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公羊義還沒反應過來,迎面就襲來一陣勁風,視野中一團潔白玉色迅速變大!
心中一驚,他停下步子,下意識的抬手護面,一臉慌亂。
白玉鎮紙在即將砸到公羊義臉上時停住,帶起的氣流,還是讓這名中年儒生發絲飄蕩,他瞪大了的眼睛中,倒映著細長的鎮紙,喉結滑動。
“不是此人?”看到公羊義的反應,感受著對方散發出來的情緒波動,邱言皺起眉頭,“晏王被人利用,當成槍使,為了確保控制,單憑神通隔空干涉肯定不行,終究要派人過來監視,而且這個人的地位不會太低,也不可能太高…”
在這瞬間,邱言的腦海中閃過了宗恒、公羊義、烏鴉道人等人的身影。
那公羊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風度全無,接著轉身,手腳并用的朝外跑去。
“想跑?可以,但要留下一點東西。”
邱言的話音落下,白玉鎮紙震蕩了一下,被他的武道意志強行逼迫著散發出波動,籠罩了公羊義,滲透魂中,沉淀學識、記憶!
“不要!不要!”公羊義身為晏王心腹,知道不少隱秘,配合著布下如今一局,自是知道文宗鎮紙的功效,所以一感到魂中的文章記憶、學識感悟正在沉淀、剝離,就面色劇變,忍不住嚎叫起來,臉上露出哀求之色。
“你自己尚且恐懼,為何還要做人幫兇?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終究沒有切身感受,不能驚醒。”邱言絲毫不為所動,手指彈動,催動鎮紙,三兩下的功夫,就把公羊義的文思記憶抽取了出來。
隨后。公羊義面色一滯,臉如死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癱倒在地,連逃跑的心思都沒了。
看了眼白玉鎮紙,邱言在里面捕捉到了變化:“你這個王府幕僚還是有真本事的,文采、學識都頗為不凡,可惜自作孽,終歸要有報應,就算不應在我邱言身上。總歸要借他人之手成型,況且,就算能逃得了一生,死后入了幽冥,一樣難逃公道。”
說到這,他又轉頭朝晏王看了過去。
這位親王,此刻雙手捂臉,手縫間血流如注,半個面頰都被砸的凹陷下去。疼得在地上打滾,但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邱言,流露出濃郁的怨恨之色。
“公子,這般處置怕是有些不妥。”看到這場面。邱言心中很是不安。
戴國這時也強自鎮定,看著屋里的景象,咬牙道:“公子,反正得罪也得罪了。干脆一不做二休,把他們都給宰了!省的留下禍患!”
他這話一說,無論是被廢了功夫的命修高手。還是失魂落魄的公羊義,連疼痛翻滾的晏王,都一下子頓住,面露恐懼。
晏王的說的再好聽,終歸是為了保住性命,若是自己死了,就算殺人者被龍庭氣運反噬,厄運纏身,在大瑞寸步難行,也都是后話了,死都死了,豈能甘心?
邱言搖了搖頭:“對這些人來說,死亡反倒是種解脫,他們犯下這般罪孽,總該要付出代價,承受后果,不過,這般得罪了,總是不好…”
說著說著,他伸手一抓,牽引著晏王臉上的鮮血飛起,在半空凝結,然后手指彈動,分出幾點心魔碎片,又注入一團氣血,凝成一顆紅丸。
屈指一彈,紅丸激射出去,直接灌入了晏王嘴中。
“咳咳咳!”晏王劇烈咳嗽起來,吞咽下去,感到有暖意在體內擴散,臉上的傷口、凹下去的面頰迅速恢復,疼痛消減。
但他心里卻無半點安心,反而越發提心吊膽,不等傷口恢復,就急急喝問:“你給本王吃了什么?難道想用巫蠱之術脅迫本王?”
他曾聽說過一些事情,知道修士有很多制約他人、操控行為的手段。
邱言理也不理,招呼著胡起二人,就要向外走去。
“站住!把事情說清楚!”晏王的傷口已經恢復如初,可被一下下砸在臉上的疼痛和恥辱,卻牢記心底,更心憂吞下去的紅丸的效用,況且這奪人文思的事情被邱言撞破,很有可能泄露出去,再加上那根白玉鎮紙。
種種事情加在一起,晏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任邱言離開。
“出手傷本王,對本王不敬,只要一道折子,立刻就能治你的罪!”他倒是想明白了,知道邱言確實想走科舉之路,不會傷了自己的性命,有些有恃無恐。
邱言聽了也不著惱,轉身道:“你的苦難還沒有開始,還是自求多福吧,說我傷了你?可有憑證?”
“你!”晏王指著邱言,面色連變,他身上血跡、傷口,都消失、愈合了,“我乃親王,要治一個舉子的罪,還要憑證?我看你也有點本事,不妨投入我的門下贖罪,當年天下未定之時,東麓侯也曾冒犯太祖,后來投誠,太祖還是既往不咎,封妻萌子,我為龍裔,這點度量還是有的,你看如何?”
“哦?”聽了這話,邱言打量了晏王幾眼,頗感驚訝,“我先前是小瞧你了,你自比太祖,看了其志不小,不妥!不妥!還要加一道約束才行!”
話落,他身形變動,轉眼來到晏王跟前,手指一點,點破對方頭皮,抽出一點血液和念頭,融入了一點灶火,凝成一圈頭箍。
頭箍延伸,落在晏王的頭上,滲入血肉,隱沒不見。
邱言之所以留著晏王,一方面是顧忌龍庭氣運,自他考上了舉人,氣運隱隱與龍氣相連,本該是他立足的基本,自然不會因一個親王自廢武功,但另一方面,也是想以晏王為誘餌,摸清其人背后的勢力,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以活罪懲戒的想法。
“你…你又做了什么?”晏王摸著頭頂,沒有什么發現,卻越發不安,一臉驚懼的看著邱言,“難道真不怕魚死網破?你一個舉人…”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邱言直接打斷了。
“舉人雖微不足道,卻是考來的,王位尊貴,卻是投胎而得。我此次北上,是受理宗書院邀請,你要魚死網破,事后理宗書院過問,奪人文思之事大白天下?就算東都宿老支持你,但他們也是讀書人,豈會任由你竊取學識?言盡于此!理宗書院的甄知佐既然到了,那邱某就先告辭了,王爺,好自為之!”
說完這些,邱言一甩袖子,轉身就走,干脆利索。
“這打了王爺,還能這么理直氣壯的出言告誡,了不得!”
胡起和戴國見狀,先是對視一眼,接著掃了屋里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邱言一去,屋子里僵住的丫鬟、仆從打了幾個激靈,一個一個大夢初期,其中幾人還抬手伸了個懶腰,流露出滿足之色,似乎好夢眠醒。
隨后,他們注意到周圍景象,各自變色。
屋中,傳出聲聲驚呼。
“公子?真這么放著不管?那畢竟是王爺…”
走在走廊上,胡起臉上還掛著憂色,渾身別扭,不時朝周圍打量。
剛才,才把王爺揍了一頓,現在大搖大擺的走在對方地盤上,如何能讓他安心?
戴國也道:“晏王不像是個能善罷甘休的主,留著終究不妥…”
邱言搖頭道:“要是晏王死了,才是真的麻煩,到時有理都說不清,他活著,比死了有用。你們不要被他的言語蒙蔽,就算是王爺,有些事也不是不能碰的,今天的事,他不光不會聲張,還會竭盡全力的遮掩,況且我也不是沒有后手。”
他這話一說,卻挑起了戴國的好奇心,后者不禁問道:“公子,你給那王爺吃的是什么?難道真是巫蠱?”
邱言搖搖頭道:“我給他吃的,是心藥。”
戴國撓了撓頭:“心藥?這是什么藥?不過,光聽這名字,就知道非同尋常,那位王爺從今往后,怕是要難以安心了,肯定要想盡辦法給吐出來。”
“正是要他不安,越是靜不下來心,藥效發揮的越快。”說著說著,幾人來到了門房處,交代了兩句,邱言轉身,一臉平靜的走了進去,甚至還有心情和門子談笑。
“好家伙!剛把人家王爺揍了一頓,轉臉還能談笑風生!不愧是有學問的才子!打人打得理直氣壯!”戴國見了,羨慕不已,心底生出了對知識的向往。
另一邊,邱言走到了幾人的行李邊上——他們被公羊義引來,行禮都交托此處。
不過,這一拿起包裹,邱言眉頭一動,感到重了些許,眼眸一動,在包裹的縫隙處捕捉到了一片潔白之色。
“這是?”眼皮子一跳,邱言伸手一摸,入手冰涼,仔細一瞧,竟在里面發現了一個玉盆,兩掌大小,盆面寫著“北冥”兩字。
邱言瞳孔一縮,隨后看到人參寶寶窩在盆里,微微翻身。
“這個邱言有點意思,文宗鎮紙和北冥玉盆先放在他那,此去東都,此人若能做出點名堂,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府邸深處,一副翩翩佳公子打扮的儒生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一面銅鏡,喃喃自語,聲音脆如黃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