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素雅,容貌清麗,表情冷清,行走間有股出塵味道,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此女甫一出現,大堂里陡然一靜,響起幾個倒吸氣的聲音,接著恢復正常,但在場諸多男子的目光卻游離起來,不時落到白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走了幾步,一個轉身,徑直朝著游醉所在走了過來。
游醉呆愣原地,像是魂兒出竅一樣,以邱言的感知,自然能夠猜得出來,這游醉因極度的震驚,魂兒震蕩,三魂游離,不能自已!
“看來這位白衣麗人,非常符合這個書生的審美,以至于令其徹底沉溺,心神失守,一個不小心立刻就會沾染外邪…嗯?”
邱言正在想著,突然感到有寒氣急掠,擊中了書生游醉。
“姑…姑娘,請坐。”
游醉打了個寒顫,隨后回過神來,顧不得其他,慌慌張張的走了過去,向白衣女子行了一禮,引著對方落座。
“謝過公子。”白衣女子福了福,淡然點頭,坐了下去,整個動作沒有半點煙火氣息,看得游醉再次魂飛。
“公子,你發什么呆呀!”倒是旁邊的書童及時驚醒,拉了拉游醉的衣袖,低聲說著。
“對,對。”游醉猛然驚醒,眼中殘留一抹迷離,但說話的語氣卻從容許多,“一見姑娘,宛如見到天上仙子,令在下心中生出感觸,愿作畫一幅,贈與佳人,小魚,準備筆墨!”
“好咧!”書童見自家少爺先前癡癡呆呆,有些失態,還暗自擔憂,而今卻又風姿卓越。恢復了平常舉止,立刻挺起了胸膛,從書篋里取出筆墨紙張,擺在桌上。
在這個過程中,書童拿捏姿勢,不時偷看那位嬌小可人的女小二,在注意到小二并未注意到自己后,卻又有點喪氣。
“這游醉前一刻還因為震驚,心神失守,突然之間就恢復如常。甚至展現出卓越風姿,看那小書童的表現,這幅模樣應該是游醉的本來氣度,這種鮮明的轉變背后,不知隱藏著何種目的。”
邱言這時也已經找了張桌子坐下,身邊不遠處,就跟著那名女小二,后者一副警惕模樣。
但邱言并未受到影響,他的一雙眼睛落在游醉身上。暗自揣測,同時感受著大堂里的氣氛變化。
不只是他,其他桌的客人,也都多多少少的留意著白衣女子。順帶著也注意到了游醉的舉動。
這位青年書生,衣衫單薄,但在拿筆的瞬間,整個人的氣勢陡然提升。心神凝聚起來,他抬頭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而后埋頭醞釀。最后手腕一動,筆尖落在紙上,揮毫潑墨。
紙上墨跡漸多,風姿余韻從中顯露,很快形成一個女子輪廓,飄飄欲仙。
“咦?這書生作畫時的神態,跟公子有點像,他明明瘦弱無力,體格也不健壯,可擤鼻的時候,卻像是修行許久的修士一樣,給我靈動之感,好像魂一出竅,就能凝聚成型!”胡起也在看著游醉,略感詫異。
“這個書生,在畫技上有些造詣。”其他桌上,也有人看出了門道,說話的是名中年文士,旁邊坐著一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孩,約莫十三四歲,巧笑倩兮。
隔壁桌上,一名胡須虬結的男子挑了挑又粗又黑的眉毛:“哦?他畫的很好?”此人正攬著一名村姑打扮的女子,一只手捏著女子潔白如玉的面龐,另外一只手則拿著酒碗,碗中酒滿。
又有人道:“不知此人畫技比邱言如何?”這是一個穿著儒服,披散著頭發的男子,乍一看好像書生,但只要注意到他握住酒杯的那只手,就會知道并非如此。
這只手潔白如玉,血肉緊繃,一看就是打熬勁力所致,配合手邊的那只長劍,透露出了其人身份。
劍客。
他的邊上,坐著一名英姿勃發的女子,此女沉默不語,只是低頭倒酒。
“咦?”
當這長發劍客說出“邱言”這個名字的時候,周圍響起了兩聲驚疑,一聲是戴國發出來的,另外一聲則是坐在角落的一名書生,他的身邊坐著一名貴婦人,雍容華貴。
這個書生年歲不大,嘴上還有茸毛,但身架不小,將深衣撐起,但因太過瘦削,衣服里面顯得空空蕩蕩的。
“怎么?兄臺也知邱言之名?”瘦削高大的書生問道。
在他旁邊坐著的,卻是名侍女打扮的女子,容貌秀美,舉止端莊。
長發劍客還未回答,就有個略顯輕浮的聲音響了起來:“邱言之名,最近在東都傳揚甚廣,就算路過之人多少也曾聽聞,我還聽說,此人隱居山林,但沽名釣譽,引得不少書生過去拜訪。”
“嗯?”戴國怒目而視,想要拍桌而起,但手一抬起,就被邱言握住,好像被鐵箍箍住,難以動彈。
“公子…”戴國目視邱言,后者緩緩搖頭,然后饒有興趣的看著屋子里的眾人。
那輕浮聲音的主人,是個年約二十許的青年,身著錦衣,披著大氅,頭發束起,露出光潔額頭,微微泛光,在他身邊跟著一名相貌美艷的“女子”,只是稍加注意,就會發現“女子”喉嚨上的喉結。
此人身后,站著兩名勁裝男子,一動不動,表情堅毅,一看就知是護院之類的人物。
“我說邱言,你何故激動,與那邱生可有聯系?”錦衣青年注意到了戴國動作,笑瞇瞇的問道。
虬須大漢突然哈哈一笑,打斷道:“好了,邱言的名聲,只要最近在東都周圍,就沒有不知道的,只是他怎么和畫作聯系到了一起?我只知道,此人精通天理之道,曾論敗賀書長,得了小陳夫子的青睞。”
錦衣青年搖搖頭:“你的消息有些滯后,那邱生最近每日一畫,有幾位大儒親自賞析,消息早就傳遍東都了。”
“哦?邱言的畫作很有名氣?”虬須大漢一愣,那手下意識的一捏,邊上女子嬌聲呼痛,聲音酥酥麻麻,令虬須大漢嘻嘻怪笑。
“也不算有名…”錦衣男子搖搖頭,正要賣弄見識,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邱先生的畫作,游某兩日前曾有幸見過,當真是令人回味無窮,畫藝與神韻俱佳,更有書法造詣為底,非同凡響。”
這個出聲的人,居然是正在作畫的游醉。
此刻的他,已經放下了筆,抬頭環視一周,說出了這么一番話來。
“嗯?這人曾經見過公子的畫?”胡起、戴國聞言一愣,隨后了然,知道前幾日邱言作畫,放到文軒樓后,偶爾會有人過去觀賞,只要認識幾個書院中的人,有些人脈,想要看到并不困難。
只不過,在最后一幅完成之后,今后再想要看,可就不容易了。
游醉的話一說完,錦衣男子就眉頭皺起,但并沒有反駁,倒是那中年文士撫摸了一下身邊的嬌小女子,露出感興趣的模樣,隨后視線落到了游醉的那幅畫上。
畫卷上,描繪著一名白衣女子,栩栩如生,和游醉身邊坐著的白衣女子,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好畫!”中年文士忍不住贊了一句。
“繆贊了,咳咳…”游醉拱手致謝,旋即咳嗽起來,臉色蒼白,白衣女子伸出手去,給他捶背撫胸,只是隨著動作的繼續,游醉咳嗽的越來越厲害。
“終于動手了?”
看到這一幕,邱言眼中閃過一道精芒,視線在畫卷上掠過,最終停留在游醉身上。
“這游醉先在林中奔逃,又有大雨落身,身心俱疲,隨后遇到此樓心喜,接著被白衣女子驚住,心神失守,而后卻又展現出本來風采,精氣神攀升,頗有些回光返照的味道,此時一幅畫做完,正是氣勢最盛的時候,本該將種種厄運暫時壓下,偏偏氣運動搖,這一波三折,大喜大悲,將一個人全部的情緒、心力都調動了起來…”
想到這,邱言心生明悟,隨后伸出手去,直接抓向身邊的女小二。
“你要做什么?”那女小二嬌呼一聲就要后退,但陡然間有龐大氣勢降臨,禁錮了她的手腳,令其難以動彈。
“莫慌,我只是要探究一番。”
話音落下,邱言的手拍上女小二的額頭,心魔碎片滲透進去。
這片碎片并未打算潛伏,一入其中,迅速生長,吸納種種情緒壯大,隨后一攪,那女小二黑白分明的眼眸失去光彩,記憶便被心魔碎片讀取了大半。
其他人的注意都被游醉吸引過去了,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小插曲,除了胡起和戴國。
“公子真不懂憐香惜玉,就算是山林精怪,但所化美女倒也惹人憐愛,他也算是才子,何不以情動之,抽絲剝繭,上演一場傳奇?真是不解風情…”戴國想起了從前看過的戲劇。
邱言自然不會去理戴國的怨念,心念一轉,意念存神。
“原來是這么回事,這里的布局,比我想的還要離奇,沒想到妖類之中,還有這等類型。”
念頭落下,邱言身子不動,萬民心火驟然跳動,分出兩道神識,朝著腳下狠狠得扎了過去。
整個客棧震動一下,彈跳起來,爆發出疼痛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