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萬里無云。
“言兒,看什么呢?”
劉懷握著一桿旱煙,看著突然跑出來的邱言,走了過來,疑惑問著,然后順其目光也抬頭去看。
“今天天氣不錯。”
“沒什么。”邱言搖搖頭,并未表現出異狀。
劉懷點點頭,然后道:“今天要去張府?那就先別忙了,吃了飯,把東西給人送去。”
過了忙碌的幾日,邱言總算有了閑暇時間,便開始整理經義文章,準備送去張府,讓張振用來做學問。
張振鄉試失利,雖然一直表現如常,但在邱言還是能清晰的感應到那股沮喪之意,才有此提議。
古人并不缺乏智慧,但缺少一些記憶方法和規律性的學習竅門,即便是有,也為世家、學院的不傳之秘,秘而不宣。
邱言自地球而來,倒是記得不少,現在拿出一些,既是幫助友人,也是開始著手準備,試驗一下前世的東西,在這個世界有沒有什么變化,為日后的推廣做鋪墊。
“過會就要去。”幾句話后,劉懷離去,邱言的面色卻凝重起來,他再次抬頭看天,眼中閃爍光芒。
在旁人眼中,此時的天空萬里無云,可在他的視野中,天上卻有淡淡的神力隔膜,遮天蔽日,從遠方延伸過來,朝著更遠的地方而去,沒有一絲縫隙。
不只是天上,就連地下,都隱隱有著隔膜氣息。
一時之間,整個劍南道,好像是從大地中被隔離出去了一樣。
隨著這層神力隔膜的形成,邱言第一時間就察覺到,自劍南道幾處升騰起來的香火念頭,被隔絕開來。難以傳去本尊。
“灶公的祭祀慢慢傳開,肯定瞞不過呂良,神祇之間,雖然無法透過香火,去感知彼此的位置、冥土法域所在,但劍南道是那呂良的天賦法域,他將一道封鎖,香火難以自由傳遞,五品以下的神祇還好,畢竟不涉冥土。但入了五品,香火民愿就須轉向,經過道城隍的陰陽道…”
心里想著,邱言卻未表現得多么焦急,反而不慌不忙的整理書本,然后吃了點東西,就推門而出。
走在路上,突然有滾滾念頭匯聚過來,融入其身。
很快。邱言整個人仿佛化身為無底洞一般,不斷地吞入香火念頭,透過魂中洞傳去本尊、冥土。
“你有張良計,我亦有過墻梯。就算你封鎖全道,卻沒有料到我這分身,有魂中洞與本尊相連,一樣能傳遞香火。”
一邊走。一邊想,輕而易舉的破了呂良的計謀,但邱言卻意識到時間緊迫。
“這還只是開始。呂良接下來肯定還有動作,而且明年會試,我是要上京的,那時候,分身離了劍南,香火豈非難以收攏?所以要盡快沖擊四品了,成就了四品,就能法域衍生,神像所在,就能鋪展法域,將香火直傳冥土,不需要再遙遙寄托,這封道之舉,也就成了無用功。”
想著想著,邱言突然皺起眉頭,他透過本尊,聽聞到了傳遞過去的香火中,流傳出來的一些念頭、想法——
“城隍顯靈了!讓我去尋沼紅花作為供奉之物…”
“城隍要我進獻角羊…”
“咦?這夢是真還是假?怎么城隍還挑貢品?番鯉魚?聽著有些耳熟,似是西部之物,有醒酒、壯神之效。”
種種心聲,飄渺低沉,好似有成百上千人在耳邊低語,神靈能運用香火心念來解析,普通人根本難以忍受,只是這些聲音,就能將人逼瘋。
拜神、祭神,并沒有專一之說,雖有篤信者只認一神,但大部分的人,還是遇神拜神,過廟上香,算不上虔誠,所以灶公的信民一樣可以信奉道城隍。
“沼紅花尚明,角羊重陽,番鯉魚能醒魂,這些都是用來療傷、喚醒的藥物,若是融為一爐,煉化出來的丹藥,對神靈也有好處,看來呂良是在整道范圍內撒網、收集藥材,要將那西南山岳使喚醒。我與他,都在與時間賽跑!如此一來,本尊那邊要提前行動了。”
這個念頭落下,他已經到了張府門外,敲了門,仆從出來一看,立刻迎了上來,沒過多久,張府之內腳步陣陣,然后打開了正門。
張家父子,連同幾位張府重人,親自出來迎接。
“張伯太見外了,何必弄這么大的陣仗?”
“要的,要的,你如今中了解元,又有平疆之能,是國之賢才,馬虎不得。”張允齡引邱言入府,話中流露出敬重和敬畏,與邱言第一次前來張府相比,當真有了天壤之別。
這種變化,不是靠著別人,而是邱言自己爭取來的,與張府的交情,因一幅字而打開,因與張振的關系而加深,而今,邱言不僅成了解元,更有一策平西南的名聲,張允齡對邱言的感觀,自然有了變化。
“果然,積累了足夠的名聲,身份地位有了變化,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會發生改變,不過與這張家交好,也是有必要的…”
劍南南疆,九靈山中,灶山。
神靈本尊端坐山頭,默然不語,心頭暗自思索著。
神軀中,池底黑洞不斷涌出香火民愿,神池之上,符篆緩緩旋轉,離卦光影若隱若現,周圍則分散著點點爐火。
星辰點點,少說也有幾千。
在那星辰深處,隱約能看到一本書冊。
此書已經翻到了最后一頁,展現出一幅圖畫,云騰水涌,有神力和香火心念在其中穿梭,流露出神秘、玄妙的氣息。
“呂良已經動手,我這邊也完成了手頭之事,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想到這里,神靈本尊放開感知,去捕捉四周的香火民愿。
“劍南道雖被封鎖,但可透過書生分身傳遞民愿,能以此為根,反饋神力和卦象,保佑信民,不然的話,沒了顯靈之處,信民很快就會動搖,好在香火無形和神力飄渺,呂良也無法借此尋到書生分身。除此之外,武信城的香火并未被封,這九靈山和大雪河內外,依舊香火連綿,影響不大。”
灶公的香火祭祀,主要是在劍南道內傳播,這是主體,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個源頭。
第一個,就是當初曾大戰一場的武信城,由于神靈現身,救了滿城生靈,城中之人對于灶公的祭拜尤為虔誠,畢竟是救命之恩,寄托過來的香火民愿,也最為濃郁。
其二,是九靈山和大雪河周圍的幾座村落,隨著邱言入主山河,約束群妖,令村落鄉民的生活狀態明顯改善,自然而然的會引得村民祭拜。
只是,所不同的是,這些人拜的并非灶公,而是山神和河伯,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邱言潛移默化的引導下,對灶公的祭拜正在緩緩成型。
這些村落提供的香火雖然不多,但勝在穩定、精純,具有一定的發展潛力。
第三,則是山河中的妖類和飛禽走獸,與信民不同,這些非人生靈被邱言以神力震懾,并無虔誠可言,更多的是對強大力量的畏懼,能夠提供的香火愿念很少,但他們多有修為、神通,運用得當,不失為一支武裝力量。
除了劍南道和這三個香火源頭之外,還有兩個能夠提供香火的點——
其中之一,是位于遺蛻之地的廉溪部。
而這第二個點,則是劍南道以南的五沼之地!
“葛洛蘭等人已經返回五沼,幾個部落都建了灶公像,引導好了,不只能保證香火,還能改變沼人的生活習慣,從根本上平息邊患,只是…”
沼人寇邊已經過去,朝廷也有旨意下來,為了維護邊疆安寧,不增軍費和物資的投入,這次事情,也是盡量安撫。
那撒落等幾個部落,本就是沼地有名的大族,一味懲戒,反而會令五沼失去控制,陷入混亂,再加上他們當時主動投降,獻了降表。
朝堂諸公正為諸多事情焦頭爛額,千頭萬緒,哪有精力分心?本著大事化小的原則,只追究膘信之罪,對其他幾部給了個脅從的名號,便不予追究,放了回去。
不過,劫掠之物,卻被強行扣下,朝廷另賜他物,要過些時日送去沼地。
諸沼這一回去,回憶此行經過,對膘信固然是痛恨不已,但也有感于灶公神力,有了改信的趨勢。
“那撒落幾部,都是大族,他們改信灶公,對其中小部族的影響很大,或能引領風潮,可是還有威脅,那膘信雖然損失不小,但其人已經回到五沼,有了宣揚佛教的趨勢,膘信的部族同樣能影響不少部落,日后還要有一番麻煩。”
這樣想著,神靈本尊一翻手腕,手中多了一枚印章,印背雕刻沼澤,正是那鎮壓著黑沼老祖的法印,內含一枚神靈符篆。
“這枚印章很是古怪,在四品、五品間變幻不定,不知隱藏著什么,不過那黑沼老祖源自五沼之地,還要抽個時間,好好詢問一番才行。”
邱言正在想著,神靈本尊突然心神一顫,額上的火焰圖案猛地一跳,隨后聽到了聲聲祈禱——
“天神在上,請顯靈相救!”
這聲音邱言并不陌生,正是廉溪部族長少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