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心比天高兮蒙紅塵
“什么人？”
聽到這個聲音，邱言身子一頓，停下了手上動作，同時凝聚心神，流露出警惕之意。
“小子倒是謹慎，不過用錯了地方，老朽的身份，等你降服此猿自能知曉，若還不動手，被人搶了先，就只能去尋他物降服，不過，那幾個家伙，單憑一道神魂而無肉身配合，很難得手，時間一長，你這魂體難免被分解、吸納，永世沉淪！”
“嗯？”聽著這話，邱言念頭急轉，分辨真假。
“這里是士林陰面，是三關深處，除了我與那白昭元，如何還能有其他人？不對，士林歷史久遠，闖三關的人物不知有多少，如此說來，也許是前人留在這里…”
“如果是這樣，那此人很可能不懷好意，如第一關的老人一樣，若他所說為真的，在這里留的時間太長，就要永世沉淪，倒是符合白昭元不過則滅的說法，可如果從前闖關的人無人留存，那發出聲音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而且，他口中‘借了星宿之力的小子’又是何人？難道是白昭元？”
這突如其來的傳念，令邱言疑竇叢生，就好像本來在荒無人煙的幽暗森林里獨行，都已經認定了沒有活物，但前面卻突然出現了其他人一樣，顯得意外和突兀。
不過，他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隨著巨猿的又一次咆哮，邱言立刻認識到，無論傳念之人是誰，自己終究沒有時間去探究了。
目光一轉，邱言的視線落到了巨猿的額頭上，在那里，一小張潔白紙張格外醒目。
此刻，巨猿的模樣有些怪異，其身微微顫抖。臉上滿是怒氣，兩臂、兩腿奮力張開，卻難以舒展，就好像被一個無形之手，緊握住了身軀，禁錮其體！
本來，被火焰灼燒，巨猿吃痛之下，四處翻滾，而今卻只是立于一處！
只是一眼。邱言就看出了里面的門道，
“那一小張圣賢紙，此刻卻仿佛重逾千斤，居然鎮壓得狂暴巨猿難以動彈！”
看明白了這一點，邱言對那傳念之人的身份越發好奇，同時生出忌憚。
“那個說話的人，明顯和春秋書院的書老有著關聯，書老曾經拜托我的事情，也許就與此有關。但不管是什么事，當務之急都要先降服了這頭心猿！不然一切休提！這本就是有進無退的事情！進則榮，退則滅！”
一念至此，邱言深吸一口氣。心頭雜念迅速消散，意志越發堅定，整個人的氣勢攀到巔峰！
緊接著，隨著他的心念一轉。九道神識凌空飛舞，將身子包裹起來，其人急速飛馳。在半途的時候，身軀旋轉起來！
神識與身同轉，速度快到極點，竟震蕩的發出“嗡嗡”聲響！
氣流被帶動著匯聚過來，很快，以邱言為前端，形成了一個錐形旋風，那錐子的尖兒徑直刺入了巨猿的胸口！
邱言與九道神識一同刺入巨猿！
“嗷！！！”
被這么一刺，巨猿嚎叫了一聲，龐大身軀倏地靜止，再無其他動靜。
只是它的一聲嚎叫，卻已經形成厚重氣環，向周圍輻射出去！
嘩啦啦！
大片大片的建筑破碎，碎石滾滾而落，方圓百丈為之而空，成了一片空地，石頭鋪就的地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荒蕪土地，塵土飛揚。
在煙塵的中央，立著一頭龐大巨猿！
“唔！”
在沖到了巨猿之內后，邱言忽然通體巨震，飄蕩在外的九道神識瞬間凝固，仿佛是流水結成冰塊一般！
但這不是因為溫度降低，而是由于四周的雜亂念頭太多，一瞬間蜂擁過來，充斥神識內外，直接將虛幻飄忽的神識塞滿了，凝成實質！
念頭、思緒本來也是虛幻飄忽的，與神識相同，居然濃郁到形成實質，其數目之龐大可想而知！
“這頭心猿本身，恐怕就是由凝結成實質的思維念頭構成的！”
不過，邱言的這個念頭只是微微閃過，就被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雜亂念頭淹沒，連他的魂體都在念頭的逼迫和擠壓下緩緩收縮，很快就被擠壓成一顆渾圓的珠子。
內里有幾道圣賢精神流轉不休。
魂珠！
通體渾圓，緊湊、凝聚，以如此形態，可以最大限度的維持魂體堅韌，不被雜念沖擊的崩潰，進而令自身意念消亡。
即便有雜念沖擊，只要魂珠一轉，就能令一道道雜念在珠子表面劃過，被圣賢精神彈開不入其內。
不過，情況依舊兇險，邱言只是勉強用圣賢精神阻隔，稍有不慎，被雜念突破，意念就要被沖擊的支離破碎，神魂消散，失去一身！
另一方面，魂兒成珠，固然能防止外念滲入，卻也讓邱言的意念和感知難以外出，他沖擊進來，本意是要以己心引導心猿，進而降服，若是難以傳遞意念，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所以在魂珠成型，有了喘息的時間之后，邱言便重整其心，與凝固在外的神識聯系起來。
神識是從心火延伸出去的，只要心火不滅，神識盡管被雜念充斥的凝固了，依舊不會消亡。靠著彼此這般聯系，便能讓渾圓成珠、意難入念難出的邱言，有了接觸心猿雜念的機會。
“要化性起偽，首先要去觀察和了解，明白其性為何，方能著手，不然的話，只不過是強行同化外物…”
帶著這樣的想法，邱言沒有立刻著手降服心猿雜念，而是讓意念透過神識，開始探究和感悟周遭雜念。
這一感知，帶來無盡景象，都是自雜念中而生，浩浩蕩蕩，既在萬物之上，又在外物之下，超脫一切，卻又被盡數束縛，充滿了矛盾！
在雜念的沖擊下，邱言感到自己像是站在空曠天地間，任憑風云變化、滄海桑田，但他只是靜靜的去看，并不插手分毫。
時光飛逝，光陰流轉。
漸漸地，漸漸的，邱言的感知越發深入，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景象——
天地渾沌化為陽，眾生之念化為陰，陰陽交合，乃成一卵，卵破猴出！
“原來如此，心猿源自人的潛意識，是眾生潛意識的集合體，源于天地，是以為天性，亦來與眾生，所以為人心，前世佛家將之稱為阿賴耶識，地球上的很多人亦有所感應，甚至被冥冥召喚，在一些著作中，將這種源自天地人心的力量，當做世界的守護者。”
隨著了解的深入，邱言心底的一些記憶、知識，也慢慢的浮現出來，這本是水到渠成的過程，他甚至忘了本來目的，沉浸在這種感悟中。
感悟帶來心靈的變化，亦讓意識、神識隨之蛻變——
機緣巧合而成的魂中血色、九道神識，在這種感悟的洗滌中，越發凝實，與邱言的聯系不斷加深，隱患被剔除出去，鞏固、加固。
終于，在這一天，邱言的魂珠一震，膨脹起來，重新化為魂體，而邱言的意識也從玄妙的感悟中恢復過來。
這一驚醒，邱言這才意識到，在之前的時間里，不只是神魂沉浸其中，就連神靈身、心魔身也被波及，整個人的心念都被心猿所蘊含的奧秘牽引了過去。
現在回想起來，他自然明白這種情況的兇險，如果仇家來襲，或者火正發現了端倪，神靈身與心魔身連反擊都做不到。
一念至此，邱言不禁皺起眉頭，接著，神靈身內離卦動，轉念掐算。
“我居然沉浸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他先是推算出所耗時間，跟著心頭一動，發現了一些變化。
“嗯？神魂精粹了許多，心魔身和神靈身也都有了變化！”
邱言有些驚訝，但注意到魂體周圍的情況，他亦知道不是仔細探查的時機。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引導心猿，經過先前的沉浸，我已經有所收獲，知道從哪個方面下手了。”
想著想著，他魂體一動，周圍雜念不能侵入分毫，接著念轉，一道道神識發出咔嚓聲響，充斥其中的雜念盡數破碎，九道神識游魚般穿梭，不斷延伸。
隨后，邱言心中凝聚出一道念頭，在心火中一轉，綻放光芒，隨后順著神識而去，散落到各處，融入雜念——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人心詭詐多變居于內，道心微妙飄忽游于外，只有凝聚心念、專心致志，方能把握萬事萬物的中心，找到那一點道的痕跡。
此言一出，令四面八方的無序雜念混亂起來！
這些雜念源自人的潛意識——
心比天高，居于上，若不受外物干涉，只有心靈，無疑能扶搖直上九萬里；但陽間繁復，紅塵萬丈，心受萬物約束、干擾，又被壓于下，難以自由。
但是，人不能改變周圍，卻可以改變自心。
心猿之狂暴，正是由于念頭陷入萬物，雜亂而不自知，才瘋狂暴虐，只知毀滅，而今邱言卻是要以九道神識牽引其心！
很快，諸多雜念被這句話牽引著繼續變化，好像滾油落到了火堆中，引起了連鎖反應！
外界，靜立不動的巨猿突然咆哮，龐大的身軀猛地膨脹起來！
與此同時，東都地下，突然爆發一場激戰，余波擴散，很快抵達了那座深處地底的荒廢圣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