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愿,民愿…”
民愿匯聚,此消彼長。
不只邱言能感到,黃大夫一樣能清楚察覺,就算他多年來積累不少,也不可能允許這種被人從碗里搶食的事情,頓時怒氣噴涌而出,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一雙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
“這些小民是我辛辛苦苦圈養的,民愿是我多年累積下來的!這個無名小卒也想搶奪?把我當做踏腳石?想都別想!事已至此,大勢已去,我也就不用再顧忌什么世俗規矩了,干脆殺個痛快!大不了換個地方,重頭來過!”
就在這個念頭升起之際,黃大夫忽的一驚,渾身一寒,感到有莫名壓力降臨身上,心中警兆狂跳,整個人僵在原地。
“不好!忘了馬陽那老東西了!有他坐鎮,根本別想在城里肆意妄為!可惡!”
心中咆哮著,黃大夫的人,卻似沒了主心骨一般,任由衙役反剪手臂,壓著離開,沿途百姓見了他,都是迅速退避,不少人還拿東西砸了過去。
看著往日里被自己玩弄于手掌,肆意操控情緒念頭的民眾,居然這般反抗自己,黃大夫心中的怒火和憤恨越發旺盛,眼中寒芒愈深。
“且讓你們得意,白日生魂出竅不易,等到了晚上…”
很多平日里處處維護黃大夫的人,看過了院中死尸,也不免生出了被背叛的感覺。
一念尊,一念崩。
民愿的轉變只在瞬息。
遠方一處屋頂,沈為生懷抱長劍,站得筆直,從他的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將醫館院子和街道上的景物盡收眼底。
“沒想到,還真讓他給找出來了,經此一事,這黃文德的名聲算是完了。”
輕聲說著,他緩緩收勢,不再要要籠罩黃大夫,隨后目光一轉,視線落在邱言身上。
“能讓老師在意的人,果然不一般,只是不知道,他背后站著的是哪位神祇。”
話音落下,這沈為生轉身就走,人一動,居然在屋頂之間留下一連串的殘影,速度快到了極點,轉眼就沒了蹤影。
另一邊,縣衙很快加派了人手過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搜出來的尸體太多了,已經不是小事了,連縣老爺身邊的師爺都趕了過來,親自主持。
沒過多久,就有人抬著尸體從醫館里接連走出。
“男人!那是我男人啊!”
“我的兒啊,沒想到一路逃難都挺過來了,最后反而死在這禽獸手里!”
“我就說我爹是在醫館里失蹤的,為什么沒人信!”
人群里,不時有人哭喊出聲,多數都是逃難的災民,或者客居的外鄉人。
聽到這些聲音,人群越發混亂,有了失控的跡象,官差們見狀,趕緊驅散了周圍民眾,師爺也出言安撫。
邱言這時也從醫館里走了出來。
迎接他的,是一聲聲歉意,以及一道道匯聚過來的民愿,先前指責、斥罵、諷刺過他的人,都是一臉羞慚。
但聽著眾人的話語,邱言卻生出一股疏離感,心神恍惚。
“民意,民愿,真這么容易就能操控?或者說,真的能被操控?”
隨后他搖了搖頭,然后朝著一人走了過去。
“多謝張兄仗義執言。”他抱拳說著。
這個人,正是自稱遠寧人氏的張振,之前黃大夫以李波、王巧兒等人的事污蔑邱言,正是張振挺身而出,說出了一番話。
張振笑了笑,道:“這不算什么,我說的都是事實,李波、王巧兒幾人本是禍害,但被公子教訓過之后,煥然一新,做起善事來,其他幾名無賴也都不再廝混,踏踏實實的干活、過日子,這事已經在遠寧傳開了。”
邱言點點頭,李波等人的事本是由他而起,是他在幾人身上試驗神道手段,這些天過去,漸漸步入正軌。
對面,張振忽的壓低聲音:“另外,也是有貴人囑托,邱公子有才有德,前途無量,知府大人和孫先生都很看好公子,讓我留意相助。”
“知府?孫先生?邱言何德何能,能引得這兩位的注意。”
邱言嘴上這么說,心里也生出疑惑,不知原因何在,為何知府和孫先生會注意到自己,他知道對方口中的孫先生,就是遠寧知府的頭號幕僚。
邱言本尊為神,灶臺為本,而伙房中,有廚子,有仆從,人來人往,常有人閑聊,著實是消息靈通之地,遠寧城大大小小的灶臺,都和本尊的感知聯系在一起,日夜感應,自然知道不少事情。
他這話一說,張振又是一番言語,一來二去也算有了交情。
“邱公子,在下在城里有幾家店,日后有暇不妨多多走動。”
“一定,一定。”
這里畢竟不是談話的地方,簡單說了兩句,留下日后拜訪的話,邱言便告辭轉身。
看著邱言的背影,張振面容凝重起來:“這邱言當真不簡單,餐風堂這么大的名聲,招惹了他,前后不過兩天,就名聲掃地,那黃大夫也是身敗名裂,性命都要不保。”
這時,有人從后面走來,到了張振身邊,低聲問道:“公子,咱們該走了,今天幫了這邱言一把,也算完成了孫先生囑托,青昌偏僻,現在又出了兇殺,不宜久留。”
張振搖搖頭道:“不,我要在青昌縣留一陣子,好好和這個邱言結交一下,回去告訴我爹,就說這里清靜,還有馬老相國這樣大儒,正好讀書做學問。”
身后那人不解道:“邱言?不過就一書生,聽說連功名都沒有,要不是有知府老爺垂青…”
“見了今天這陣仗,你還覺得這是個靠人恩萌的書生?就算沒咱們出手,這餐風堂也要一敗涂地,”張振說著,正好看到幾個饑民要給邱言磕頭,卻被邱言先一步攔住扶了起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經此一事,他的名望非但沒有跌落,反而要更上一層樓,沒有功名的時候都這么厲害,等有了功名…”
他忽然搖了搖頭:“以他現在的聲望,拿個秀才功名,還不是易如反掌?誰敢不給他功名?不怕民變么?”
另一邊,邱言安撫了幾名災民,又上前幾步,拉著衙役頭目到了一處,接著拿出了幾兩碎銀。
“邱公子,您看您這客氣的。”衙役頭目咧嘴而笑。
“今日給幾位添了不少麻煩,就當是我請各位的酒錢。”
“太客氣了,”衙役頭目說著,還是收入懷中,“今后有事,盡管找咱們兄弟。”
另一邊,那縣衙師爺也走了過來,和邱言說了些話,最后又提到了馬老相國。
“邱生,你既和沈先生相熟,想來和馬老相國也有接觸吧,這可是個機會,要把握住。”他表情和藹,一副勉勵后生的模樣。
邱言也識趣,謝了一聲,眼下既有官府出馬,自是沒他什么事情了,交談了一圈之后,邱言就轉身離去。
路上見到的百姓,無不對著他豎起拇指,交口稱贊,絲毫不見之前議論。
這次,黃大夫身敗名裂,他所積累的善名盡數付之東流,卻又襯托出邱言的所作所為。
一時間,賑災過后,漸漸平息的民愿再次沸騰,匯聚過來,這還是消息沒徹底傳出去,等過個一兩日,民愿只會更加濃烈!
“福禍相依,我因黃大夫的計謀沾染污名,現在卻又把他變做踏腳石,果真世事無常。只是,民愿雖得,但殺雞儆猴的事并不算完成,相反,這么多民愿匯聚過來,等于成了肥羊,要是不能震懾宵小,今后定然麻煩不斷,除惡務盡,就在今夜!”
話音落下,他的手上突然火焰升騰,那火中,有枚晶瑩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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