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京意志,在這一刻與邱言融合為一,在他的體內體外穿梭。
意志的融合,是在安陽別院中完成的,在那之后,邱言整個人就陷入到了一種奇特的狀態之中,看似與從前一般,能走能動,但感知中卻又變化,周圍的一切,都生出奇異變化。
城池各處,都有自己的耳目,城中居民的一舉一動,都能感應得到,瞬息間就匯聚過來。
這對于一般人而言,并不容易承受,興京龐大,人口比之東都也不逞多讓,一個人的經歷不算什么,但幾萬人、十萬人、幾十萬人,在同一時間內的所作所為,匯聚過來,就是龐大的信息洪流。
接收到這么巨大的信息量,常人的意識根本承受不住,即便不當場崩潰,那諸多信息里的內容,也會侵染魂中,影響性情,進而使人瘋癲狂躁。
不過,邱言卻沒有這樣的問題,他本是凝聚出了神魂的修士,又有神靈身處理信民念頭的經驗,信息涌來之后,在短短時間內,就盡數理順,隨后梳理、歸類。
“若是尋常儒者,即便能悟透興京意志,也不可能一下子適應下來,要慢慢梳理,一點一點的感悟,開始的時候接收不了多少信息,隨著時間的推移,才有可能不斷擴大感知和感悟。”
在梳理的間隙,邱言生出一些想法。
與興京意志融合一起,最大的好處便是能時時感悟城中人道,又或是探尋城池的歷史源頭,但對于一般的修士而言,了解百姓生活和歷史,可謂毫無意義,他們即便能運轉神魂、感知去接觸城池意志。也不會為之。
真正有可能這么做的,多是研究和追求人道的儒者、學者,但這樣的人。沒有修行過的話,身軀孱弱。就算學問高深,可肉身不會因此強壯,能夠承受的信息有限,所以要循序漸進,這個過程因人而異,相當于在擴張腦域容量,往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儒者壽命本就短暫。很有可能因此虛度光陰。
“這也是興京人口眾多,信息過于龐大,如果普通的小縣城、或者村鎮也存在城池意志,那么讀書人就可以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領悟和感受,不需要浪費壽元…”
想著想著,邱言的心思落到了陳家老祖曾說過的話上。
“那陳家老祖提到過人道最為昌盛的部洲,不知道在哪里,是不是每一座城池。都有自身的意念。”
念頭落下,邱言渾身一震,那興京的意念被他梳理完畢。
“這意念雖然融合,但還有地方無法探查,只能感受普通百姓、商賈。內城中諸多官宦住處卻模糊不清,城外的幾座軍營也看不清楚,至于那皇城里面,就更是難以探查了,不過,這也難怪,興京意念,相當于以興京為根基的簡單龍氣,百姓為肉,百官為筋,兵將為骨,皇室為根,自然難以探尋。”
這個念頭落下,邱言慢慢排出雜念,全身心的感受城池意志,并以此為踏板,令意識步步高升,朝著夜空走去。
在高空之上,巨大的龍身若隱若現…
“嗯?”同一時間,龐倩茹從床上驚醒,回憶前塵,這才想起,今日晚宴已經落幕,自己則是回到了家中。
“不過,總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么…”
她皺起眉頭,努力的去回憶,但收效甚微。
到了最后,龐倩茹無奈的嘆了口氣,感到眼皮沉重,便重新躺下,閉上眼睛,沒過多久,就熟睡過去。
便在這時,一道潛藏在她心靈之中的陰影,緩緩擴大,那陰影之中,竟是一片平原,平原山腳,聚集著一批身穿兵甲的兵卒!
下一刻,一身戎裝的龐倩茹憑空浮現,她先是驚訝,但沒過多久就適應下來,看著手下兵將,欣然一笑。
“這真是一場美夢。”
不遠處,同樣有著一支千多人的軍隊,為首的是一名身穿儒服、驚慌失措的書生,不過書生的面容模糊不清,看不出來歷。
對面,龐倩茹拔劍出鞘,往前一指!
“殺!”
領兵征伐,是龐倩茹的美夢,卻又是一些人的噩夢。
在這一刻,從安陽別院內“離開”的眾人,各自陷入了夢鄉,有的臉露驚奇,有的輾轉反側…
如此幾日,龐倩茹都做著同樣一夢,從開始的疑惑,到現在的興奮,已讓她漸漸難以自持,在發現白日無法入夢后,每日天色一黑就早早安歇,大為反常,卻沒有人敢出言詢問。
這一日,當龐倩茹回到了那片平原,和幾日前相比,軍隊擴張了足足一倍!
看著那一名名兵卒,龐倩茹滿意的笑了。
“我乃將門出身,這個夢境,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做的!”
“我自幼鴻運齊天,沒想到在夢里也是無往不利!”
“我之名聲已不再限于江南,在興京也有了根基,等榜一放,入朝為官,早晚會有帶兵之日,這夢,莫非就是預兆此事?”
在這一刻,陷于此處的諸人,各自感嘆,隨后帶領著兵將出征!
另一邊,一身戰甲的邱言正立于城頭,看著下方包圍此城的兵馬,暗暗搖了搖頭。
“曾入書中世界的人,竟都不記得前因后果了,只當此處是夢境,不過他們的相貌,而今卻都分辨不出,這些日子來,幾支軍隊相互廝殺,終于有人將主意打到此城之上了。”
這座城池,是邱言與興京意志相合后,以城池意念觀想形成,以興京為原型,其實并無興京那般巨大,最多只有七分之一的大小,但在這片平原上,卻依舊極為顯眼。
轟隆!
城下,諸多兵馬動手。
嗖!嗖!嗖!
城墻上,屬于邱言的兵卒張弓搭箭,頓時箭矢如雨。
激戰爆發。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邱言瞇起眼睛:“弓兵的特性我還未完全掌握,觀想出來的弓箭,也有諸多弊端,明日還要去搜集一點兵書才行,不過這器械制造之法就沒那么容易找到了。”
殺機肆意,在城下蔓延,那攻城的軍隊連綿于城外,仿佛一頭等待蛻變的巨蟒!
“這沙場爭鋒,是王朝建立的基石,幾日拼殺,讓我對龍氣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再過不久,應該就能達到第三步了,而那飛豹道長已經突破了三座宮殿,不知還能拖延多久,只是他仿佛在刻意壓制力量,似乎也有盤算…”
飛豹的盤算,邱言并不清楚,但這一拖延,卻是長的出乎意料。
這一等,就等了近二十天,時間已到二月二十幾日,而那位飛豹道長,也才攻破了第十座宮殿,但距離登頂灶山,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不過,在這之前,邱言也迎來了一個重要的日子——
“邱兄,你說我若是這次名落孫山,是不是就會銳氣盡失,今后屢試不第?”
客棧中,周貫坐臥不寧。
此時天才蒙蒙亮,但諸考生卻都早早起來,客棧的小二則是備好了早餐,顯是早有準備。
今日,是會試放榜的日子。
周貫如今所住客棧,已不是藏書客棧,而是興京城外,一座村鎮中的小客棧,布置簡陋,離城門也有段距離,但勝在價格便宜。
藏書客棧在興京城中,算是便宜的,可依舊花費不小,住在里面是為了方便會試,省的再走遠路,影響了心情和狀態,可會試之后,已經不需要考慮這些,是以眾人也就各自退房,去了城外落腳。
邱言自也隨他們過來,但胡起和戴國,以及兩名老道卻是沒有跟過來。
眼下,如周貫這般定不下心來的人,并不在少說,這客棧的大堂中就有不少,其中一些還進進出出,臉色煞白。
這還是客棧偏僻,若是在城中,很多考生還有仆從、丫鬟,那架勢更大,顯得更加混亂。
“行了,周兄,不必擔憂,以你的才學,想來還是有機會上榜的,我勸你吶,不如想一想等會看榜的時候,如何能不失態,省的被哪家富商給纏上了。”邊上,曹漢奇出言打趣,不過他的臉色也有些僵硬,顯是在用言語排解心頭緊張。
“放榜與富商何干?”羅家云深吸一氣,隨后問道。
卻是海明回道:“這我知道,聽說京城富商,最喜榜下捉婿,但凡有人中了進士,立刻就有幾家爭奪,那陪嫁之物,更是一家多過一家…”
“還有這事?”周貫似乎也來了精神,湊上前去,接著碰了碰邱言,“邱兄,你乃解元,進士十拿九穩,到時候不妨挑一家姑娘…”
類似的談話,如今遍布全城。
整座興京,都陷入到一片緊張的氣氛之中。
但在這慌亂的時刻,卻也有著處處暗流。
內城,田府。
田游青而今乃是天子眼前紅人,幾次提議,都得稱贊,儼然有了新黨第二號人物的氣相,門前日日車水馬龍。
不過,這個時間,還不會有人拜訪。
府內后院,田游青早早就起來了,但不是等待放榜,而是對著屋中兩人問道:“事情,都準備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