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的念頭并未對邱言造成影響,他只是如常的走過來,狀若無事的與為幾人交談,那些人見了邱言的表情,稍稍放心,接著便就進了那衙門。《
入得里面,那胡斌等人就要讓邱言坐上主位,但免不了一番推辭,這倒不是虛情假意,邱言也知道,自己若是不坐這個位置,其他人或許也難以安坐,不過這推辭表現的就是態度,也是對其他幾人的尊重。
待得流程走完,邱言往座位上一坐,游目四望,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
被他看到的人,感受到他的目光,眾人心頭一變,在這之前,邱言看眾人的時候,他們都會感到無形壓力,下意識的呼吸急促,可這一次,壓力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通透之感,仿佛沒有任何秘密能瞞得住這雙眼睛。
“這邱學士身上,到底生了什么?”胡斌等人,早就身居高位,也都養出了自己的氣場,往哪里一坐,往往也是眾人焦點,可眼下卻還是被邱言看的心頭毛。
而那位知府柳齋,更是感受到了常人難以察覺的地方——
這也是他本就身有文思,更擅長書法,對文思、精神的變化很是敏感,是以在邱言看過來的時候,反看過去,隱隱從邱言身上感受到一股博大的精神。
“這種感受,從前還不明顯,怎的現在竟是這般明顯了,他給我的感覺,與我當年去往三晉祭祖的時候,在族堂上所見幾位祖先泥塑的氣息相似…”
卻說在眾人各異的心思中,那出去傳信的人也回來了,說了楊晃的回話,使得在場之人的面色的都有變化,他們本來期待能隨同邱言一起。去往城外迎接,做出一番動靜,留名青史,但現在看來,情況并不樂觀。
邱言聞言之后,點點頭道:“楊晃雖說行事頗為孟浪,但這件事情沒有做錯,他應該是去往我原本所住庭院了,那便派個人過去,讓他將人帶來。”
那報信之人領命就去。沒過多久,就見楊晃押著白蓮教主,直接入了府中,來到堂內,那白蓮教主身上還捆著不少繩子,他進來之后左右看看,眼中露出驚恐之色,但還是奮力挺直了身子,做出凜然之勢。跟著目光落在邱言身上,后者正看過來。
兩者對視,這白蓮教主渾身一顫。
“這個人就是邱言?”
他雖是第一次見到邱言,但看著滿屋人對邱言的態度。以及對方身上的莫名氣質,這心里倏地就蹦出這么一個名字,這個讓他痛恨的名字。
“只是,這人看上去似是大病初愈。身子骨似乎也沒有多少練武的跡象,又怎么可能做下那些事情?”
正當這白蓮教主迷惑之時,邊上的楊晃卻是驚呼一聲。對邱言道:“學士,您…您這身子是怎么了?”言語間,就要上前。
邱言擺擺手,阻止了楊晃的動作,然后道:“不必太過在意,算不得多大不了的事情,眼下的關鍵,還是這位白蓮匪,給他松綁吧。”
“這…”如果是從前,知道邱言的修為,楊晃肯定會遵命而行,但現在見了邱言的模樣,卻躊躇起來。
但邱言再次催促,楊晃方才依令而行,抬手一抓,五指震蕩,便將捆在白蓮教主身上的繩子扯斷,但手上不停,翻轉手腕之后,便要扣住琵琶骨,限制住其人行動。
不過,白蓮教主也知道自己陷于生死一線,再不拼命,怕是就沒有機會了,所以在聽到邱言吩咐的時候,就留了心,暗自蓄力,這時候繩子一斷,立刻就激勁力,腳下蹬地,便要朝前面撲去!
他這是要將邱言拿捏在手,作為人質!
這白蓮教主來的時候,就留神周圍局面,知道單純靠逃跑,那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他身在興王府中,都被生擒活捉了,現在一個人孤身于此,身陷敵陣,即便是再怎么拼殺,也不會有逃跑的希望的。
“不過,這楊晃將我帶來這知府衙門,卻給了我機會!”勁力貫通全身,念頭在短短時間中接連轉動,使得這白蓮教主的思緒格外通暢。
“逃不掉,那就拿住他們的頭領,以此作為籌碼,然后離開此處,說不定還能力挽狂瀾!這邱言看樣子,并非身有修為,想來是領兵打仗在行,可真要是一對一的動手,如何是我的對手!”
只是,這念頭還未真個落下,邱言目光直視過來,眼眸深處光亮一閃,竟是讓白蓮教主感到腦袋一陣刺痛,渾身僵住!
這時,楊晃已經按住了他的肩頭,也察覺了其人身上勁力流淌,知道此人并不老實,便就猛地扭動,向下一按,便將其人壓在地上,重重撞擊之后,這白蓮教主的臉貼著地面,方才回過神來,但再想轉動勁力,才現渾身勁力居然沒有半點回應。
“怎么回事?”
這下子,他難免生出一點恐慌之意。
邱言則是說道:“行了,楊晃,不必壓著他了,他也做不出什么事了。”
“這…”楊晃還是遲疑,但透過按壓,卻感到這白蓮教主身上已然盡力全無,想到邱言從前的種種神奇之處,方才放開。
果然,這么一放開,那白蓮教主還是趴在地上幾息沒有動靜,隨后慢慢爬起,抬手一抓,將攔在嘴上的布條拿開,跟著用力吐了幾口,似是要將嘴里的臟污吐出來,隨后惡狠狠的看了楊晃一眼,這才收回目光,也不看屋中的其他人,只是盯著邱言。
“你就是邱言?好個手段,本教主大事不成,功敗垂成,都是拜你所賜,好好好!”
聽著這飽含恨意的話語,在座眾人都是眉頭微皺,跟著就有幾人同時開口呵斥,一方面是要讓這白蓮教主知道勝王敗寇的道理,另一邊,也是想要多說幾句,露個臉,說不定就能因此上得青史。
這時候,邱言擺擺手,讓眾人先收斂心思,隨后對那白蓮教主道:“你口中說著大事,但其實心里并無大志。”
“嗯?”這話說出來,白蓮教主一愣,而其他人也是露出異樣神態。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白蓮教主瞇起眼睛,那眼中灰暗,仿佛已經認命。
邱言彈了彈手指,說道:“你看似坐擁教眾,領袖一方,然后興兵造反,甚至也曾占領廣大地盤,只是卻都不是出于本性、志向,這成為教主,是被人推舉上去,隨后造反,則是麾下人馬各方勢力妥協后的共識,而起兵的時候,你畏懼,兵鋒遍及南方之際,卻又得意,待得形勢急轉直下,擔驚受怕之下,所求的也不過就是自己的權勢與富貴…”
這些話,一句一句宛如尖刀一樣,刺入這白蓮教主的胸口,讓他的心臟不住的抽搐,更關鍵的是,不知是因為什么緣故,他居然提不起力道。
身陷敵營,孤立無援,本就足夠折磨人心,那身上的武藝,已經被白蓮教主看成最后的倚仗,結果這道倚仗也已不存,這時候聽到邱言的一句句話語,心中終于崩潰。
“你也不必在說什么風涼話了,從來成王敗寇,今日落到你們手里,算是本教主命數不好,只是我到底也是一方梟雄,我不信你們現在就能將我怎么樣,想來必定還是要送去那京城的…”這白蓮教主說的話氣勢十足,但兩腿卻微微顫抖,心里所求的,也是暫時活命,能拖一會是一會。
但邱言聞言,則是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不懂,我看你之前還妄圖襲擊,這心里也沒有半點大志,只是隨波逐流,卻害的兩道之地,卻還是沒有認識到自身的錯誤,既然是這樣,去往京城的途中,你便好生反省吧,直到知錯之時。”
“反省?”白蓮教主稍微松了口氣,但畢竟是習慣了當教主的人,終究還有一點不甘心,“我已認命,何來反省?”
“不反省,你如何能知?”邱言似笑非笑,然后就令人將這白蓮教主壓下,那教主也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老老實實的離開了。
不過,他人雖走了,卻難免讓屋中的其他人,生出些許不解,這些人本來期待的是一場足以流傳后世的“審要犯”,但邱言簡簡單單幾句話,好似與人嘮家常一般,如何能讓他們滿意。
就連隨同而來的崔素井,都覺得有些高高拿起,輕輕落下,如白蓮教主這樣的人,禍亂了半壁江山,既然抓住了,怎么也要好生對付才是。
這時,邱言目光一掃,在眾人臉上劃過,那雙眼睛,讓在座眾人,都感到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那正要開口的幾人,話都到了嗓子眼,卻怎么都說不出來了。
“好了,諸位…”
邱言正要說著,忽的眉頭一皺。
另一邊,在那文網之內,諸多大儒、宗師意念匯聚,在此顯化出復合意志,其人一顯形,就傳出一道意念來——
“血獄亂尊分身來襲,血獄文網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