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血去青天來,言落民心升
“蒼天已死，赤天當立，奸臣在朝，民不聊生！”
與此同時，在那東邊的山河中，一處城池之外，正有幾千人身著簡單的軍袍，拿著兵刃，高聲呼喊著口號，高舉著手中的兵刃，一個個臉上表情激憤，眼中滿是殺意！
“如今天下大亂，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我等當奮起手中刀兵，拼殺出一個未來！這天下異象，正是象征易鼎之勢，也是朝堂無道的表現，更是那奸臣賊子之故！”
最前頭的地方，一名身高體壯、面容粗獷的男子，立于一座土丘之上，高聲吶喊，聲嘶力竭”。
下方，眾人則是與之相對。
不遠處的城池上，幾名穿著錦衣綢緞的翩翩佳公子正看著城下的景象，聽著那人高喊的話語，不禁露出得意笑容。
“哪里來的天下大亂，這周圍的郡縣，早就被咱們高家控制，更遠的地方，也有其他幾家的實力操控，當真是讓他們亂就亂，讓他們安寧就安寧。”其中年齡最大，名為高歡，乃是高家第二代的杰出弟子，詩畫雙絕。
邊上，一名看上去只能稱之為少年的年輕公子有些疑惑：“這些人只要稍微探查一下，就知道這帶頭的說的是假的，怎么還會被鼓動起來？”此人名為高玉，也是第二代弟子，在一眾兄弟中排名十五。
“十五弟你有所不知，”又是一人出聲，此人年齡介于高歡和高玉之間，名叫高緹，在高家第二代，排名老八，“咱們站得高，看得遠，身后有家族資源、從小受到精心的培養。自然是見多識廣，觀一知十，可是這城下的俗民怎么能和咱們比？”
“不錯，”高歡點頭附和，“你看這些人，所見不過眼前方寸之地，最多不過去過臨村，哪里知道天下大勢，即便是對他們好的事，比如那幾個新法。只要咱們一出手，讓人找些德高望重之人造勢，說新法害人，他們自然相信，將對他們有好處的新法親手推翻，然后再埋怨朝廷對苛刻，甚至于有些人根本就不花費心思辨別，做事不講情形，只憑心情。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不會違逆。”
高緹笑道：“現在讓他們大頭陣，咱們只要在后面搖旗吶喊，讓他們覺得有底氣就行了。一旦逼得那不知死活的定國侯退讓，這些人全部丟出去，讓那定國侯斬殺，我聽說此人心狠手辣。殺了這些人，在青史上留下惡名，他的學說也會成過街老鼠。”
“兩位兄長果然是見識過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指點江山只在胸壑之中，著實讓人佩服，小弟今后要學的，還有很多。”高玉一臉憧憬。
三人便笑呵呵的在城墻上指點、談笑。
他們卻忘記了，血色天空剛剛顯現的時候，他們同樣惶惶不可終日，直到京城傳來消息，說是此事被邱言平息，已經沒有末世可能，方才恢復如常。
不過，這些并不能讓三人生出對邱言的感激，也不會讓他們覺得自己與城外之人一樣，都是肉身凡胎。
那城下的人馬本是平民，因天生血色，使得各地不穩，激發了心底的兇念，成了亂民，如今又被人組織起來，化作簡單軍隊。
不過，一個軍隊要成型，也不是那么簡單的，就算沒有章法、軍陣，可簡單的訓練，最簡陋的指揮口令還是要有的，更不要說提供武器了，這些東西，都不是一般的游兵散勇能學會的，背后還是有著世家蹤跡，是這東邊的一大世家高家所組織，為的就是試探邱言、逼他讓步。
不過，這邊三兄弟說的高興，冷不防的天空中突生異變！
轟！轟！轟！轟！轟！
就見那還有紅色的天空中，有雷霆閃爍，電蛇翻滾之間，好似神龍在云層中穿梭。
這雷聲來的太過突然，城頭高家三兄弟都被一驚，待得三人循聲看去，正好看到一道道星光從天上落下來的景象，生生將那血色劈開，還了一個朗朗天空！
下一刻，星光落在地上，帶著絲絲人道文思氣息，融入城內城外眾人心中，將眾人心中的一點亂念、貪念盡數平息，讓他們恢復了思維清明。
緊跟著，又是一句話在眾人心中響起 “這次天地變化，激發民間紛亂，令不少人在末世降臨的幻想中，催發了性子中的陰暗面，但念及源頭乃是天君神通，凡人被挑撥無可非厚，是以如今以神通平息，爾等從今往后，心念如常，但神通能動惡念，也可平息雜念，卻不能將惡人變成好人，若是今后再有惡行，那就不是神通所為，后果便要自負！奉勸爾等收斂心念，等待新龍歸位，天地乾坤重舊觀！”
這么一席話浩浩蕩蕩而來，帶著一股凜然之勢，在天下間血色籠罩、星光照耀、雷聲所及的地方流傳，令其中生靈盡數聽到，甚至直接作用在精神中，讓他們瞬息間明白里面的含義。
話不見威嚴氣息，也不見多少豪言壯語，偏偏讓眾人生出威嚴而不可犯的感觸，知道是一方大能出手，將異象徹底驅散！那話中更提及了新龍歸位！
皇帝歸天的消息，如今已經傳遍了大瑞各地，不少野心家、有心人都以此為籍口，煽動各處人心，從而令混亂越發劇烈。
可如今，突然有人出手，聲音變故天地各處，可以說是震撼人心，比那偷偷摸摸慫恿之人要來的鮮明，也不是一般的陰謀手段可比。
而聲音出口，略過皇帝歸天，而是提起了新帝登基，這樣一來，無形中將眾人的心思，從認為皇帝歸天是兇兆，王朝的合法性受到挑戰，所以天地異象，轉變成了新皇將要登基，所以有大能獻禮，要驅散天上異象，將兇兆改成了吉兆！
很快，就在那聲音落下的同時，天上的血色好似退潮的海水一樣，朝著一個方向急速褪去，轉眼就恢復了朗朗晴空。
血色退散，陽光普照。
照耀在眾人身上，將他們的狂年、超出自身的消融，將心底埋藏的對正常生活的向往重新顯化出來。
頓時，那些明顯就是要煽動心底念頭的話語，便就顯得有些突兀而不真實，理智迅速回歸。
便是那城墻上的高家三兄弟，也意識到情況不妙。
“新龍歸位，難道是新皇登基？”
“此事非同小可，有無邊大能出手啊！”
“有這一句話在，怕是要讓事情發生變化，必須要有應對之法！”
其實，不光是他們，在這一同一時刻，原本被紅色天空所遮蓋大部分國土，都受到了波及，除了北疆沿線，其他各地的世家盡數都意識到了局面不利。
世家大族傳承多年，見多識廣，見微知著，只是聽到聲音，很快就迅速分析出了可能發生的事，知道如今的局面會有變化！
那些被他們看重所培養的、用來慫恿民眾的人，更是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原來已經被狂熱氣氛所感染的不少百姓，竟是恢復了頭腦清明，不復原本的瘋狂！
這也難怪，舉頭三尺有神明，心中懷著敬畏，就會有底線，能分辨是非，而當百姓人心不齊、盡數陷入狂亂之念時，彼此就會猜測，容易分而治之，彼此牽制，一旦有人要反抗，就鼓動其他人過去，將那反抗之人鎮壓下去。
可如果整個隊伍的人，都有了他念，并且成為共識，那么統領這個隊伍的人，其權威一下子就要衰落，再大的權力都煙消云散。
“權力，說到底還是指揮他人，若是沒有人能夠指揮，如何還有作為？”觀天臺上，邱言將手從渾儀上取回，轉頭掃了身后諸多宰執一眼，“現在百姓自發反叛的可能已經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滅絕，只是此事只能持續一時，若是過不安穩，那就是官逼民反，所以接下來，東邊的幾個州府，必須要有官府主導，恢復生產，讓秩序重復舊觀，這邊需要諸位相助了。”
剛才的天上異變的消退，便是京城也在其中，那句話同樣出現在幾名宰輔心中，他們更是清楚此事將要產生的連鎖反應！
“不過…”這時，邱言話鋒一轉，“官府恢復生產，百姓不復被末世之念所驅使，那么接下來如果再有人慫恿百姓，那就是圖謀不軌，邱某自然不會手軟。”
話落，就有兩名官員走來，赫然是劉海等人，原本在樞密院為官，而今部分職權延伸到了兵部。
邱言待得幾人走來，就將一封書信交了過去。
“若是各地再有混亂，便令新軍開拔，將那根源斷絕，另外各地的宗族世家，早該接到朝廷命令，讓他們協助平定各方，但盡量收斂家法痕跡，若有不遵，也要追究，這個消息，便動用工部剛剛開發出來的脈轉儀傳遞出去。”
此言說出的同時，在邱言的身后，狂風大作，就見一團濃烈至極的血色光團落下，徑直融入那渾儀的圓環里面！
周圍的空間登時發生了一絲扭曲！
而天地間的氣運更是猛然波動，地下龍脈有翻身跡象，而在那東邊的大地上，一團黑煞隱隱震顫，察覺到龍脈有包圍自身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