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平身。”
蒼茫的聲音從高臺之上人影口中傳來,山呼之聲頓止。
千年帝君神色莫名,轉過身來,目光穿透重重人群,投向后方廣袤無邊的大地。
不知是不是易塵的錯覺,他竟是從這位絕世君主的眼眸當中瞧出一抹慈悲之意。
“諸位,秦氏先祖篳路藍縷,以尺寸之地建不世之功,贏肆當提祖龍劍,繼往開來,與諸位再創偉業!”
“十日前,貪狼星君有言,大爭之世,強,則存!弱,則亡!”
“這十個大字深得朕心,再是正確不過,如今天下異變,可謂十萬年未有之大變局,朕挖掘諸多遺跡,縱覽古今,黑暗紀元即將到來,屆時,吾東洲無人可以獨善其身。”
說到這兒,千年帝君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他腰間古樸長劍鏗然出鞘。
“而朕,愿與諸位一同,共赴這蒼生局。”
“撕碎黑暗,殺出一片黎明!”
“出發,目標,中洲!”
贏肆目光幽深,手中祖龍劍閃耀著懾人金光,脫手而出,竟是化作一柄巨大光劍,延綿三千里,與遍布東洲的牽引大陣相互呼喝。
劍尖所在之處,便是如今‘人造航母’甲板上方。
如此威勢,場中群修皆是神色震撼莫名。
易塵同樣如此,眼神瞳孔驀然一縮,化作針尖大小,然而他不是震撼東洲牽引大陣的偉岸和千年帝君強悍的修為。
聽話聽音,聽弦聽聲,比前面兩者更讓他震撼的乃是贏肆話語中透露出的幾大信息。
“黑暗紀元,蒼生局,十萬年未有,殺出一片黎明。”
易塵總感覺這些話語不僅是贏肆鼓舞皇朝士氣所言,其話語中夾雜的暗示更是對他們這群宗門修士所說,統(空白)戰意義比鼓舞士氣之意更甚。
經過天主庭院主人小故事熏陶,又經歷了如此之多的天地異變后,易塵對于千年帝君今日這番話語感觸更深,不禁浮想聯翩起來。
大秦與宗門此次實在是有些過于戮力同心了,尤其是最為頂尖的佛道兩脈宗門可以說是全力配合大秦今日舉措,背后緣由當真僅是千年帝君許諾的那些利益嗎?
一脈一宗如此不假,如此步調一致,實在讓易塵忍不住聯想起來,不知這背后隱藏著多少隱秘。
“算了,不想了,兩陸合一之后,先去尋那幾位故人的晦氣。”
“嚴家已有取死之道,大威德天龍寺亦是如此。”
“龍虎山其他人等與我倒是有幾分恩義,不太好辦,不過張龍一一脈,肯定得在我純陽炎獄走上一遭,一個不留!”
一念及此,易塵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血腥的微笑。
他來到東洲已有一年多的時間,由當初不過近道真君境界一舉提升到如今能夠正面搏殺掌道六重的邪劍尊,也不知與那幾位‘老友’再相逢,他們會不會有些懷疑人生。
這三大仇家,易塵第一恨首推嚴家。
此家族乃是迫害他師傅白云子的罪魁禍首,使其師傅和飄雪師太南北相望,此生無法共白頭,隨后又派人在半道伏殺于他,罪不容赦,當滿門誅絕!
第二恨則是大威德天龍寺。
想當初他義成子和水月師太住在云中城,每日魚龍舞,閑暇甩兩桿,生活樂無邊。
結果好端端的被大威德天龍寺的賊禿們莫名其妙針對,他義成子招誰惹誰了?
斬惡僧覺嚴當初伏殺他之時的話語,也有一種前世薩(阿)達姆一般的美感。
阿薩暴虐,刀人,搞人,最后死因罪名竟然是因為洗衣粉,鬧呢,你還不如說他懾世純陽之前去天香樓點了八個姑娘,他大威德天龍寺每次去抓嫖都有他義成子,當殺!凈化修行界風氣!
一想到這件事易塵心中便如同吃了蒼蠅一般惡心,大威德天龍寺,也已經上了他心目中的必殺名單。
全部當誅!
不僅如此,涉及到此事當中的其他修士,也必須要去他的純陽炎獄過一趟明路,不然這口氣他懾世純陽順不下去。
相較于大威德天龍寺而言,易塵對于張龍一一脈的恨意反而沒有那么濃重。
畢竟當初是他義成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龍虎天驕之一的張龍一打得尿了褲子,當眾破防了。
被人砍倒也說得過去。
他懾世純陽心胸廣闊,殺了他們這一脈,連山上小雞小狗都得做絕育,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多大點事。
這三大恨也是易塵一直沒有提前返回中洲尋仇的原因。
他要殺之人,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一點點殺,不夠爽利,還容易導致其余仇家心有防備,到時候被人搖人包了餃子那就不美了。
必須得有十成十的把握才行。
佛門底蘊深厚,如果其他大寺前來增援那該怎么辦,那大威德天龍寺后山老祖宗揭棺而起,他又該如何應對?
到時候孤身闖陣,被人拿下穿了琵琶骨,鎮壓在佛塔之下,難道讓他義成子天天給那群大和尚炒蛋炒飯,唱千年等一回逗樂子嗎?
落魄道長,風韻猶存,在線炒飯啊啊啊,啊啊啊天龍美景,三月天吶 不行,絕對不行,死不可怕,被人撅了就慘了。
未慮勝,先慮敗,故而易塵忍了兩年半還差一年。
以他如今之修為,卻是火候剛剛好。
莫笑道人惡。
男兒行,黑白清,當暴戾!
易塵于記憶當中修煉歲月已近萬年,道人稽首,掌萬年武運,自然也掌萬年兇戾。
他義成子赳赳武夫,可不是傳統道長,心重手黑便是白云子對他一生之注腳。
嚴家也好,大威德天龍寺也好,張龍一一脈也好,定然有錯殺之人,但是他還是要殺!白云子復生求情,他還是要殺!
他懾世純陽做事就是這樣子的。
得宗門、家族恩澤,壞事半點不沾,好事你有份,在他義成子面前玩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那一套?臉這么大,還是去純陽炎獄分說吧。
“小狼,你咋了?”
元君的傳音在易塵心頭驀然響起,桃花面具疑惑的望了過來。
“沒事,想到一些開心的事。”易塵轉過身來,朝著身邊麗人咧嘴一笑,周身散逸的一抹殺意也悄然收斂。
“有事就和元君招呼一聲,元君智慧驚世,只要略微出手,便悟出了蠱雕劍域真意,并且已得其神。”
素手攤開,在易塵見了鬼一般的眼神當中,只見黑暗彌天,星辰隱現,桃花花瓣于天地間散落,倏爾消失,倏爾又出現。
短短一秒鐘之內,易塵竟是于其中再度感受到了邪劍尊與他最終對戰之時的殺招,黑暗劍域,并且其中還摻雜著星辰、殺戮等諸多強大道意。
對于易塵震撼的眼神,元君表現得相當滿意,她身形漂浮,一只素手毫不避嫌的搭在易塵肩頭,輕拍兩下:
“小狼,我們北斗元君殿和外面的庸碌之輩不同,那狗屁邪劍尊畢竟智謀不足,沒有元君的驚世智慧。”
“元君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別和別人說啊,天主我都沒有告訴他。”
“拿到蠱雕邪劍后,元君那一日參悟之時便感覺莫名的熟悉親切,好似以前便使過此劍一般。”
“那一次頓悟后,元君竟然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紅發女子手持蠱雕劍大殺四方!觸目所及,皆是尸山血海,夢醒后吾這才盡得此劍神意。
此劍果真與元君有緣啊,這一次是元君占了你的大便宜了。”
“臥槽,掛壁。”元君自鳴得意的聲音在易塵心中響起,他不禁內心深處發出一聲驚呼,隨即神色陡然幽深起來。
“元君,你為何修行得如此之快?”
“修行很難嗎?元君躺著不動修為自動就會漲,參悟天地簡直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也就寥寥幾道法門參悟有些吃力而已,你不也是這樣?”
望著元君一副‘自己人’的神色,易塵忍不住傳音叮囑道:“元君,這些隱秘千萬不要對外人說。”
“伱放心,不是自己人元君才不會說,你當元君傻啊,大多時候元君都機智得一匹。”
“小狼,雖然你天資不差,也擁有驚世智慧,但是這北斗元君殿主還得是元君來當,你還是太年輕了。”
“等你哪天修為超過元君了,你再來當殿主,元君來當貪狼星君。”
這一刻,桃花面具之上浮現彎彎眉眼,笑意盈盈,元君終究是圖窮匕現,該死的勝負欲還是出賣了她在易塵面前賣弄的小心思。
易塵:“.….”
“好!”有人斬釘截鐵的回復道。
一想到未來‘誒呀,貪狼星君的胸大肌為何如此浮夸,讓元君瞧瞧’這般名場面,易塵頓時感覺充滿了干勁。
差點忘記了,元君摸了他兩次了,此仇他懾世純陽不得不報。
此番之后,兩人沒有再度傳音言語,皆是席地坐下,凝視前方,此刻玉清真王卻是在前方三十二名掌道真君之內,操控支撐著大陣。
易塵于背后望著元君姣好的背影,神色莫名。
元君身上定然有大秘。
三個多月憑借一把他送出的蠱雕邪劍,竟然能參悟到如斯程度,這簡直匪夷所思。
與其說是元君頓悟,他更愿意將其理解為元君不過是取回自己以前的修為罷了。
或許待他閑暇時該查一下蠱雕劍的來歷,以及歷代蠱雕劍主的生平了。
“天下英才如同過江之鯽,這修行界真是迷霧重重啊。”
“不知元君又是何等奇異大樹。”
易塵謂然一嘆,此刻他驀然想到了沉海潮,想起了紅花老魔死前的異狀。
“踏馬的,沉海潮莫不是寄生樹?分裂成一堆的樹種,還霸占別人樹干那種。”
各種猜測紛至沓來,天主,千年帝君,沉海潮….各色名字閃現在易塵心頭。
前路斷絕多年,這天下為了那冥冥中無上超脫之境,不知有多少英杰在其中布局,埋頭前行。
有的人已經死了,有的人依然在路上,有的人則接過他人火炬,更進一步,真可謂百舸爭流。
濁浪排空,驚濤拍岸,卷起萬堆雪。
牽引大陣之下,東洲大地各處升騰出一百零八道金光,洞開厚重云層,整座大陸好似一艘巨大的戰艦一般開始動了起來。
大陸架底部,則是一道虛幻的金光陣盤,天干地支顯示其上。
易塵震驚的睜開雙眸,透過天際之上的光幕,只見東洲各處包裹著厚重的一層金光,竟是一會撕裂空間,顯現于無窮海域之上,一會往前疾馳,擊水三萬里,大浪傾天。
“好好好!大陸猴版曲率脈沖引擎是吧。”易塵抬首望天,豁然起身!
連續閃爍九次,擊水九次之后,只見天色驀然黧黑,詭異的毀滅氣息充斥天地。
烏云疾馳,落雷閃閃,妖風大作。
青綠色罡風從九天垂落,沖擊在‘航空母艦’艦首。
罡風凜冽,止住了大陸繼續穿越的步伐,阻礙了大陸擊水之進程。
“這是,天罰?”
“三陸合一本是天意,但是吾等以人力強行將此天意提前,終究是遭到了反噬,莫非這一次牽引大陣竟然要功敗垂成?”
海龍城內,無數修士騰空而起。
甲板之上,諸多修行高人議論紛紛。
就在此刻。
甲板之上,一名身材高大全身披甲的銀發老者越眾而出,此人背部還插著三桿寫著‘王’字的小旗,迎風招展。
他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轟然跪下。
“臣,王翦,請旨鎮退罡風!”
“準!”
“臣,領旨!”
一道金色圣旨自千年帝君大袖內飛出,人群中頓時掌控陣法的一名掌道修士發出驚呼。
“這是祖龍金旨,大秦鎮國重器之一!九痕道器!”
九道龍形道痕自圣旨之上飛出,無數篆文飄落,化作一件戰袍,縈繞在王翦周身。
大秦重臣,以仕三朝,垂垂老矣,修為臻至掌道九重的王翦修為再度往前,氣勢更盛,開始朝著不可思議的方向迸發。
“王翦,此刻氣勢已經破限了,他修為雖然仍是掌道九重,威勢卻是朝著吾等夢寐以求的境界踏出了一小步。”
“可惜,得祖龍金旨之助,破限一次,距離打破樊籠,走完踏天之途,仍是不夠。”
太上道門太清子,之前論道之時對易塵格外欣賞的白發道人瞳孔一縮,竟是喃喃自語起來。
“蕞爾罡風,褻瀆龍威,其罪當誅!”
銀發老者躬身行禮,拔下身后鐵血大旗,身披金色篆文風暴,當即朝著那從天而降的青綠罡風撞去。
老將軍雖白首,氣勢依舊如虎如龍,身后三桿鐵血大旗穿風破浪,組成玄異陣法,竟是硬生生沖破罡風。
就在眾人震撼且欣喜之時,烏云再度翻滾,天意好似被激怒一般,黑色的雨滴竟是朝著銀發老將王翦的方向襲來。
青綠罡風再現,比上一次愈發好大。
此刻,王翦氣喘吁吁,法力十停中去了九停。
眾人神色再度一緊,為之奈何?
“王大將軍辛苦了,退下吧。”
此刻,千年帝君霸道威嚴的聲音傳來。
一道威嚴身影脫離大陣屏障守護,信步走入風暴之內。
一拳轟出!
“今有天風戾雨,褻瀆龍威,冒犯朕躬,其罪當誅,天意有知,且聽朕言,懸崖勒馬,勿謂朕言之不預也。”
(本章完)