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凝神看了過去,注意到三顆白石個個光滑,泛著光澤,從外表上來看,仿佛大理石一般,只是感知籠罩過去,沒有從里面捕捉到一丁點的意境氣息。
“竟有三顆境石!”唐傾的話中喜意沒有絲毫遮掩:“我在書上看過,一般的難獸,最多不過蘊含一顆境石,而且多為殘缺,哪有這三顆渾圓圓滿?看來,剛才那只難獸成型很久了。”
說著說著,她又露出了一絲慚色:“可惜因我之故,壞了表哥的事,讓它逃了。”
“抓難本為探究,境石總歸要剝離出來,如此一來,年淺年深有何分別?”北玄搖搖頭,臉上露出思索之色,“不過,這等年份的難獸,為何無人發現,成長至今?三十多年前,也曾有過杏壇論道,那時候就有不少儒生先后入林,再加上平時游蕩之人,這片山脈也不算隱蔽,何故無人發現?”
想了想,這北玄竟是陷入沉思,渾然忘我,好像將周遭的一切都給忘記了,把邱言等人給晾在一旁。
這個時候,那老人咳嗽一聲,上前扯了扯北玄的衣袖,提醒道:“少爺,這會兒可不能犯癡,還有這么多人等著呢,再者說了,只憑眼前之事,如何能推出背后緣由?倒不如進洞一看,細細探查,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哦,對,若非明叔提醒,我幾忘此事。”被老人一碰,北玄方才回過神來,臉上有種大夢初醒的味道,言語間不見半點作偽,可見是真的陷入沉思,心無外物了。
好在除了邱言之外,其他人早就知道了他的這個毛病,并未放在心上。
而邱言則抱著學習的心態。在聽到老人對北玄的稱呼后,暗自猜測其人身份,有了大致想法:“一個凝聚了文心的人物,稱呼北玄為‘少爺’…”
這個稱呼,一般是家丁、家奴對少主家的稱呼,而能夠凝聚文心之人,多數文采學識不凡,豈會自降為奴?
所以,這個老者應該本就是家仆之流,看北玄對他的稱呼。又與一般的奴仆不同。
“此人很可能是北家的書童,有了學識,卻不能應考。”
世家子弟都配有書童、長隨為伴,陪同讀書,其中不乏天資過人的,一樣能有不錯的學識,甚至得貴人賞識,退了奴籍,成就佳話。這些事情,歷史上有不少例子。
北玄得了老人提醒,看了三顆白石一眼,笑道:“有此三石。也算巧合,但正好分給邱兄、周兄和黃兄。”
話落,他衣袖一掃,地上白石飛起兩顆。落在手上,被北玄鄭重其事的交給邱言和周蒙。
“請三位出手,本就說好了要有所回報。如今三顆境石,北某留一顆,邱兄得一顆,周兄、黃兄得一顆,不知這般分法,幾位可有異議?”
“北兄處事公正周道。”三人都表示沒有疑問。
四人之間,仿佛有著某種默契。
但卻有人心生不滿,就聽唐傾說道:“表哥,一共三顆,你就分出去兩顆,可這探礦、尋洞,甚至引出難獸,加以布局的,都是你的功勞,按理說應該占去一半,甚至更多,怎么到了最后,卻被幫手拿去了大頭?”
此女說話的時候雙眼清明,話聲清脆,這說出來的話雖然得罪人,卻不給人以冒犯之感,反而給人以快人快語的感覺。
北玄輕笑一聲,說出一句:“自今以往,魯人不贖人矣。”
“表哥又拿典故來教化人了,”唐傾也笑了起來,“這是至圣先師教育賢人的話,說的是讓人施恩求報,從而倡導秩序,不可以一人之德,代替萬民之利。”
“你既然知道,何必多說,”北玄聽了,反而正色道,“你或許以為我等出力不少,但卻要知道,探礦找洞并不算難,凡身有文思之人都能做到,無非是花費時間罷了,邱兄等人身具文心,別說尋找礦洞,就算是剛才的那只難獸,一樣能單憑自身壓制,與我等聯手,不是力有不逮,而是互惠互助,我又豈能吝惜兩顆境石?”
他見唐傾還要再說,便搖了搖頭道:“境石只是開端,日后還要互助,豈能惜小利而令他人心生不滿?”說完這些,他又替唐傾給邱言等人致歉。
“北兄客氣了。”周蒙等人倒是面色如常,他們聽北玄的意思,對方這是要表明態度,省的日后幾人合作,心中積蓄不滿,因小失大。
邱言笑了笑,同樣不以為意,反而對北玄此人生出一點興趣。
與此同時,他握著白石的手掌微微震顫,感知深入其中,從里面捕捉到一股意境,堅定、堅毅、勇往直前。
“這白石被稱作境石,里面凝結著的意境,但和難獸散發出來的意境卻截然相反,不過,要接觸此石方能感受,隔空遙感卻是半點難見端倪,可稱無漏…”
同一時間,北玄的目光也投注過來:“看邱兄的樣子,對境石還不甚了解,此石是意境凝結,但蘊含的卻不是危難、退縮之意,而是大猛大勇之心,和難獸表層黑霧是兩個極端,堪稱勇猛精進,與血氣陽剛有異曲同工之妙,以魂吸納,可助邱兄踏入魄養魂之階。”
聽了這話,其他人面露詫異。
“魄養混?這是第三境的第二階,”唐傾直接開口道,“邱兄也兼修道術了?”話還沒說完,她就仔細的打量起邱言,眼中精芒閃爍,“魂體晶瑩泛光,確實是神魂所鑄,單論精純,還在我之上!”
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破空之聲,卻是兩舟上有人飛了下來,為首的正是孫雍。
此人一落地,快步走來,給邱言等人行禮,口中說著:“見過幾位宗師。”
“孫兄來得正好,”北玄屈指一彈,將一團霧球射了過去,“此物由堅勇之念凝結而成,你拿著,分與眾人,共同吸納,可淬煉心境,提升心智,堅定心念。”
“多謝先生厚賜。”孫雍恭敬行禮,收了那團煙霧,放入袖中,而后繼續道,“不知這礦洞…”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越過北玄,落在十丈外的洞口上。
這個洞口,約莫有一人高,三人并排那么寬,里面并非一片漆黑,而是閃爍著淡淡光澤。
北玄直接就道:“既然來了,人人皆可入洞,各取所需,但有所得,都歸其人所有,不過,難獸未滅,此刻正流竄洞中,各位行事之時,還需小心,最好不要進入太深,也不要孤身行動。”
方才難獸孤注一擲,燃燒念頭沖破封鎖,逃出去一縷煙氣,便是入了此洞。
“先生放心,孫某等人有著分寸,會小心提防,不過,難獸雖然兇猛,我等碰上只能退避,可在幾位面前卻也翻不聊天,剛才已被重創,想來是知道厲害的,不會再敢造次。”孫雍得了北玄應允,面露喜色,便輕飄飄的恭維一句。
北玄搖頭,然后對邱言道:“邱兄可要立刻煉化境石?”
邱言將白石收入袖中,搖頭道:“此石精妙,還要探究一番。”
北玄則道:“既然如此,何不同入礦洞?路上,北某可告知其中要點。”話落,他閉目遙感,而后面露一絲驚意,“邱兄的兩名朋友,已經離船而去,不知去了哪里。”
“我那同伴自有主張,北兄不必擔憂。”邱言回了一句,順勢應下了對方邀請,隨后二人步入洞中。
難獸狂暴時,幾乎將這洞口完全遮住,邱言一看之下,就猜出來歷,知道是書礦所在之地。一進洞內,才發現里面的不同。
洞里面,不像他想的那樣是條幽深遂道,反而很是寬敞,似是天然形成,卻與溶洞不同,四方四正,給人種大氣、堂堂正正的感覺。
這也難怪,士林世界本就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依念而生,自然和自然意志不同,里面形成的事物,其實蘊含不少的主觀因素。
不過,洞雖寬敞,可四周卻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洞口,洞里套洞,邱言一眼掃過,注意到每個洞口中都閃爍著各色光澤,深不見底,不知通向何方。
“這洞里可謂四通八達,如果一味前行,很可能會迷失其中。”
邱言正在想著,北玄卻突然彎下腰,握住腳邊一根凸起的石筍。
這石筍約莫有一掌高,散發紅色光芒,在其周圍,分布著大大小小十幾個石筍,每個都閃爍著不同光澤,邱言看到的洞中光芒,正是源自于此。
斷裂聲中,那塊石筍被北玄掰斷,握在手里。
頓時,石筍變化,如烈日下的白雪般消融,最后只在北玄手中留下一塊指甲大小的晶塊,同樣泛著紅光。
“這便是書礦了。”北玄說著,將手中的紅色晶塊遞了過去,“邱兄不妨拿在手里,感受一下,可知虛實。”
接過晶塊,邱言立刻從中察覺到一股意念,順著手掌,融入魂中,在心里面鋪開一片水墨,勾勒成一片竹葉,惟妙惟肖。
他忍不住贊嘆起來:“妙哉!這塊書礦里面,似乎有人在潑墨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