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剛剛走出貢院的邱言,在邁出踏出門檻的瞬間,壓在心頭的貢院意念登時消散,隨后又走兩步,心有所感,感到地下、天上,隱隱有龍氣要滲出來、落下來,而魂中的萬民心火,竟是搖曳起來,有片廟堂景象在其中隱現。
“嗯?這次會試,似乎令人道感悟有了進展…”
不過,不等他細細探查,門外候考的諸人就圍了上來,周圍頓時嘈雜起來。
“貢院門前發生了什么?”
茶肆中,等候許久的徐苒聽到聲響,眉頭一蹙,抬眼一看,入目的正是邱言被人圍著的情景。
“是他?他出來這么早?”徐苒的話中,蘊含著一絲不快。
在這同時,身邊的其他幾女和祁九聯,也都看到了邱言,彼此對視一眼,三女起身。
“這位公子,請問我家公子考得如何?對了,我家公子的名諱是…”
“我等是瑯琊王家的仆從,我家少爺人稱瑯琊神童,英俊瀟灑,見之難忘,公子定是有印象的…”
“邱公子!邱公子!咱是劍南老鄉,我兄弟也常念叨你的名字,他叫段意,所處的房應該離公子不遠,公子可曾看到他答卷答得如何?可有露出過難色?”
邱言如今也有了名聲,且因文枝楨的關系,很多考生都認得其人,但在送考的人里,還算陌生面孔,很多人只當他是胡亂書寫,才能提前出來,是以并不關心其身份,只是打算透過邱安,去了解自家少爺、公子考得如何。
不過,那考場考生眾多,來自五湖四海,邱言會試時更是投入心力,哪有功夫去記憶其他人的模樣。更不要說觀察旁人作卷時的神態了。
這次畢竟不同以往,雖說會試考場也是人道一環,但被貢院意志鎮壓,邱言并無余力去顧及其他。
“讓一讓!”
就在這時,一個冷硬的生硬從人群中傳出,就見跟在四女邊上的兩名護院走了過來,二人行走時血肉震顫,生出無形勁力,把沿途之人擠開,生生開辟出一道道路。供后面的幾名女子行走。
沿途的人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不少人怒目而視。只是目光落到兩人身上,心底卻本能的生出恐懼之意,有如看到了山林野獸一樣!
“好重的殺氣!”
遠遠的,還隔著人群。但邱言在聽到聲音,看到兩名護院的身影后,就注意到兩人,緊跟著感知中生出感應,仿佛在兩人身上看到了厚重血氣,其身后更像有著尸山血海一般!
隱約間,甚至還有血腥氣撲鼻而來!
“這兩人,應該是從兵家沙場中走出來的!”
只是一眼,邱言就猜出了二人來歷。心中靈光一閃:“是了,兵家沙場也是人道的構成部分,我這次會試的雜文、策論,已然涉及了人道諸多細節,但局限于中原腹地。對外戰沒有提及,那沼地之事與王朝兵事也有分別,日后倒是要留意,不過貪多嚼不爛,且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邱言思考之時,那兩人已經走到跟前,沿途之人漸漸畏懼二人之威,又被幾女的姿色所攝,竟是漸漸退去,在邱言周圍留出空地。
“邱…”
宋倩見了邱言,開口欲言,她自從在文會見到了心猿當空,浮現邱言之影,就知邱言身在城中,事后托龐倩茹尋找,確定了邱言下榻的客棧位置。
只是,那時的邱言,看樣子是在一心備考,宋倩考慮再三,并未過去打擾,一直等到現在。
不過,不等她開口說話,姬箏就搶先一步走過去,朝邱言行了一禮,笑道:“邱公子,你我又見面了。”
“原來是姬姑娘,那次的事情,還請贖罪。”邱言并未露出驚訝之態,從容回禮。
“公子客氣了,”姬箏展顏一笑,“本就是我說要報恩,公子并未留下承諾,罪從何來?”
“姑娘能不怪罪,那是最好。”邱言也未客氣,點頭默認,當時他雖有所考慮,但并未留下定語,里面的情況,二人心知肚明,算不上食言。
只是他的話,卻令姬箏身后的徐苒生出不滿,徐苒本就因為文枝楨的關系,對邱言沒有好感,認為對方什么都沒做,卻可和文枝楨齊名,對此很是不忿,再聽了這話,忍不住冷笑一聲。
這一聲,讓宋倩從愕然中回復過來,她看著與邱言交談著的姬箏,露出疑惑之色。
這些日子以來,因徐苒的關系,姬箏的來歷她與龐倩茹自是清楚,但對方雖然文會之夜,對邱言的這個名字有所反應,但事后并未追問,所以宋倩和龐倩茹都不知道,原來姬箏和邱言也是有舊的。
看著二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宋倩頓時有些驚疑不定。
正在這時,邱言突然轉過頭來,對宋倩道:“宋小姐別來無恙,那日林中一別,至今已經有些時日了。”
“難得公子還記得。”宋倩微微低頭,低語一句,接著又道,“我有些話想要與公子說,只是今日不便,改日還要到登門拜訪。”
“哦?”邱言腰間懸著的玉佩微微一震,自以為已經摸到了宋倩的想法,便點了點頭,“自當恭候。”
這時,姬箏不失時機的道:“正好,小女子也有事要與公子相談,這次會試,以公子之能,定有佳音,到時還有些事情需要注意,須知這新晉進士,多數是要入翰林院的。”話說到這里,她適時收聲,只是話中透露出的內容,卻讓邱言瞇起眼睛。
“翰林院?”
“公子!公子!你出來了?”
“汪!汪!汪!”
就在這時,人群后傳來一聲大吼,震得不少人耳中嗡嗡,接著就有胡起和戴國拖著一條土狗,從人群中擠了過來,只是那只狗卻很凄慘,被踩來踩去。
“嗯?”兩個護院微微輕咦,看向胡起二人的目光中夾雜了一絲戒備。
一到跟前,戴國就嚷嚷起來:“公子,你出來這么早?我剛才和人聊天,聽他們說,一般都要午時之后,才有考生交卷,交卷太早的,都是考不下去,或者心中感到煎熬的。”
“二弟,住口!”胡起面色一變,趕緊呵斥。
姬箏抿嘴一笑:“二位多慮了,以邱公子的才學,斷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邱言搖了搖頭,并未回話,這會試的名次又不靠嘴說,真正如何排序,還在于那貢院中的人物,而今借著會試機會,與城中龍氣、意志接觸,心中正有感悟,卻又搖擺不定,亟待探究。
“這搖擺之故,應源于名次背后的氣運消長,正好用來探究人道變幻。”
一念至此,邱言便有了決定。
“諸位,改日再敘,邱某有事先行。”話落,他給幾人拱手,便邁步而行,有了胡起和戴國護衛在旁,倒是沒有人再來逼問,只是難免有人議論。
“此人是誰?和這幾位女子相熟?”
“這事情不簡單,這幾位女子我都有耳聞,背景都不一般,但都傾心于那江南大才子文枝楨!可現在看來,和這個考生的關系也不一般吶。”
“真的假的?我怎么聽說,是文枝楨死皮賴臉追求那徐家小姐?不過,無論如何,都有好戲看了,只是不知,這考生是何來歷?”
“他都不認識?此人是劍南解元邱言,寫的一手好字,是我劍南道有名的才子,名聲并不弱于文枝楨。”
“邱言?我知道他,和文枝楨在文會打賭,說是要借會試一較高下的!他這么早就出來了,難道是認輸了?”
“邱言會輸?兄弟沒去過劍南吧?邱言的本事,你若見了,斷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眾人的議論,明顯包含以訛傳訛的成分,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說不清楚,可邱言的名聲卻漸漸傳播開來。
不過,對于這些,邱言并未太過放在心上,與胡起、戴國,拖著土狗,徑直離開。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巷,祁九聯才姍姍來遲,他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與邱言認錯。
只是,等他來到人群外圍,卻聽到龐倩茹的一聲嬌笑,循聲看去,正好看到龐倩茹直視姬箏的一幕。
“姬姑娘,藏得夠深的,看來還有許多事,沒有告訴我們呢。”龐倩茹笑靨如花。
姬箏則是淡然回應:“妹妹說笑了,你之前并未詢問此事,怎么能怪我隱瞞?”
感受著兩女之間的火藥味,祁九聯搖了搖頭,心中越發煩惱。
“不知要如何完成爺爺的交代。”
另一邊,貢院廂房里,胡用和羅中杰帶著邱言的那份考卷回返。
“相國是怎么說的?”房中,諸同考官見到二人身影,紛紛詢問,顯然對王甫的處置很是好奇。
胡用與羅中杰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臉苦澀的表情。
隨后,胡用清了清嗓子道:“相國的意思,是將此卷如常處理,不可罷黜!”
“不許罷黜?”
眾考官聞言一愣,隨后意識到話中的隱藏意義。
有人就道:“如此說來,相國并不認為那張考卷是夾帶的?莫非,真是在貢院催動下,結合天時地利,以文思侵染而成?”
此言一說,眾人的目光立刻有了變化,生出不少炙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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