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交流啊。”陳陽道:“各位想怎么交流?”
張平澤忽然定定的看著他:“陳真人,你似乎不太歡迎我們?”
陳陽語氣里所傳達的情緒,很明顯。
只要有點感知的人,都能察覺出來。
陳陽道:“歡不歡迎,你們都來了。張真人也別耽誤時間,有事說事吧,我這里地方小,大家站著也累。”
張平澤道:“太白山的道長聯系了我們,觀音洞的住持也聯系了寂然方丈…”
“他們前段時間來了陵山,與陳真人的溝通出現了一些阻礙。
陳真人,他們的態度或許不好,事后他們已經和我們說了,可以隨時向你道歉。
但是太白山關,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我們之前一直沒有過來,也是不想讓你誤會,覺得我們用道義逼迫你去。
但是現在太白山關的情況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只有靈修出面,才能壓制下來。
否則的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吶!”
張平澤一番話說的聲情并茂,令人動容。
可陳陽一點兒也不動容。
他哦了一聲,正要開口,儒教會長薛天然一臉嚴肅道:“陳真人,太白山關已有六十多人被殺,且局面還在持續不斷的惡化,你真的忍心,看見這么多無辜的人死去嗎?”
陳陽忽然問道:“如果我不去呢?”
小小的院子里,氣氛一下子就沉默了。
說實話。
來之前,他們沒想過,陳陽能拒絕。
他們代表的是三教武協對他進行的最后勸解。
太白山來人也好,省外來人也好,陳陽拒絕也就拒絕,至多留下一個不好的名聲。
可是江南同門一起來勸他,他還拒絕。
這已經不是不知好歹,而是根本不給自己留后路。
他就不想想,拒絕了,以后他在江南,還有容身之處嗎?
真人又怎樣?
筑基又怎樣?
他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不來往,孤立你。
你又能怎么樣?
道德綁架是最令人厭惡,卻也是最有效的。
張平澤打破了沉默:“陳真人真的不愿意去,我們當然不會勉強。”
“哦,不勉強就好。”
陳陽一笑,旋即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張平澤道:“你說。”
陳陽道:“如果我去太白山關,回來之后,是否有資格做一做江南道協的會長?”
他看著張平澤,目光一點點的移動,掃過每一個人的臉。
“當然!”
張平澤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應承道:“你是靈修,你就是這個時代的英雄!”
“區區會長而已。”
“你若安然回來,這會長之位,我第一個推你!”
“呵呵。”
陳陽一顆心,徹底冷了。
陳陽現在需要一個臺階。
但這個臺階,絕對不是他們。
如果魯天星沒有過來告訴自己,張平澤這些人暗地里正在打自己道場的主意。
那么他們今天過來,陳陽也就順著臺階下了。
他們既然請自己出山,自然要保護自己的安全。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陳陽怎么敢讓他們保護自己?
只怕是落了賊窩。
他太明白了,這些人同樣也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自己去太白山關,只有極低的可能性,會是太白山關的靈修。
還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只是去一趟太白山關就出來。
如果自己不是太白山關的靈修,他們還怎么分食自己的道場?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必然的結果。
那就是。
自己得死。
只有自己死了,道場才會空出來。
他們才能名正言順的承下自己的道場。
至于陳無我,方青染…
他們根本就沒能力和這些人爭什么。
他為何要將會長的事情拿出來問?
就是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經把自己的后路給鋪好了。
事實證明。
他們心里,的確是盼著自己死。
更準確點的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讓自己活下來。
這也算是實錘了,他們就是想讓自己死。
真特么人心險惡啊。
甭管大家是不是同門,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父子都能反目成仇。
“那我就不去了,各位也請回吧。”
陳陽說道。
眾人都是一愣。
剛剛不是還說的好好的嗎,怎么這么快就下決定了?
而且,這份決定…
與他們的預想,不符啊!
“陳真人…”
“張真人不是說,尊重我的決定嗎?”
陳陽微笑:“這就是我的決定,所以各位回吧。至于你們未經我的同意就擅自封山的行為,念在你們是第一次,我就不追究了。但再有下次的話,我可得好好和你們說道說道了。”
眾人眉目緊蹙,相互對視。
陳陽給出的答案,不是他們要的。
但是現在,他們就這么走了,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陳陽把一切都往最壞的方面想。
可事實上,今天到場的,除了張平澤之外,其他人雖然也對道場感興趣。
但事實上,他們更希望陳陽能去一趟太白山。
陳陽是太白山關靈修的概率有多大,大家心里明鏡似的。
只不過陳陽一直不去,讓他們覺得,陳陽是太白山關靈修的可能性,更大。
僅此而已。
如果他真是,那去了就是拯救萬民。
即使不是,去一趟也不損失什么。
道場,并非排在他們首位。
只能說有這個想法,但還不至于為了道場,讓他必死。
有這種陰暗心理的,真不多。
陳陽也知道,但他還是不敢賭。
畢竟,賭輸了,就是自己的命。
這條命金貴著呢,沒必要跟他們亂來。
“你在怕什么?”
寧恒遠走出來,皺著眉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陳陽不語。
寂然方丈此刻也站出來:“陳真人,你若是擔心安危,大可不必。我親自護送你去太白山關,若有人對你行不軌,和尚這具身子,必然擋在你前面。”
就連薛天然,此刻也站出來道:“道場分配時,我羨慕道門有你這樣的人敢站出來。但現在山關動亂,你卻久久不露面。陳玄陽,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擔心什么。如果如寂然方丈所說,你怕有人欲圖不軌,我江南儒教,可出所有大師,護你一路平安。”
陳陽搖頭:“各位請回吧。”
不管這些人說的多么好聽,他還是信不過。
哪怕他相信這些人的人品,但是涉及到自己的性命安全,他不敢開玩笑。
他是越來越覺得,南崖有些話說得太特么有道理了。
不以身涉嫌,也絕不將自己的主動權交給別人。
如果這老東西死之前不坑自己一把的話,他或許每年還會給他燒點紙。
“膽小如鼠!”
韓木林重重的哼了一聲,劍眉下怒意涌動:“你陳玄陽,也配做道門真人?道門有你這種人,真是恥辱!”
陳陽保持微笑,你開心就好。
想要激他,他可不上當。
見陳陽情緒一點不變化,在場不少人,都有些惱火。
“今天你不去,也得去!”
韓木林道:“綁也要把你綁去!”
看他一臉的嚴肅和認真,陳陽知道,他沒開玩笑。
“吱呀!”
后院的門被推開。
明一幾人走進來,看著這群人,說道:“怎么,這是打算動粗了?”
“跟你們沒關系!”
韓木林哼道:“三教武協的事情,別干預!”
明一負著手說道:“雖然不在道門,但你們這事兒做的不對,該管還是要管的。”
韓木林看向張平澤等人。
張平澤板著臉道:“明一,南崖的事情雖然過去了,但這不代表道門就能重新接納你們。我們正在討論道門的秘事,你們立刻出去。”
“該出去的是你們。”陳陽道:“這里是陵山道觀,是我的修行道場,誰去誰留,什么時候輪到你們做主了?”
“閉嘴!”
張平澤一改先前的溫和,呵斥道:“陳玄陽,我道門怎有你這樣膽小鼠輩?”
“你以為你就一定是太白山關的靈修?前后多少真人,大師,前來請你?你架子倒是大啊!”
陳陽挑了挑眉:“這是逼著我一定去?”
張平澤道:“路給了你,你不走。陳玄陽,別不識好歹!”
“你現在的行為,足以讓我們認為你有異心,我勸你好好思考,重新決定。”
“呵呵。”陳陽道:“你們這種態度,如果我不小心,真的是太白山的靈修,你們說,我是鎮壓呢,還是跟那些放逐者同流合污呢?”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齊齊變色。
“不可亂言!”
就連明一幾人,也立刻說道。
陳陽攤了攤手:“這可不是我亂說話。”
“別說我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太白山關的靈修,就算我是,就憑他們今天的態度,你們覺得,我能心甘情愿的鎮壓山關?”
陳陽一點也不怕自己的話,會引起什么樣的后果。
反正至少在這里,誰也別想對他動粗。
張平澤微微瞇起了眼睛:“陳玄陽,你最好不要有這樣的心思。不過你既然這么說了,我們也不得不多想。你今天說的話,不只是我一人聽見了,事后我會上報道協。道協怎樣處置你,自會有人通知。”
“隨便。”陳陽道:“不過我有這種想法,也是張真人逼出來的,張真人,也難逃其咎。”
“哼!”
張平澤沒再說話。
陳陽明顯是想把他綁在一起,他不接這話茬。
“那個…”
劉元基從外面探出腦袋,一開口,所有人就都看著他。
劉元基道:“玄陽,外面有人找你。”
張平澤皺眉。
山已經封了,怎么還有人上山?
“請他們進來。”
劉元基出去了,不一會兒,便有細密的腳步聲靠近。
隨之是一聲聲爽朗豪邁的笑聲。
“陳真人,好久不見啊。”
“山下怎么封了?差點沒能上來。”
“喲,陳真人今天有客人?”
幾個聲音闖入進來。
張平澤一見這幾人,臉龐更黑了。
聞開平,趙冠,劉國威,洪升,陸振國!
四位軍部統領,一位97號的鎮守。
這五個人,隨便一個,都是鎮守一方的存在。
今天竟然一同前來。
而且,時間上有點太湊巧了。
陳陽也很驚訝。
趙冠和劉國威以及陸振國過來,他還能理解,可是聞開平和洪升怎么也來了?
他與聞開平,還是在抓捕玉成子時有過合作。
而洪升,則更讓陳陽驚訝。
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可談不上有多好。
而且,軍部和97號,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和諧了?
驚訝歸驚訝,他還是上前道:“幾位統領,鎮守,歡迎。”
聞開平掃向張平澤等人:“沒有打擾真人吧?”
陳陽搖頭。
他暫時分不清這幾人過來,到底干什么。
如果只是單純感謝自己,這份陣仗,太大。
如果是為靈修…
倒是能說得通。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張平澤等人一個念頭。
“幾位統領,鎮守。”
張平澤打了一聲招呼,說道:“既然幾位也在這里,那我今天也把話說再說一遍。”
“陳玄陽,你現在立刻跟我們下山,我們護送你去太白山。”
聞開平幾人看向陳陽。
陳陽還是那句話:“不去。”
張平澤看向聞開平幾人。
聞開平問:“陳真人不去,怎么辦?”
這是問張平澤的。
張平澤一臉正氣道:“不去,也得去!”
“哦?”
聞開平語氣異樣:“這位道長,來自哪里?”
“云臺山道場,護法真人,張平澤。”
“原來是張真人,失禮了。”
聞開平道:“敢問張真人,這話,你是代表個人,還是代表整個道門?”
張平澤聽出了一些端倪,沒有開口。
聞開平道:“據我所知,陳真人也是道門真人,你豈能用逼迫的方式,對陳真人?”
“腿腳在陳真人的身上,去不去,什么時候輪得到張真人做主?”
張平澤越聽心越涼,這幾人,貌似是要給陳陽站臺。
“聞統領,他是靈修,理應前去!”
“而且,我也不是想要逼他,聞統領未來時,可知道陳真人說過什么話?他說,他要與那些放逐者同流合污!”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哦?”聞開平打斷他:“這話,是陳真人本意嗎?”
陳陽笑而不語。
聞開平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肅:“我與陳真人接觸過,就在上個月,崆峒山,陳真人救下軍部三百余人。”
“張真人告訴我,這樣的人,會與放逐者同流合污?”
不顧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張平澤,聞開平掃向其他人:“各位信嗎?”
“是,陳真人是靈修!”
“但陳真人同樣也是一個人。”
“他去太白山關,我佩服。”
“他不去,我也不覺得他就是懦弱。”
“若陳真人哪一天真與放逐者同流合污,在我看來,也是被張真人你這樣的人,逼的!”
張平澤臉色驟變:“聞統領,請慎言!”
“哼!”
聞統領用力一甩袖子,不理會他,看向陳陽:“陳真人,我們今天過來,兩件事。”
“一是代表軍部向你道謝。”
“其次,的確與太白山關有關。”
“作為軍部統領,于公于私,我都要來一趟,詢問你是否愿意去太白山關。”
“現在也不必問了,我已經知道你的意愿。”
“我尊重你的選擇。”
“同樣。”
他再次看向其他人,雙眼閃閃有神:“如果有人試圖干擾,甚至強迫你做別的選擇,告訴我,我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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