屬光澤,讓人一看,就感到堅硬而冷酷。
“這穿山甲乃機關造物!通體乃是精鐵打制!”
“剛才的聲音,就是從這穿山甲中出的!莫非是妖物成精?居然敢來到此處?”
“不知里面有何奧秘。”
盡管心中疑惑,但他們之中并沒有人慌亂,而后門窗震動,一道道身影飄然而至,站在幾名宿老身邊,待得身影停下,他們的樣貌也都浮現出來,赫然是七八名男女,每一個身上氣息都澎湃而爆裂,那筋骨中仿佛隱藏著神靈,隨時都會爆!
這些人,都是命修有成的修士,是世家培養出來的,有些直接就是世家血親,有的則是投靠世家之人,但都是忠誠可靠,被派來保護這些宿老。
這些人和世家家中的特殊陣圖氣息相合,戰力還要暴漲,出現有層次,每一個人在這世家根基之地,聯合攻殺,就算是面對第四境的修士,都能抵擋一段時間。
實際上,就算是那幾名世家家主,他們也都有人守護,不過因為是朝廷動手,走的是正規的俗世規則,那些人也不見得立刻就有生命危險,這才會放任展。
但此時卻有不同,這渾身精鐵的穿山甲,無論是怎么看,都不尋常。
“這是機關造物,墨家手段,看來閣下是墨家之人,今日到此有何貴干?”有了護衛撐腰,那孫耘等人也就有了底氣,不必擔心性命受到威脅,便就直接問道。
“幾位,我不是墨家之人,但如今卻也代表墨家,只不過并非是東華墨家!”
未料那金屬穿山甲中傳出這么一句話,開門見山,一下子就將事情給提升到了一個另類高度。
“不是東華墨家?”歐陽結聞言眼皮子一跳,“那難不成是其他部洲的墨家?你是天外來者?”
“歐陽家主知道的不少…”
伴隨著這樣一句話,那金屬穿山甲完全爬出地面,而后身上鱗片喀嚓喀嚓的作響,鱗片折疊、移動之間,穿山甲的背部裂開,就見一名男子從里面站了起來,引得屋中幾人都是格外警覺。
就見此人身材修長,身上穿著禮部侍郎的官服,乍一看好似朝廷中人,只是此人的臉上覆蓋著一張石頭面具,面具上雕刻著人臉,但表情詭異,似笑非笑。
石面人站起之后,沖著眾人行了一禮,面具下出笑聲,跟著道:“人道百家,傳承自千古圣賢,但古神撞天,原始大地破碎,然后新神補之,那無數的人道圣賢們,也隨之分散,但思維卻不能夠被約束,神游九天十地,傳承人道,甚至有不少干脆就是傳道重生,精神不滅、學說為本,在無盡星空中流傳道理,哪里有天下天外之分?就好似在下,雖然背后不是東華墨家,但乃是東華出身,學說沒有界限,也不分部洲。”
“你是東華本地人,接受了天外傳承。”聽到這里,孫耘等人已經明了,“原來如此,那你今日過來,又有何見教?想要讓我等世家投靠?這也休提,我等是不會投靠天外之人的。”
“我知道你等顧慮,暫且放心,”那石面人搖搖頭,“這次過來,不是要讓你們投靠,而是要協助你等,那邱言倒行逆施,是人道大敵,但東華還有另外一個大敵,乃是一尊大能,黑風為本,吾有一計,可使兩害彼此攻伐,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