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一片被風沙侵蝕大半的草地上,正有一人奔跑,動作靈動,背著一個包袱,包袱里扭曲變化,不時有人參的根須、長劍的劍橋,以及貓頭、狗頭冒出來。
此時,那狗頭掙扎出來,對那跑之人怒目而視,狗嘴里念叨著:“你叫什么來著?對了,叫做邱安!快將我放了,不然有你好看!我的本體就在后面…”
這話都沒有說完,后面就有一陣妖風吹來,那天狗所化人形便在里面,駕馭狂風,緊追不舍!
“呔!那修士,還不速速將本座的靈慧魄放開!”
這時,包裹中又鉆出一個貓頭,露出討好笑容:“沒想到尊下的本體,真是紫府境的大妖,從前多有冒犯,還請尊下不要放在心上!”
“哼!”狗頭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天上忽然間風起云涌,一道道漆黑墨跡顯現!
“這是什么?”狗頭、貓頭同時瞪大眼睛,循著墨跡的來源看去,卻是看到其墨延伸到了天邊!
定昌城外,肖嵐正在平息余波,安撫兵將。
這兵營內外,眾多兵卒低聲議論著邱言與左賢王一戰。
這一戰所帶來的影響,至少在這兵營中,著實不小,令許多原本對邱言書生分身,有所介懷的兵卒,改變了看法,尤其是最后追擊左賢王一事,讓他們生出了敬意。
“狀元公都追過去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出兵相應?”中軍大帳,魯降和袁興商討這什么,而后者卻緩緩搖頭,視線一跳,落到許老身上。
這位老人盤坐墊上,沉默不語,似在遙遙感應,仿佛是被袁興的目光影響。老人忽的睜開眼睛,皺起眉頭:“去告訴侯爺,此時不能出兵,只能讓兩位供奉出手。之前靈氣混亂,老夫還未察覺,現在才發現,那左賢王不惜透支壽元,將附近的龍氣和人道秩序暫時屏蔽,若這個時候他率兵來襲,就不妙了。”
“人道秩序被屏蔽了,他自己不也無法運用么?”魯降不解,“那左賢王從前都是以兵家秩序壓迫軍勢,放修士過來。方有戰果,既然無法動用人道秩序,不是只能憑著兵家手段了么?還有什么好怕的?”
袁興看了他一眼,搖頭道:“定昌城地處邊疆,受兩龍侵染。北方的黑龍還未成勢,對城池難有巨大影響,可前提是中原龍氣的壓迫、牽制,如今中原龍氣暫退,若是黑龍再來,哪怕持續很短,整個城池的氣運都會發生逆轉。到時…”
話還未說完,營帳的練簾子就被掀開,肖健急急過來。
見到他的模樣,就有人問:“少將軍,何故這般焦急?”
“父帥何在?我有事要稟報。”肖健不見肖嵐,就問了起來。
“侯爺在練武場。”袁興起身走了過去。“可是使節團有動作了?”
“不錯,”肖健點了點頭,“說是生出這么大的動靜,難免引起草原部族注意,所以要趕在影響擴散前進入草原。所以他們已經從驛站啟程了。”
“已經啟程了?”袁興皺起眉頭,使節團想要離開,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可走的這么急,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但意外歸意外,袁興還是道:“既然這樣,我先陪你過去,把事情給侯爺說一下。”
魯降卻道:“使節團就這么走了?狀元公不也是其中成員么?這使節團一走,豈不是把他給落下來了?雖說侯爺本就打算把他留下,可連個折子都沒上,一點說辭都沒有,直接被使節團拋下,朝廷豈不是要追究?萬一給當成了逃兵,可就不好辦了。”
“這些事,就不是我們能參與的了…”袁興還待再說,卻聽帳外一陣混亂。
“又怎么了?”疑惑中,帳里幾人都走了出去,便見到幾名站崗的兵卒,正抬頭看天,伸手去指。
有了這么一個動作,袁興、魯降、肖健等人亦抬頭去看,跟著神色各異。
天上,因交戰的余波,云層都被震開,露出了空曠的一片,但這萬里無云的藍天上,此時卻有一點點的墨跡顯現,一片一片,演化諸多景象,最終匯聚起來,朝著北方飛去,一路延伸,乍一看,就像是墨色的煙氣,連綿不絕!
“這是什么?”
營門邊上,楊眾與龐倩茹正在交談,兩人一個面帶笑容,一個則是嚴肅死板,但現在同時抬頭看天。
“這墨跡,與邱言交手時,用那支筆畫出來的痕跡有些相似。”龐倩茹瞇起眼睛,“看來又要有趣事發生了。”說到這里,龐倩茹竟也不招呼一聲,就這么轉身離開,手指含在嘴里呼哨一聲,就有戰馬疾奔而來。
她轉頭給楊眾留下一個爽朗笑容,跟著腳下一蹬,整個人凌空躍起,翻身落馬,隨后一抖韁繩,驅馬遠去!
整個過程,堪稱行云流水。
看到龐倩茹遠去的背影,楊眾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他們兩人自幼相識,楊眾當然知道這位將門虎女的性子,更知她的那位王侯父親,在其身邊安排了幾名高手隨行保護,不需自己過多擔心。
“不過,這次不同以往,很可能會起大戰,到時難免波及眾多,希望她不要太過妄為。”想著想著,楊眾又去看天。
同時看天的,還有身在練武場的肖嵐,這位大瑞的邁山侯的心里,還回味著武念反饋過來的感悟,此刻看著那一道道墨跡,觀與想連,竟是生出異樣感受,隱約察覺到墨跡隱藏著的諸多信息,似有兵制陣圖變幻。
“這是以墨言兵么…”
噠噠噠!
另一邊,龐倩茹策馬狂奔,從兵營往北邊去,中途要經過定昌城北門,遠遠的就能看到,城門前,邱言誅殺布義齒的地方,竟也有一縷形如煙氣的墨跡升騰起來,飄蕩上天。
甚至于,在定昌城的南邊,中原所在,也有黑氣蔓延過來。
“有趣…”
口中說著,龐倩茹撥轉馬頭,步入了廣闊的草原。
天地空曠,往前看去,廣袤的大地上,一望無邊,在視線的盡頭,天與大地連成一線,但在那天上,一道道漆黑墨跡,仿佛什么人用毛筆在蔚藍的天幕上筆走龍蛇!
墨跡匯聚,如烏云匯聚,漸成洪流。
洪流滾滾,延伸到更遠的地方。
天空之下,被戰局波及的野馬群已經離開,留下一片片被冰塊砸出來的肉泥,在莫名之力的影響下,破碎的血肉骨骼跳動著聚攏,化作巨大肉球,植根大地,仿佛醞釀了什么。
地下,那尊神靈心驚膽戰,對剛才的一戰心有余悸,自身還被那古老意志的侵染影響著,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同時對不斷壯大的肉球心懷恐懼,可謂混亂至極。
但神靈的法職本能,還是通過神念、神聽之法,將天上的墨色洪流,傳入了神心里面,讓他越發不知所措。
下一刻,肉球周圍,碎肉與冰塊之間,一道道墨跡也顯化出來,就連天上的云層里,也同樣滲出一點墨跡,隱隱能看出一只仙鶴、一座細口瓶的輪廓。
這般輪廓,略一顯現,便潰散開來,與南邊飛來的墨跡混合一處,好像兩軍會師,攜著諸多信息,朝著北方洶涌而去!
更北的地方,邱言所過之處,都有淡淡的墨跡顯現,令這墨色洪流越發壯大,橫貫天空!
“這是什么?”前方,循著靈慧魄的聯系,追蹤前行的天狗,看著那道墨色洪流,不禁按下云頭,他從中感受到了一股令自己震顫的力量,暗生戒備!
天狗前方,被妖風包圍的邱安則順勢一轉,身軀化作水流,蜿蜒穿梭,帶著那個包裹,脫身出去,向著前方的林子沖去。
這邱安來歷曲折,原型是上靈道的唐萊,被邱言去了魂,留下殼,又有毒水侵染因果,最后被神靈身凍結了因果,隔絕從前,算是嶄新之人。
他本被安排在劍南道,護衛劉懷一家的安危,如今劉懷等人去了京城,有胡起、戴國照應,還有京城龍氣安定,普通修士很難威脅到他們,邱安便被邱言調到身邊,暗中相隨。
這次,邱言與左賢王大戰,動念追擊,留在城里的諸物,便被邱安帶著,那囚禁了靈慧魄和貓妖的貓狗也在其中,便也把那天狗引來了。
天狗在定昌城中,因龍氣碰撞,昏沉了一會,心思略有遲鈍,加上邱安有唐萊的底子,也恢復了不少修為,上靈三轉,能做性質變化,一路前行,沒有被抓住。
正當天狗疑惑之際,有道冰冷的玄冰激射過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句尖細話語——
“來者止步!”
話落的同時,天上的墨色洪流化作云霧,墜入林中,墨跡沾染邱言手中之書!
這墨色洪流從中原、經定昌、過神靈、抵林中,漫長路途,卻瞬息而至,連那柔羅三圣都未能及時阻止,但現在卻都生出警兆,心有默契,各自出手,那宮主出手阻礙天狗前行,余下兩人,更不理會以大欺小、以多打少的名聲,激發招數,直指邱言!
感謝“靈魂衛隊”、“米赫然”投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