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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細微之處,可以驚神

  “你這不孝子!不承祖業也就罷了,連火正的牌位都給打翻了,斷為兩截,這可如何是好啊!這讓咱家今后可怎么打鐵!”

  老婦坐在地上,哭嚎著,不時拿手拍地。

  在她身前不遠處,跪著一名青年,面色蒼白,神色憔悴,一副酒色過渡的模樣,低頭不語。

  “這是怎么回事?”人群中,邱言找了處地方站著,詢問起來。

  旁邊人看了他一眼,見到其穿著的儒服,手執長劍,立刻肅然起敬,小聲說道:“先生是路過游學的把?不知道咱們這星臺鎮的事情,也算正常,這是老劉家的孤兒寡母…”

  旁邊幾人似是攝于邱言的裝扮,便將事情都說了出來。

  原來,這個鎮子名喚星臺鎮,傳言是巴蜀古國的星臺所在,是用于觀察商星,制定歷法的地點,不過幾千年過去了,古國遺跡早就不見,留下來的,只有星臺這個名字和對火正的祭祀。

  商星,又稱熒惑,傳說是火神所化,因而這個村子的人都尚火。

  如今的村子,是遠近馳名的鐵匠之鄉,鎮上有多間鐵匠鋪,都是祖上傳下來的。

  這正在哭訴的婦人家,就是其中之一,那名跪在她面前的,名叫劉信,是匠鋪這一代的傳人。只是此人不學無之人,整日里游手好閑,還染上了賭博惡習,一年前其父過世,這劉信沒有繼承祖業,反而將家中積蓄肆意揮霍,致使店鋪關門。

  沒過多久,積蓄用盡,他竟打算變賣家中物件,用來還債,被其母阻止,二人爭執不下。無意間,失手將家中的火正牌位給打翻了,那牌位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這一下,可是將這對母子給嚇得不輕。

  聽到這里,邱言心中一動,直接問道:“不知這火正牌位有何特殊之處?”

  “先生是讀書人,自然不知道火正牌位的作用,咱星臺鎮,祖祖輩輩都靠著火正過活。有的打鐵,有的制陶,但里面也有訣竅,便是那火正…”

  被邱言問及之人正要細說,旁邊突有人拉了他的衣角一下,讓其回過神來,趕忙改口道:“總之,火正在上,保佑我等。那些供奉的牌位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一旦斷裂,就有可能觸怒神靈!”

  “原來如此,多謝告知。”邱言聽對方言語。就知道有所隱瞞,也不去追問,但是心中已經有所猜測,甚至想到一個令他心生迫切的想法。只是暫時按捺。

  這時候,那坐地老婦越哭越傷心,最后喊著要去告官。治劉信一個不孝。

  聽的那胡起和戴國不由咋舌,低聲問道:“這母親還能告兒子?”

  這話被邱言聽去,他知道胡起和戴國心有疑惑,便解釋道:“大瑞律法有言,父母可管教自家后裔,卻不能傷其性命,不過,若子女有過,父母依法是可以代為受過的,同樣,子孫不孝,父母也可告官,審問得實,杖脊于市、髡發居役的例子也是有的,甚至嚴重了,可依例殺之!”

  “乖乖!”

  邱言的這番話,固然讓胡起和戴國心頭震驚,感嘆律法之威,就是周圍的人也都倒吸了一口氣,那跪地的劉信更是聽了個分明,立刻面色大變,跪地而行,拉住老母的手,哭訴起來,連連哀求,口呼改過。

  老婦兀自哭喊:“孽子,現在知道怕了,你將火正牌位打斷的時候?可想過有今日?如今祖上傳來的牌位毀了,日后爐中火難以升騰高溫,怎么煉鐵炒鋼?”

  “恩?”聽到這里,邱言面色一變,轉頭對身旁之人問道:“怎么?你們給爐火加溫,莫非不用風裘么?”

  “什么風裘?”那被問之人滿臉疑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他卻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對邱言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對他的心神亦產生劇烈沖擊!

  稍微收攝心情,邱言眼眸轉動,仔細的打量對方面龐,同時放出感知,意識到對方并沒有作偽的跡象,登時了然。

  “你們煉鐵加熱,不用風裘,用的是什么?”

  那人聽到這一句,面色陡變,斥道:“你這人好沒規矩,這是我等吃飯的法門,豈能隨意告知?”話落,轉身就走到一邊,不再理會邱言。

  但面對斥責,邱言卻已無心去聽了,他抬眼朝鎮子周圍看了幾眼,視線落到那條貫穿鎮子的小河上。

  河上空無一物。

  “沒有鼓風囊?也沒有水排…”

  風裘就是鼓風囊。

  邱言前世曾看過一篇文章,就是與此有關。

  本來,他被困在山神廟中八十年孤寂,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只是如今香火漸盛,收攝香火心念之后,記憶力越發驚人,前世的零散記憶又都漸漸顯出,回憶起來越發清晰。

  那篇文章是介紹古代冶鐵行業的,但主要描述的,卻不是鐵,而是高爐、燃料和鼓風器。

  古代冶鐵煉鋼,一樣需要加溫,單純的高爐中的火焰,其溫度畢竟有限,須要用鼓風器來鼓風加溫,這鼓風囊就是鼓風器的一種,也算最原始、古老的一種,照理說,這些匠人之家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就算不讀書,也應該會有印象,可那人卻表示從未聽過。

  “不對,我在家讀禮記的時候,記得上面有這么一句,‘良冶之子,必學為裘’,意思就是說,好的冶鑄匠人必然要學會制作風裘,古時社會分工不明確,沒有太多的手工業者,所以冶鑄之人,要自己去制作鼓風器,因而才有這么一句,怎么到了現在,反而都不記得了?”

  想到這里,邱言瞇起眼睛,眼底精芒閃爍,心情竟然有些激蕩。

  “從那老婦的話里,可以推斷得出,這個世界的鐵匠,想要為爐加熱,靠的乃是…”

  “神道…人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果然要行萬里路才能知曉,在那遠寧府中,我未進過鐵匠鋪,也未曾留意過,沒想到在這細節上,會有如此大的不同!我之前的思維,被前世的常識禁錮住了!”

  霎時間,無數念頭在他心頭閃過,漸漸梳理成幾條。

  想到這里,邱言目光一轉,視線落在那婦人的身上,一個想法泛上心頭。

  于是,他邁開步子,身上勁力流轉,似一條游魚般在人群中穿梭向前,沿途之人只要被他一碰,就會自然而然的滑到一旁。

  胡起和戴國對視一眼,心有不解,卻也跟了上去,但他們剛在人群中行進了一半,邱言就已經走到了那老婦的跟前。

  “這位大娘,你所慮者,不過爐溫不夠,難以成鐵炒鋼,在下卻有一法,興許能幫到你,若是有心,不妨讓我一試。”

  “你是…”那老婦抬頭一看,看清了邱言的模樣和穿著,面色微變。

  剛才邱言在人群中說著大瑞律法,她也聽到了,本來有心要狀告兒子,但知道有可能會被打殺,斷了老劉家的香火,便熄了心思,只是想到兒子不孝、愧對祖先,又難耐悲傷,情急之下,泄露了鎮上的不傳之秘。

  人群里,也有做鐵匠營生的人,聽到這話后,紛紛色變,有幾個正想上前,但看到胡起和戴國走到了邱言邊上,又紛紛停住腳步。

  這么兩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往那一杵,立刻熄了很多人的心思。

  “這位先生怕是誤會了…”那老婦這時收攝了心情,搖頭道,“我只嫌我兒不愿繼承祖業,并無他意。”

  “大娘不必多說,我知道你的顧慮,但你要想清楚,既然求神才能有轉,眼下又無計可施,何不一試,我也不求你家的秘訣,只給你做一樣東西,行與不行,你都沒有損失。”

  話落,他轉頭看向老婦身邊的劉信,笑道:“這位劉兄弟,我看你眉宇間充滿悔意,應該是已經知曉厲害了,但覆水難收,若是無人相助,你家的鋪子固然是難以回天,怕是一個不小心還要吃上官司,最好三思。”

  那劉信先前聽到大瑞律法,已經失了方寸,而且看到老母模樣,心里也有悔意,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聽了邱言的話,卻是有些意動,想到對方是讀書人,應該不會無的放矢,遂不顧人群中幾人的眼色,出聲求救。

  邱言點點頭:“好!當斷能斷,你若能戒賭,當可有番作為。”說完這句,他轉身朝外走去,胡起和戴國見狀趕緊跟上,周圍人群亦分開一條路,讓三人離開。

  走了遠了之后,戴國卻忍不住道:“公子,何必要湊這熱鬧?那群人分明不懷好意。”

  邱言便道:“我之所以出手,并非只為了這些人,還有其他目的,況且能出手相助,也算一樁善事,碰不到也就罷了,既然碰到了,沒理由見死不救。對了,你去林中弄些木料,胡起,你去鎮上問問,誰家有裘皮…”

  他將心中想法描述了一下,自然沒有必要和兩人客氣,否則反而是見外。

  胡起二人雖然心中不明,但還是領命而去。

  邱言則閉上眼睛,靜立不語,回憶起前世看過的那篇文章,并動用神靈本尊的香火心念,在心中冥想,組合、排列,漸漸的,鼓風器的輪廓在他的腦海中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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