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邱言,當真古怪!”
夜深人靜,佟壽的意念出現在馭虛七子心中。
幾人同出一門,有著特別的交談之法,即便功力被廢都無法隔絕,只是這種交流,會讓心頭意念急速跳動,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魂道修士發現。
是以,幾天以來,佟壽等人雖有交流,但都小心謹慎,以防被邱言發現。
今夜,邱言外出未歸,只有陳勻、胡起和戴國看守在旁,這等難得機會,他們當然不會放過。
“這邱言逼我等讀書,簡直莫名其妙,還一本正經的考校,我今日只背錯了一句,就被他斥責許多,還拿前人之事斥責,當真是羞辱過甚!”馭虛七子中的一人抱怨起來。
立刻又有人附和:“不止如此,他居然還逼著我等做那農人之事,白日勞作,晚上讀書,時間這么緊,怎靜得下心讀書?何人能堅持的下來?”
“也不知此人打得什么主意,這都六天了,為何師尊還無動靜,難道沒有發現邱言躲藏于此?”
“這邱言也是小心,事發后立刻躲在這里,說不定布下了法訣、陣勢,遮蔽自身。”
“他這么小心,我們很難找到逃出去的機會。”
馭虛道眾人透過意念,在心中交談,卻有幾人沒有加入其中。
其中之一,就是挑起這次談話的佟壽,這駝背老人在馭虛道中有著一定威信,如今雖然落難,但旁人對他依舊尊重,幾人討論了一會兒,注意到佟壽沒有再言,便都紛紛停下。
這時候,兩個少年模樣的男子,突然傳出意念——
“若以為這邱言搬到林中。是為躲避師尊,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不錯,此人行事雖然詭異,卻不見鬼魅。”
“武免、藏心,你二人此話何解?”
這兩個少年模樣的男子,一個叫武免,一個號藏心,二人雖是少年外表,但話語意念間卻有股滄桑,這一開口。其他人便詢問起來。
兩人卻只是道:“你們且回憶一下,那邱言這幾日來,都做了些什么?”
經此一語,其他人不由回想起來,但是越是回憶,越是感到怪異。
這六天以來,邱言的生活可以說規律到了極點,除耕種之外,就是讀寫。期間只對佟壽等人的學識考校了兩次。
“這六天來,邱言幾乎將所有時間都用在耕種和讀書上面,從未見他閑著過,便是耕田時也會背誦經義。吃飯用很時極短,飯后立刻回到桌前。最要緊的,是這個邱言仗著修為,居然都不睡覺。將睡覺的時間都用來苦讀!”
“太怪異了,邱言的學識非同尋常,從言談舉止中就能看出博學。這么年輕,就有這般才學,換成其他那書生,哪個不是處處論道,以期揚名一方?”
“是啊,這邱言的行為,不像是個年輕學子,反而像是看遍滄桑,歸隱田林,想要著書立說的大儒!他這才多大年紀?”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和胡起、戴國熟悉了些,勞作時有兩人陪同,讀書時有兩人監督,是以難免交談,因而得知了一些和邱言有關的信息。
現在回憶起來,眾人都感到有些難以理解,一個堪稱才華橫溢的青年才俊,放著大好的名利場不去追逐,反跑到這深山野林里耕讀起來,甚至連睡眠都放到一旁,用來讀寫。
要知道,修有所成的人,靠著打坐、靜思、冥想,就能補充心神消耗,比睡眠還要有效,只是,對修士而言,睡覺不只是一種恢復心神的手段,更是一種享受,就好像米面雖能飽腹,但依舊免不了水果調劑。
“這般年歲,有著這等修為,又有著這般才學,卻依舊這般行事…”
想著這些,馭虛七子漸漸認可了武免、藏心的說法,以邱言的行事方式,確實不會刻意躲藏,否則的話,他就該抓緊時間去提升修為,布置禁制、陣法,而不是隱居耕讀。
這個時候,一個意念突然在眾人心中響起——
“這樣一個嚴格自律的人,肯行所圖不小,我等不妨暫且潛伏,靜觀其變,我倒想要看看,這個邱言到底想干什么。”
這段意念一出,余者微微一愣,感到意外。
無他,因為說出這番話的人,是那個被他們一直輕視的道主獨子——
王亦復。
幾日以來,諸人小心翼翼的交流,但王亦復卻幾乎沒有參與,此時發話,自然令他人心中疑惑,況且這話中含義,也與其人作風有所區別。
隨后,佟壽發話道:“即便要逃,也不可冒失,眼下看似機會,但焉知不是邱言刻意制造出來的?兵法有云,圍城必闕,這邱言說不定是刻意制造疏忽假象,引誘我等出手。”
“佟師兄言之有理,我等當靜觀其變。”劉忝亦表明了態度。
這兩個人一開口,立刻就將談話的性質定了下來,旁人便不再多說。
只是,其他人細細一想,倒是覺得很有這個可能,在他們眼中,邱言行事周密,不曾因眾人功力全失就掉以輕心,日日都派胡起等人看守,今日看似疏忽,但未嘗不是一次試探。
就連窩在一角,多日未曾進食,氣息衰弱的王亦復,也有著這般想法,暗罵邱言心思陰險。
而此刻,被他們所關注的邱言,又在哪里?
“透過幾日修養、靜思,血肉身軀的傷勢和隱患,都已被消弭,重回巔峰,也是時候進行嘗試了。”
明月之下,幽暗森林,邱言獨立其中,他渾身筋肉松弛,身軀微動,感受四方微風,身上血肉隱隱震顫,與風相合,整個人流露出自然氣息。
幾日苦讀,并非漫無目的,除了要掌握孫圣精神的核心,進而平息八道圣賢精神的隱患之外,邱言還靠著讀寫,震蕩血肉身軀,平息暗傷。
邱言的命修功法,與筆墨有關,靠書寫牽引渾身筋肉,雖說之前靠著神力轉化氣血,已經彌補了虧空,但細微之處還有殘留,要用心神去捕捉、修補。
白日耕作、夜里讀寫,心平氣和,勿忘勿助。
“神息相依,守其清靜自然曰勿忘,順其清靜自然曰勿助,這本是道家口訣,流傳于世,算不得高深法門,卻可用于補充我所創的這門文修之法,而今準備萬全,正好以此為根基,帶動血肉身沖擊第三境,也好七魄化形。”
邱言的命修之法,同樣是自創而來,想要更進一步,需細細推敲,實際上,從他領悟了拳意為行后,就已經能夠強行晉級第三境,踏入鑄丹境。
不過,修行不是一日之事,不爭一時高下,踏入境界之后,依舊還要前行,所以在晉級之前須思考好日后道路,一旦走岔,很有可能進入死胡同,最終再無寸進。
“且將肉身做鼎爐,心火上下,坤腹為爐,乾頂為頂,七門落身,以龍為根。”
在這一刻,邱言不只是將書中見解、和一些道教口訣作為參考,更將煉化青龍地元丹時的收獲,收攏過來,梳理思緒,運用到血肉身上。
那青龍地元丹,以天地元氣為根,收紅英紫脈,合金公水土,煉黃芽白雪,成龍膏虎腦,本就集造化于一身,邱言在降服、煉化時,更將得自冥土陰陽塔內的七門之法融入其中,以此為立足點,循序漸進的煉化。
七門,本就指的是人身七處。
“那上靈道的上靈三轉訣,也可借鑒一二,三轉還丹,將魂與魄顛倒、血與念混合,氣與神移位,每轉一次,修為就要暴漲一次,不過想要一轉,亦需要驚人積累,唐萊之孫唐儀,以百美圖收攏美人魂,就是吸納魂力,積累在身,一旦功轉,魂力就成氣血精華,令命修暴漲,再轉,又回返性修,讓神魂初成,第三轉就會在生死關頭層層突破,點化全身陰質,半成乾健純陽!”
邱言心中在想,似乎沒有驅動血肉,但外風一吹,心火忐忑,勿忘勿助之下,血肉自發顫動,記憶中的七門之法流轉出來。
泥丸、尾閭、夾脊、明堂、玉枕、咽喉、絳宮。
七處竅穴震顫起來,與五臟六腑相連。
夜半風起,那天地靈氣流動起來,急急匯聚,從七門而入,在筋骨皮膜與臟腑之間流轉,緩慢蘊養,穿梭血肉骨骼的七魄,似乎也被影響,有種要聚集過去的趨勢。
邱言眼中精芒暴漲,身上氣息反而越發微弱,微一感悟,立刻知曉自身情形。
“真意往來無間斷,知而不守為功夫。待得蘊養七七四十九日后,七魄化形!”
他這番蘊養七門,吸納四周靈氣,有不小陣勢,若留在屋內、廟旁,恐怕會毀壞屋舍,再說那廟中還有小神,隱隱監視自身,是以邱言才步行至此,令那佟壽等人有了諸般猜測。
正當邱言收功回返之際,遠方,黑夜中突然光芒一閃,有紅霞升騰,映紅夜空!
邱言停下步子,將視線投了過去,瞇起眼睛。
“好強烈的神力和靈氣波動!東都城又有變故!”
那紅霞赫然是從東都城中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