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淳,你可是有話要說?”九韻齋主看向大陳先生,問了一句。
大陳先生則道:“論道機會難得,正好讓小輩們也來感受一番。”
等甄知佐、高松、陳井、安錦等人進來后,看到邱言坐于大陳、九韻齋主邊上,立時瞪大了眼睛,他們當然能看出來,幾人之間有種平等交流的味道。
不過,比起剛才,他們的態度有了細微的變化,畢竟剛才邱言一步入陣,幾個呼吸的功夫,就炸裂棋陣,隨后從容入殿,這樣的景象,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想歸想,終究還有疑惑。
隨后,在小沙彌的引領下,一行人到了大殿邊緣,駐足觀看。
做完這些,小沙彌就要離去,卻被三僧叫住:“慧我,去將你幾位師兄叫來,也來觀法。”
“是。”小沙彌恭敬答道,眼露喜色,打量殿中眾人一圈,小心翼翼的出了殿,幾息之后,就領著幾名光頭男子進來。
算上這小沙彌,一共六人,樣貌體態各異,神態也各不相同。
三僧見了,微微點頭,為首那人道:“你們大師兄外出游歷,錯過今日之事,甚為可惜,你等且不可分心。”
“是!”六人齊聲回應,聲震屋瓦,跟著也到大殿一角,定神凝神。
緊接著,眾人目光就落到了最扎眼的邱言身上。
邱言卻不慌不忙,也不起身,只將身邊那杯茶端起,放到身前地上,跟著閉上眼睛。
“他在做什么?”高松邊上,一青年低聲詢問,卻換來了一個責備的目光。
“多看多想!”
邱言放茶在地。四名大儒分列兩側,三名佛門大師盤坐金身前,又有諸書院俊杰分布殿中。還有佛門六子聚于一處。
這一幕,似乎平常。但在后世,不知被多少人向往,更有無數文豪、書畫大家,憑空去想象今日情景,想將這群賢齊聚的一幕重現。
不過,在這當下,大殿中的人們并未意識到此刻珍貴。卻有心懷不滿的九淵弟子嘀咕出聲,說邱言故弄玄虛。
倒是九韻齋主等人看著那杯水,皺起眉頭,以他們與秩序的聯系。隱約能夠感到,杯中之水正急速旋轉。
“朝中傳聞,說邱言修有神通,若非引發異象,根本拿不到狀元。如今看來并非空穴來風,這隔杯旋水的手段,應是武道勁力之法…”
九韻齋主在心中猜測。
“我方才以秩序和圣賢精神,化作縱橫之線,布下棋盤陣法。他卻要用小巧茶杯,做出應對,或許是有心要有分別,只是,邱言領悟的乃兵家秩序,與殺伐有關,在這肅穆大殿上,會顯格格不入,先就落在下風!”
想著想著,他心中漸定嗎,這九韻齋主并未因年齡,就輕視邱言,而是正視其人,思考、分析。
實際上,那么短的時間就沖破了棋盤陣,這沖擊著實不小,只是九韻養氣在心,喜怒不形于色,才能表現如常,但畢竟已被先聲奪人。
邱言以平等口氣,言及來往之禮,無形中就將彼此地位拉近,近乎平等,若能論道有成,更是能趁勢而起。
“不過,若是這番對論沒能成功,那其人漲起來的勢頭,就要直轉急下…”
九韻齋主還在想著,大陳卻忽而出聲問道:“邱生,你這杯中到底有何玄機?”
邱言睜開眼睛,眼中居然沒有光亮,宛如兩口幽潭,散發淡淡吸攝之力,周圍的光亮一暗,仿佛都被拉扯過去一點。
“先生問得好,諸位且觀此杯!”
說著,他伸手虛抓,勁力涌動,絲毫也不掩飾修為,那茶杯的蓋子“啪”的一聲彈起。
嘩啦啦!
那杯子里涌出滔滔水流,宛如長江大河從地底涌出,瞬息之間,就蔓延了整座大殿!
同一時間,皇宮。
“不知邱言對翰林院的規矩熟悉了多少,過個幾天,要讓他過來,問問他對新法的看法。”
早朝之后,王甫就被一名小黃門引到了御書房外等候。
在這期間,他思考良多,多是國政,但最后又想起了邱言。
邱言的考卷讓他大生知己之感,有心想要深談,只是國務繁雜,無暇分身。
畢竟,監考會試的半個月,王甫與外界隔絕,很多公務都有遲滯。
再加上,幾部新法試行京城,也引起了諸多問題,忙得王甫根本脫不開身,每天閑暇的時間很少,今日若不是皇帝召見,立刻就要往政事堂處理公務,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其他。
“監考會考,隔絕幾日,既是為選拔人才,也有刻意隱匿,放任商賈施為的意思,好讓他們和背后之人從暗處跳到明處,如今已到時候,該收網了…”
想著想著,王甫盤算起下一步的施政方針,想的入神,卻有一尖細聲音響起——
“王相,官家讓您進去。”
王甫收斂思緒,循聲看去,入目的是那白面老人,他禮貌的一笑,就要邁步,那白面老人卻靠近幾步,低聲道:“官家找王相過來,是有事要商談,但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這一句無頭無尾,說完,老人就神色如常的將王甫引進殿中。
只是,王甫與這老人早有默契,一聽這番話,心里就大致有數了。
“王卿來了。”里面,傳來年輕皇帝的聲音,他的面龐有些蒼白,眼里還有血絲,顯然又熬了一夜,早朝時在金鑾殿上,因距離的關系,并不能看個清楚。
這朝后留對,體現的是皇帝信任,自從變法開始,王甫時常能有如此待遇,很多新法在頒布前,都是君臣二人這么商量著起頭,又由其他人查漏補缺。最終成型。
這次也是一樣,君臣二人先就市易法、均輸法的細節談了一會,跟著又聊起了兵制革新的事宜。
對于這點。王甫并不贊同,只是礙于皇帝對新法的支持。不好明說,一直都采取著拖延戰術,指出李坤想法中的疏漏,卻又不能太過,里面的度委實難以把握。
即便如此,雙方因為兵制革新的事,也是越來越有不快。說了還沒多久,李坤就氣呼呼停下了爭論,怒視王甫。
后者則沉默以對。
他王甫雖想變法,需皇帝支持。可若是因此,就事事不問青紅皂白,都順著圣意,那就成了奸佞了,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總是要有點擔當的。
見王甫不說話,李坤氣了一會,卻也沒轍,這招王甫不是第一次使出來了,早就輕車熟路了。
“算了。朕與王卿的分歧,以后再論,朕今天讓你過來,除了迫在眉睫的變法之外,還有一事。”
王甫暗道一聲來了,接著便道:“有什么事,陛下但說無妨。”
大瑞皇權的基礎,其實是士大夫和官僚體系的支持,并沒有達到邱言前世明清兩代的皇權威儀,大瑞的臣子們,除了要在禮儀上,表現出對皇帝足夠的尊重外,很多時候,雙方的關系,并非扭曲的主仆之分,而是單純的上下統屬。
“有關邱言的事,”李坤并不繞圈,以他的身份,也沒必要掩飾,“朕想了一下,此人才學甚高,見識驚人,當好生磨練,所以有心將他調去地方,為一任父母官,也好培養才干,日后方能為國之棟梁。”
王甫皺起眉來,他知道,李坤雖然點了邱言為狀元,更知其人念合秩序、精研人道,不再追究修有神通一事,但皇帝居于深宮,容易被人影響,怕是聽了什么人的話,又生了疑心,想要再觀察一番。
其實,這倒未必是壞事,只要邱言安分守己,這點懷疑,很快就會變成愧疚,最后化作豐厚的補償,足以讓邱言在官場上青云直上。
只是,這樣一個對變法見解深刻的人,卻被放到地方,在王甫看來頗為可惜,但想起白面老人的提醒,剛才又因兵制一事與李坤鬧了不快,倒是不好直接反對,否則很可能弄巧成拙,反而讓皇帝對邱言再生懷疑。
想了想,王甫只能委婉的道:“歷代狀元,沒有這么快被外放出京的,更何況邱言剛入官場,為翰林院修撰,也該好生沉淀。”
這也是他的真心話,邱言身為狀元,這么快就被打發出京,傳出去,不利于他的前程。
“修撰之職,就讓他兼著,有個京官名頭,也方便他在外行事,”說著說著,李坤語重心長的道,“邱言乃為事之人,豈能困守一院?正該到地方上歷練歷練,才好為朕的左膀右臂,只是望他能安穩任事,不要再搞出太大事端才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其實,李坤也有顧慮,知道邱言念合秩序,名望一足,立刻就是大儒,到時候反而不好這么快調配了,這才急于行事,想在邱言名聲大起前,能敲打敲打,也好日后掌控。
“這般兼任,于理不合。”王甫心里清楚,這兼任京官,其實是李坤對邱言心有愧疚的表現,所以出言,是為加重李坤的這種心理,讓邱言能得無形好處。
果然,李坤聽了這話,略有焦急,抬手擺了擺手,就要反駁,卻把桌上杯盞打翻,茶水滾落桌上,濕了幾分奏折。
咕嚕嚕!
同樣是杯中水,大梵寺正殿卻被淹沒,殿中眾人皆入水中。
突然,佛像一震,雙眼閃爍一點不易察覺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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