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巖地底,水牢。
轟!轟!轟!
水花咆哮,整個水牢已化作澤國,水流中不斷有古怪氣息升起,像霧像雨又像風,在半空中凝結成一張張面孔,發出各種聲音,就算是鬼聽了,都會心中顫顫。
在這些聲音后面,伴隨著的是一道道秩序變遷,這種力量本就是神通之敵,這般擴散開來,波及水牢中的鬼差,就是破滅之局。
那些個鬼差嚎叫著躲閃洪流,不敢讓一丁點的水滴落在身上,因為只要落上,就是一陣青煙,化作無形!
那些水流中,蘊含著濃郁的秩序之力!
這般局面,本就是神通概念的產物,鬼差如何能不慌張,早就失去了章法,四散奔逃。
這其中,也包括了兩個將李坤的兩個鬼面差,但他們能領命去押送人皇,本身可見不同尋常,地位高過一般鬼差,身上也有些壓箱底的寶貝,如今祭了出來,變作屏障,護住了兩鬼。
可保住了靈識,兩鬼卻也知道眼下局面有多糟糕。
“這如何是好!上面追究下來,我二人怕是難辭其咎!”
“這怎么能怪的了我等?我們是領了令來的,若要追究,斷因判官也逃不了啊!”
“話是如此,但對上面的大人物而言,我們這樣的角色,死傷一兩個又算得了什么?”
“最糟的是,這洞巖鬼的體內并無多少強橫鬼士,多數孱弱,為的就是防止節外生枝,可如此一來,那些被囚禁的大儒、宗師鬧將起來,一時間也難以平息!”
“是啊,他們無法逃出去,卻苦了咱們這些鬼差…”
兩鬼交談的時候,依舊在往前奔跑。
他們行走的這條道路,平整、光滑,不似人為,仿佛是天然生成,在這片巖石構成的地底,這般道路處處都是,宛如蜘蛛網一樣密集,參差交纏,蔓延各處。
但眼下,卻有滾滾水流從深處涌出,將一條條道路淹沒!
一道鋒利如刀的秩序疾飛出來,這股秩序之力并不強橫,甚至看堪稱微弱,似乎隨時可能消失,可其中的特性發揮出來,依舊不是鬼差能夠抵御的。
茲啦!
秩序一飛過來,就流露出一往無前、舍身取義的意境,只是一擦,就把兩個鬼差用來護身的屏障破碎,徑直朝著兩鬼侵襲過去!
“完了!”
兩鬼慘叫一聲,知道情況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就在這時,一鬼腰間血光涌動,沖擊出來,凌空一轉,變作一人,身材修長,身披血紅大氅,血紅色的長發飛舞,面容俊美至極,但兩只眼睛卻是一片血紅,額頭上更嵌著第三只眼,此眼晶瑩剔透,宛如水鏡,和一雙血紅之眼有著明顯的不同。
此人甫一露面,周圍氣氛驟然變化,空間都凝固起來,那疾馳而來的秩序之力竟是被定在半空,而遠處洶涌的水流,也是瞬間凝固,就好像是時間停止的了一樣!
水流中霧氣凝成的一張張面孔驟然破碎,漸漸散去,將幾道身影顯露出,赫然是凡人相貌,但身上各有不同氣質,眉宇間充斥著凝重之色,而每個人的身后,都有幾道光暈聚散不定。
百家光暈!
這赫然是幾名領悟了道理、念合秩序的大儒、宗師!
“這里是怎么了?為何會失控?東華人皇去哪了?為何我找不到他的氣息了?”
這有著一頭血色長發的英俊男子,掃了幾人一眼,跟著就將目光收回,轉臉去看兩名鬼差:“你們二人最好給我一個交代。”
“少…少尊者!”
兩鬼先是長舒一口氣,感嘆自己得救了,隨即注意到長發男子的目光,那心神立刻又吊了起來,叫出了一個名字。
“這次事情,是我看在你們二人平時還算有些忠心,才交給你們去做的,現在鬧出了這么大的局面,若是不有所懲戒,不好給其他人交代。”
被稱為少尊者的長發青年搖搖頭,不理會兩個鬼差的求饒聲,身子一轉,重新面對那幾名大儒、宗師,身上蕩漾起血色漣漪。
“雖然不知道緣由,但你們這些人間逆流之人,如今能呆在這里,本該心存感激,現在居然不老老實實的被鎖住,竟然掀起風浪,那就是罪過了,血河法相,出!”
言語一落,通紅之色就呼嘯而出,狂暴的難以描述,瞬息遍及四周,將周圍的一切顏色盡數排斥出去,一切力量都鎮壓起來!
就算是秩序之力,都被生生按住,鎖在水花之中,難以掙脫出來!
下一刻,血紅之色慢慢凝聚,竟是變成了濃郁的血水,朝著那幾名大儒、宗師撲了過去!
“秩序之力,乃天地星空中最為頂尖的幾種力量之一,若在血獄之外,我或許也要忌憚一些,可在這血獄之內,我可得天地之助,而你等的秩序卻被隔絕在星空之外,無法貫穿連同,只是孤立的一點信念,如何能與我敵對?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這點,你們應該也很清楚。”
這少尊者輕描淡寫的就定下了狂亂的洪流,連秩序之力都鎮壓下去,雖說秩序之力在這里被削弱很多,依舊體現了其人之能。
“血獄亂尊,承蒙你等關照,老夫等人在這里被關押了不知多少歲月,所謂恩怨分明,這個仇恨,終歸要與你算一算!”那大儒中的一人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中氣不足。
“仇怨?”那少尊者搖了搖頭頭,“這不是仇,而是恩,等保了你們的人性,也讓你們得以獲得有如人間的,一樣能在這里參悟道理,總好過那些追求所謂純粹的大儒,到最后連自己都做不得。”
那大儒身邊,一名年約四十許的男子緩緩開口:“朝聞道,夕死可矣,人活著若只為活著,只尊崇于本能、天性,與禽獸何異?”聲音沉穩,但同樣中氣不足。
“哦?我記得你,你是當時在殿上,當殿斥責我的書生。”那少尊者看了中年人一眼,說出這么一句話,“你的勇氣我很佩服,也不愿讓你的這種秉性,被所謂秩序吞噬,不如就此向我效忠,自然不必被關押在此處。”
“閣下說笑了,”中年人搖了搖,“我等當初不明所以,在為學的時候貿然修行神通,最終因果糾纏,不斷求索之下,因果越發糾纏,身死之后便被拉扯至此,這已經是遺憾了,又怎么可能背棄生前所求,去做你這神通顯化的奴仆?”
少尊者也不意外,更不氣憤,只是淡然的點點頭,道:“有志氣,那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你等只能繼續從前的歲月了。”
說話間,洶涌的血水已經撲到了幾名大儒、宗師的面前。
那大儒、宗師明知不敵,但并未束手就擒,依舊激發秩序之力和圣賢精神與之對抗,但血獄隔絕秩序,得不到補充,只是僵持了不到一息時間,就被血水淹沒,身軀四肢都被血水沾染,徹底禁錮。
隨后,就有一枚枚字符從血水中演化出來,朝那一名名大儒、宗師匯聚過去,與之對應的,是幾位大儒身上都顯出一根根因果線,被字符圍困之后,凝聚成一根根聚散不定的鎖鏈,將他們鎖住、捆住,然后拉到了周圍的墻壁。
做完這些之后,少尊者并沒有停手,念頭一轉,呼嘯擴散的血水掠過被鎖住的幾人,繼續朝著四方通道、道路涌動過去!
在這復雜的通道中,關押著無數人,并非只有眼前的幾名大儒、宗師,還有更多人散布在其他的通道中,但隨著血水的涌動、推進,越來越多的大儒、宗師,被一下子禁錮住,然后重新封鎖。
“這樣又有什么意義?逃出來,終究還是要被抓。”感受著血水所到之處的情景,少尊者搖了搖頭,“不過,我之前心血來潮,是察覺百家水牢中有巨大異變生出,應該不是應在早就被削弱至極的大儒身上,但話說回來,此處有著不小禁制,雖然年代久遠,久未加固,也不該輕易就被這么多人逃脫,其中必有緣故!”
想著想著,他突然注意到,被他重新鎖住的大儒、宗師們,臉上并沒有露出懊悔、遺憾,反而都是勾動嘴角,露出一點笑容。
“嗯?”少尊者生疑,生出不妙之感,旋即想到一事,轉頭去對兩名鬼差問道,“那大瑞人皇去了哪里?”說話的時候,其人身上有股宏大氣息散發出來。
“少尊者,這事正要稟報給您!”兩個鬼差被這股氣息震蕩的魂體飄忽,卻還是強忍著回道,“那人皇身上有古怪,他一入此間,就引發了秩序動蕩,不少被鎖住的大儒,都紛紛掙脫束縛,水牢就此大亂!”
“什么?那人皇能引起秩序震蕩?這不可能!”少尊者面色一變,“他為人皇,雖然秉持秩序而登位,本身絕不可能駕馭秩序,如此說來…”
“終于想到了?可惜晚了!”這時,一個聲音從旁傳來,卻是那之前說話的老年大儒笑了起來。
轟隆!
聲音落下,水牢震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