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電話,打了兩分鐘。
兩分鐘后,電話掛斷。
副統領當即帶著這一百多人,趕往臨時營地。
林州道行一般,但年紀擺在這里,遇見事情,比這些年輕修士更要明白,應該怎樣去處理。
他們沿途沒有休息,一個小時后,六點鐘,抵達臨時營地。
天微亮,草葉上沾著晨露。
趙冠幾人站在營地外。
“來了!”
幾人快步走過去。
副統領道:“這位是林州道長。”
“你好,林道長。”
趙冠問:“事情確定嗎?”
林州道:“此事非我一人在場,他們都可以證明。”
趙冠相信他,但事情太重,他必須謹慎再謹慎。
“你安排一下,讓他們先休息。”
趙冠對副統領吩咐一句,看向林州:“林道長,我們進去說。”
“好。”
他們走進會議室,趙冠泡上熱茶,林州道謝,說道:“趙統領,我在電話里說的很詳細,你還有什么問題,直接問我。”
趙冠問:“你說,陳玄陽去救人了?”
“對。”林州道:“天神山土地廟。”
“從出發,到現在,已經有接近四個小時。”
“去了幾人?”
“六人。”林州有條不紊,一一道來:“陳真人,陸鎮守,正一觀弟子吳中仙與袁洪剛,福州曾家長女,孔廟弟子曾喬,太素宮宣和道長。”
腦海里將這六人的名字快速過一遍,除了陳陽和陸振國,其他幾個,他都沒聽過。
“好,多謝林道長。”
趙冠道:“你先去休息,這幾天,委屈你就待在營地了。”
林州點頭:“理解。”
這種時候,傳出這種消息,他們這些知情人,必然是不能亂跑。
萬一靈修的消息被傳出去,鬼知道會發生什么。
他走后,趙冠問:“老聞還沒回來?”
洪升搖頭:“李參謀說他有要事在處理,具體不知道去哪里了。”
趙冠道:“那就不管他了。”
他抓起對講機:“李參謀,進來一趟。”
很快,李參謀進來。
“陳玄陽,陸振國…”
趙冠將這幾人名字說出來,道:“通知關外鎮守的人,如果他們出來,立刻帶他們來這里,不得有任何耽誤。并且切記,任何與他們有所接觸的人,一并帶回來。”
“然后把他們所有人的個人資料,都準備一份送過來。”
“好。”
李參謀立刻去辦。
趙冠道:“順便去請楚道長和言道長過來。”
“好。”
李參謀剛出不久,就回來了。
楚清歌和言不語也進來了。
兩人剛剛坐下,李參謀道:“我剛剛接到消息,袁洪剛出來了。”
“出來了?”
“立刻把他帶過來!”
袁洪剛隨陳陽他們一起去了,了解的信息肯定要更多。
李參謀安排的過程,趙冠將事情與兩人說了一遍。
聽完后,楚清歌道:“我現在進去。”
趙冠道:“楚道長先別著急,等袁洪剛過來,問問他里面的情況,再去不遲。”
楚清歌道:“不能等,天神山與龍山城之間相隔不過千里,最遲今天中午,人就會被帶回去。必須趕在這之前,將人救出來。”
“讓袁洪剛在關外等候,我現在過去。”
“那…好。”趙冠想想,的確不能猶豫。
再耽誤下去,后果只會更糟糕。
他立刻讓人與關外的人聯絡,然后送二人離去。
“楚道長,拜托了!”
趙冠鄭重道。
楚清歌嗯了一聲,沒有承諾什么。
若是能夠救,她一定救。
若救不了,她也無法勉強。
言不語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等他們走出營地,路上時,言不語才道:“走個過場就行了。”
“嗯?”
楚清歌腳下不停,回頭看他:“你什么意思?”
言不語道:“老楚,沒必要,真的沒必要,現在都四個多小時了。等我們趕過去,至少六七個小時。”
“攏共也就千里多點,他們就算是瘸子,就算是爬,也能爬到了,何必浪費這個力氣?”
“你不是一直想提高道門的地位嗎?這正是個合適的機會,既不用出什么力氣,又不用擔風險,走一趟回來,你這地位自然而然就提高了,道門的地位也跟著提高。”
楚清歌冷聲道:“你喊我什么?老楚?”
“呃…”言不語有點尷尬,立刻改口:“大師姐。”
楚清歌道:“你可以選擇不去,但這種話,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嘴巴里聽見。這一次,我當你是糊涂了,再有下次,滾去仙人洞面壁思過!”
平平淡淡的呵斥,卻讓言不語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他們雖然不是一個山頭的。
但論輩分,他就得喊楚清歌一聲師姐。
世界上有這么一種人,不管她長得再漂亮,對你而言,她始終是你心頭不敢正視的班主任。
只要她板起臉,哪怕已經事業有成,你也會感受到那股被支配的恐懼。
從而忽略她的長相,令你不禁懷疑,這天使的外表下,是否藏著一顆魔鬼的心?
不到半小時,他們已經抵達山關。
袁洪剛被控制住了。
他出來后,就拿出手機,一邊向著關外走,一邊撥通一個號碼。
但號碼沒來得及撥通,就被軍部的人帶走。
他不明所以,后明白原因,心中有些著急。
“于統領,我要聯系師父,麻煩你讓我出去。”
普通手機,在關外這片區域根本就沒信號。
他需要立刻將這里發生的事情,告訴師父。
“袁道長再等等,另外,我是副統領。”于副統領說道。
袁洪剛問:“我要等到什么時候?我要等誰?”
“等我。”
楚清歌二人走過來。
她問:“只有你一人出來?”
袁洪剛問:“這位道長是…”
于副統領介紹:“楚清歌道長。”
袁洪剛急忙站起來,行晚輩禮:“楚道長。”
楚清歌問:“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袁洪剛道:“是,我出來是要聯系師父。”
“他們呢?”
“陳真人、陸鎮守、巫馬賢、羅峰,去救人了。”
“靈修是誰?你可知道?”
袁洪剛有些猶豫,說道:“楚道長,可否容我與家師聯系?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可以。”
“謝謝。”
有了楚清歌的話,于副統領才將衛星電話給他。
袁洪剛很快與師父取得聯系,走到一旁,小聲道:“師父,他是靈修。”
“但是…被放逐者抓走了。”
“楚清歌道長也在這里…好,我知道。”
袁洪剛走過來,說道:“楚道長,家師要與您說話。”
楚清歌接過電話。
“楚道長,我是楊德仲,正一觀知客。”
“楊道長你好。”
“請問,楚道長是要進山關嗎?”
“是。”楚清歌道:“進去救人。”
“多謝。”楊德仲道:“那靈修,是我正一觀弟子,住持師兄的弟子,木華。”
“楚道長,請你一定救他!”
“我會的。”
“多謝。”
掛掉電話。
楚清歌望著面前大開的山關,此時天已經蒙蒙亮,山關內,鎮關山籠罩在濃霧之中,充滿未知的危險。
“進關。”
她握住了一直跟隨飄懸在身旁的長劍,走入山關。
言不語內心嘆著氣,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走入山關,言不語道:“多好的地方啊。”
“大師姐,如果救不來,不要勉強。”
“嗯。”
“龍山城的城主,可不是善茬,而且,龍山城里,強者不少。一旦入了龍山城,想要全身而退,簡直就是奢望。”
“你到底想說什么?”楚清歌繡眉輕蹙。
言不語略有些尷尬道:“靈修固然重要,但你我性命同樣重要。救一個靈修,搭上我們倆,不值。”
楚清歌道:“誰說我要去龍山城?”
“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言不語就是提醒她。
他當然知道楚清歌不可能做這么愚蠢的舉動。
可萬一她一時間沖動,闖了進去咋辦?
到時候,他是跟著進去,還是自保為重?
山關這些放逐者,要是這么容易就能解決,何至于這么多年來,山關動亂,還得靠大量的人命去填?
更不要說,關內還有大妖呢。
若不是關內幾股勢力,盤根交錯,彼此也非統一戰線,他真的不認為,一道山關大門,就能攔得住他們。
此時。
距離山關尚有數百里,天神山山脈之中。
文心法師,夾著木華,已經持續奔波數個一個多小時。
陳陽幾人窮追不舍。
他施展請神符,文心也不懼,以一件法器作為代價,將他震退,沒能讓他近身。
彼此間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八百米左右。
偶爾還會失去文心的痕跡。
他對天神山的熟悉程度,遠不是陳陽幾人能相比。
必須保持十二分的精神狀態,才能保證不會跟丟。
而在陳陽幾人身后,數百米外。
有兩道身影,緊緊跟隨。
“再靠近一點,龍山城內定然有人發覺,到時候,不必我們親自出手,他也必死無疑!”
這二人,正是前來此地,尋找機會擊殺陳陽的人。
左邊老者名為仲定淳,右邊老者名為洪華。
他們本是前往天神山土地廟,以他們的經驗,猜想陳陽絕對會走這條路。
結果去了,卻沒見到陳陽。
反而遇見了埋伏在土地廟的放逐者。
逃出之后,就在他們準備離去時,發現陳陽來了。
于是一路跟隨。
現在的情況,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好。
他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陳陽自己不斷作死,這條命直接就送出去了。
簡直就是喜大普奔的好事。
此番又追逐半個多小時。
“不能等了。”
陸振國忽然說道。
他凝重道:“至多三十里,就是龍山城。”
陳陽道:“交給我!”
再耗下去,真的靠近龍山城,人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他不擔心會半路遇見龍山城派出來的人。
龍山城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之前被周營長派回去,通知龍山城的人,已經在半路被文心法師所殺。
只有那個逃掉的男人,趕回去通知了。
但那人道行不如他們,此時恐怕還在他們后面。
可是一旦靠近龍山城,文心法師必然會鬧出大動靜。
到那時,他們會很被動。
陳陽忽然停下。
陸振國幾人回頭看他。
陳陽平復呼吸,取出令旗。
眼中明顯有猶豫之色。
這里距離龍山城不到三十里。
一會兒的動靜,必然會很大,很容易引來龍山城的人。
他咬了咬牙,猶豫被堅定取代。
令旗從袖中飛出,漂浮在面前。
“唰!”
骨劍劃破掌心。
他一把抓住令旗。
一股股鮮血,從掌心涌出,灌入令旗之中。
令旗變得鮮紅。
陳陽的臉色,則是迅速變得蒼白。
他動作不停,立即取出三炷線香,將其點燃,朗聲道:“身授玄天上帝敕,敕落凡間救萬民,青旗展開分世界,百萬天兵下壇來,扲妖伏怪吾在先,驅邪押煞吾在前!”
“道門陳玄陽,今以惡妖為祭,令:東營軍東營將九夷軍九萬九千人,前來見我!”
當鮮血灌入令旗,這片山林,仿佛被一層無形壓力所覆蓋。
千米之外狂奔的文心,清晰感受到這股壓力。
他回頭,只見對方少了一人。
除此外,并未有什么危險。
可是這股氣息,實實在在。
文心忐忑不安,拔出背后的金剛杵,緊緊攥在手里。
但這股壓力,并沒有逐漸消散。
反而,越來越大。
清明的天空,不知何時,多了一層陰霾。
文心順著這層陰影向上看,一個巨大的,虛幻的輪廓,背對著陽光,逐漸顯出了人形。
輪廓越來越清晰了,那是一道龐大如海市蜃樓般的虛幻身影,正在一點一點,緩緩凝實。
他的瞳孔一點一點的收縮,呼吸都沉重。
“那是什么?”
他喃喃自語,大腦一片空白。
陸振國幾人抬頭望天,見此狀,盡皆倒吸一口涼氣。
短短幾秒時間,虛影已經凝實。
已經可見此人身披神甲,手持長槍,一腳橫跨半座山,如神仙臨世,那雙眼睛之中,有神威涌現。
“東營將九夷軍,張基清,拜見上師。”
虛影半空之中面朝陳陽看來,手持長槍,聲音如同雷聲一般的在這方天際炸開。
聲浪滾滾,四周草木都被這股聲浪壓折了。
前方文心,后方仲定淳二人,更是在這聲音之下,承受不住的單膝跪在地上,抬起的臉龐上,布滿驚駭。
“啪!”
陳陽一把抓住令旗,抬手指向文心法師:“殺!”
“謹遵上師之令。”
張基清攤手向文心抓去,手掌巨大,遮天蔽日。
恐怖的威壓,讓文心生不起半點反抗心思。
明知必死,也無法自救。
巨大的手掌拍落下,文心法師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便是被拍入了地底之中,身死道消。
木華在地上滾了幾圈,躺在地上,依舊昏迷。
解決文心之后。
陳陽立刻將令旗收了起來,強忍身體的虛弱,朝著木華快速走去。
陸振國幾人反應過來,也連忙跟過去。
天空恢復晴朗。
仲定淳二人大口的吐了一口氣,狂跳的心臟漸漸平復。
“回吧。”仲定淳低聲道。
洪華點頭。
親眼見識了陳陽的手段,他們再也提不起一絲心思。
就算他們聯手,也不可能解決陳陽。
這手段,簡直逆天。
陳陽走上去,看了一眼木華,將他扶起。
他看著走過來的陸振國幾人,正要開口。
突然心頭一震,一股強烈的心悸感,潮水般涌來。
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仿佛靈魂出竅一般。
他雙目睜大,望著陸振國等人身后。
那里,無聲無息之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發男人。
黑發男人的輪廓好似被一層霧氣籠罩,看不清他的五官。
黑發男人揚起右手,掐著卓劍訣,凝聚一道劍氣,迎空斬向陳陽。
斬下一瞬,劍氣迎空暴漲數十丈。
恐怖的劍氣,如太陽般璀璨,令陳陽瞳孔失焦。
“跑!”
意識歸身,陳陽怒吼。
“唰唰唰!”
鎮山釘,骨劍,令旗…
所有的法器,一瞬紛出,將陸振國等人護在其中。
迎這一劍。
“鐺!”
劍氣之下。
鎮山釘被斬落,骨劍彈飛。
唯有令旗還在支撐。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大驚失色。
陸振國就要拔刀,陳陽吼道:“跑!”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
龍山城的城主?
還是別人?
但可以確定的是,此人,至少是冰肌玉骨的道行。
隨手一劍,便給予他不可抵抗的壓力。
未等他們動作。
黑發男人在一起揚起了手中劍氣。
同時抬起左手。
陳陽看的分明,他的左手,正捏著陽雷法訣。
“轟”
天際有悶雷聲。
陳陽立刻抬頭。
心臟幾乎要炸裂。
這人究竟是誰?
雷法隨手可施,卓劍訣連法器也難擋。
不是龍山城的人!
絕不是關內的人!
否則,何必隱藏身份?
他好像笑了?
陳陽看見,那張看不清的臉龐,好像露出了笑容。
接著,他的陽雷法訣,輕輕一變。
“轟轟轟!”
一道道天雷,雨點般密集落下。
方圓數百米,都被雷電波及。
大樹傾倒,土地崩裂,頃刻之間已成一片廢墟。
遠處仲定淳二人,呼吸都屏住,身軀不自覺的輕顫。
那個黑發男人,此刻就是神魔一般人物。
舉手投足間,呼風喚雨,招雷地裂。
且這時機,掐的極準。
恰好是在陳陽秘術收回,他便立即出手。
密集雷電下。
陳陽將木華夾在腋下,陸振國幾人就在身旁。
雷電落在他們身旁,但卻未曾波及他們。
陳陽抓著令旗,不斷的向其中灌入鮮血。
但此時難以將張基清召出。
只能勉強的護周身安全。
“宣和,土遁之法可懂?”陳陽低聲問。
宣和茫然點頭:“懂!”
“帶他們走!”
“那你…”
陳陽打斷,低聲歷喝:“雷法散去,立刻帶他們走!”
看著臉色猙獰的陳陽,宣和咬了咬嘴唇,用力點了下頭。
“我陪你。”陸振國說道。
“老陸!”
陳陽從未有過的鄭重嚴肅,說道:“我不會死!”
“記住,我陳玄陽,絕對不會死!”
“誰死,我都不會死!”
“留下,只會拖累我,不想我死,就跟她走!”
陸振國無言了幾秒,說道:“我走。”
羅峰默默不語,巫馬賢則是后悔不迭。
這人,明顯是奔著陳陽來的。
但他此刻不敢將怨氣發泄。
他還得靠宣和帶他走。
陳陽精神高度集中,他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令旗的消耗,十分嚴重。
他關注著。
雷聲,逐漸弱了。
當最后一道天雷落下。
濃霧還未散去。
陳陽低聲道:“走!”
宣和取出符篆,默念幾句,幾人幾乎是一瞬間從他面前遁入了土中。
陳陽并未讓他們帶走木華。
因為他不清楚,這黑發男人,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木華。
他輕輕調整呼吸,望著濃霧。
當濃霧散去,黑發男人依舊站在那里。
他看見只有陳陽一人,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依舊沒有任何的語言,卓劍訣揚起,劍氣凝聚數十丈,比之第一劍,更令人心驚。
陳陽毫無所懼,在這一劍斬下前,高聲道:“這世上能殺我陳玄陽的人,還沒出生!”
“嗡!”
黑發男子一劍斬下。
驚鴻般的劍氣,將陳陽吞噬。
宛如核爆一般,在山中爆發,劍勢無聲向四周擴散。
而陳陽,則在這一劍之下,如流星一般被斬飛出去。
幾秒之后。
這耀眼如太陽的一劍,才歸于平靜。
仲定淳二人看著這一幕,瞬間石化。
黑發男子掃了一眼,撤去卓劍訣與陽雷法訣,負手,轉身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