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火,碰撞在一起。
被光柱一沖,那火焰轟然炸裂,諸多雜念四散,首當其沖的前端,似烈日下的白雪一般,迅速融化。
金烏道人見狀,露出喜色:“好好好!你有這般陣勢,卻沒想到還是魂道手段,只要是魂道,如何能抵擋的了太陽真精?”
話語聲中,那光柱不斷轟擊,意念之火居然節節敗退,只是光柱亦在迅速消耗,急速變細,看得的金烏道人心中滴血。
這些太陽真精可謂價值連城,每收集一滴都要耗費莫大功夫,是金烏門的鎮派之寶,據說傳自上古,用來攻伐,堪稱無往不利。
這次,金烏道人受晏王所托,與邱言為敵,并沒有大意,事先就收集了邱言信息,雖然所得不多,但也知道對方不是一般人物,是以交手之初,就動用了壓箱底的手段,想將邱言困住之后,一鼓作氣拿下,沒想到卻被邱言識破了埋伏,更被逼到如此地步,不得不將太陽真精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即便如此,依舊是僵持之勢,只是略占上風。
“這書生是從哪蹦出來的?有這等修為,不可能在修行界默默無聞,而且他施展的這是什么法門?凝聚出的巨猿虛影,居然能和太陽真精對抗!好在只是一時僵持,畢竟不能真的抵擋真精,只是浪費了這么多的真精,事后定要讓晏王好生補償。”
金烏道人正在想著,忽然眼前光影一閃,就見九道神識自邱言身上飛出,釋放不同意境,每道都隱現古樸身影,闡述不同道理,但其中邏輯卻是一脈相承。
隨后,九道神魂一頭扎入意念火焰。那火勢轟然一漲,接著收縮,化作火焰漩渦,爆發出強烈的教化意境!
這意境擴展,蔓延光柱,散發出拉扯、吸攝的趨勢,仿佛將這道光柱當成頑童,要教授禮儀、學識,教導世間奧秘,化性起偽!
緊跟著。金烏道人的神魂猛然變色,魂中血色被牽引著朝光柱疾飛過去。
這一下,讓他驚得三魂七魄震動,要知道這些血色乃源自肉身,是蘊養出來的陽氣溫床,為日后魂魄合一的根基所在,若被動搖一點,可不是損傷修為那么簡單,很有可能令前路斷裂。再無寸進!
“這人竟然凝練出了十道神識!而且個個邪異無比,要搶奪我的成陽根基!不好!太陽真精!”
正當金烏道人心下惶急之時,更大的危機出現了,他的心頭一下恍惚。感到對太陽真精的掌控有了松動,那堪稱門派命根子的太陽真精有了要脫離飛出的趨勢!
這怎么得了!
眼看意念火焰形成的漩渦,在邱言神識的操控下,已擺脫劣勢。轉而占優,而自身又出現諸多威脅,金烏道人哪還有心思繼續拼斗。立刻起了逃離之心。
只是退意越盛,對太陽真精的掌控就越是松動,那光柱本就在急速萎縮、變細,如今隨著金烏道人心意動搖,竟整個搖晃起來,而后一個巨掌伸過來,將之握住!
赫然是心猿巨影舒展手臂,抓住了光柱!
光柱與手掌相接的地方,爆發出陣陣炸裂聲響,火光四散,能看到巨猿手掌不斷崩潰、重組——這是構成巨猿血肉的雜念思緒,被光柱的至陽至剛氣息沖擊的崩解,卻又因心猿之力龐大,不斷得到修補,周而復始。
就這樣,在崩潰與重組中,心猿嘶吼,渾身鼓脹,仿佛要繃緊筋骨爆發勁力,實際上卻是調動全身意念,涌入兩臂,猛地一拔,將光柱給整個的拔了起來!
本與光柱相連的金烏神魂,登時感到空空蕩蕩,仿佛魂中一空,心里泛起莫大恐慌,金烏道人意識到情勢不妙,終于放開一切雜念,孤注一擲的朝光柱傳過去一道意念——
“太陽真精,金烏道至寶,豈能讓你奪去!”
下一刻,光柱一顫,釋放出刺眼光芒,充斥周圍,炙熱、熾熱、炎熱,轟然爆發!
光芒所至,心猿巨掌直接化為虛無!
轟隆!
東都城郊,地面猛烈的震動了一下,邊上的兩個村鎮受到波及,屋舍搖晃,村頭村尾的豬圈、雞籠中,家禽牲畜慌亂起來,亂走亂跳。
“咋回事?”
“地震了!”
混亂中,一個個村民或是疑惑,或是慌亂,有人從屋里匆忙奔出,有人則是順著地面搖搖晃晃。
這股震蕩來的突然,去的更快。
沒過多久,周圍平息下來,如果不是倒在地上的種種物件,諸多村民難免會以為剛才的震動,只是自己的幻覺。
突然,吵雜聲音從遠處傳來,卻是幾個小子赤腳奔跑過來,咋咋呼呼。
“爹!娘!村頭的天裂了一塊!”
“大哥!大哥!地上多了個太陽!”
“著火了!著火了!”
這群小子半大不小,精力旺盛的很,平日里在村里村外跑來跑去,上樹掏鳥蛋、下河捉魚蝦,初生牛犢不怕虎,整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現在卻個個慌張,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話,讓村里大人摸不到頭腦。
很快,小子們的家人就出面,或是訓斥,或是詢問。
沒過多久,到周圍探查的人回來,個個面色慘白,帶回來的消息,讓眾村人心頭大驚。
“村外幾畝地全都枯死了,還有燒焦痕跡,連村頭的小溪,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干涸斷流了!”
“什么?”
聽到這些消息,村里人登時坐不住,紛紛涌出村子,到了小子們所說的那片地方,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狼藉,仿佛旱年光景。
但怪就怪在,這片旱地,只局限在一片區域,在這片區域內,莊稼旱死,地面龜裂,小溪斷流,甚至伸手摸在地上,都能感到一陣滾燙。
“地!我的地!”
立刻就有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起來,隨后傳出陣陣抽泣聲,卻是幾個莊稼漢子嚎啕大哭,又有幾名婦人抬袖抹淚。
他們是在這片地上耕種的農人,田地并非他們所有,而是鎮中、城中員外們的良田,這些莊稼漢只是租來耕種,每年要上繳地租,本就很難留下余糧,艱難度日。
眼下農田全毀,且不說那些員外的怒火如何,單是顆粒無收,卻一樣要上繳地租,以幾人的家底,唯有破家。
大瑞立國后,實施的是“不立田制”、“不抑兼并”之策,允許土地自由買賣,幾十年下來,這樣的政策造成的結果,就是地主階層的迅速壯大,尤其是掌握權力的官僚地主,更能采用各種手段兼并土地。
其間,朝廷也曾頒布幾次“限田令”,但只是見效一時,難以持久,最后都成一紙空文,今年便有官員趙軌言道:“法禁雖嚴,而其勢無由以止絕”。
況且,大瑞依托于土地,更有諸多稅賦,主要可歸為五種,為公田之賦、民田之賦、城郭之賦、丁口之賦、雜變之賦,每一種中亦有細分,農器、耕牛等亦要納稅,農人負擔實為不小,此為日后之重,且提不表。
卻說幾家人見地枯黃,知是大禍臨頭,嚎叫哭泣,亂成一團。
其他人見了,難免生出惻隱之心,只是眾人多為小農、佃農,只是嘆氣,愛莫能助。
村中長者也是搖頭嘆息,同樣無計可施,而且發生了這樣離奇的事情,幾戶人家的遭遇反倒是次要的,當務之急甚至不是搞清事情緣由,而是防止影響擴大。
長者環首四顧,緩緩說道:“興許是幾戶人家惹惱了土地公,才有這等災禍,速速備上祭品,擇日祭祀。”
這般事情,離奇難測,在眾人看來,只能是神靈神通,心里立刻生出敬畏,不敢再多說什么,就連幾個哭泣的莊稼漢、婦人,聲音都陡然降低。
由此可見,神靈在百姓心中,實有著難以言表的威嚴。
“阿七,趕緊去鎮里、城里,通知幾位員外老爺,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瞞得過去,這地畢竟是人家的…”
這位長者素有威信,勉強定下心神,倒也算應對得當。
聽了他的一連串紛紛,很快就有兩三人依言而行,飛奔離去。
“唉,要是幾位員外還要追究,不知會有什么禍事。”布置完畢,長者看了那幾個失魂落魄的身影一眼,搖了搖頭,連連嘆息。
破家年年見,但這般飛來橫禍,卻是讓人難以釋懷。
一時間,悲傷、壓抑的氣氛籠罩眾人。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這種眾人皆悲的時刻,笑聲顯得格外刺耳,當下有人循聲看去,待看清發出笑聲的是一名衣衫襤褸的邋遢道人后,立刻怒目而視。
“你這道士好沒良心,見了天災,卻幸災樂禍!”
沒想到邋遢道人卻是搖搖頭,伸手在懷里一撮、一撓,笑道:“畢竟肉眼凡胎,分不清天災,可惜啊可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說著說著,道人晃晃悠悠的站起,在眾人憤怒、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朝那片干涸之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